當再次回復意識時,宇哲瞬間感受到一陣緊繃擠壓著自己,彷彿整個人正被什麼包裹、拘束著;他緊張得大口喘氣,卻聞到一股熟悉的惡臭。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OXfSrCX0o
最後他用力扯開摸到的接縫處,爬出皮製拉鍊袋,摔在一堆冰冷僵硬的大型長條物上。一抬頭,就看見旁邊爐門上的句子:先是火、然後是水和土…宇哲慌慌張張撲向隔間外側,逃離這堆屍骸,然後發現自己不知為何,又回到電梯底部的垃圾處理區。
正一籌莫展時,他感覺到自己緊捏著某樣物品,便緩緩攤開手掌──是那把從模型嘴中得到的鑰匙,這才注意到背包不見了,身上僅剩收在褲頭後的時鐘紙卡。搜尋了好一陣,宇哲只在鐵籠內找到蠟燭和打火機;走向對面時他踢到了根東西,發出匡匡噹噹的聲音,是撬棍。
欄杆門已經再度上鎖、門外也漆黑無比,電梯同樣毫無反應;宇哲抓著撬棍呆站在中央圓槽旁,不明白自己重新回到這裡的用意。
(我們困在充滿腐朽之物、遠離火和光的冰冷角落……)
陣陣陰涼的氣流,隨同若有似無的提示話語,從水溝湧現、纏上宇哲腳裸,彷彿在輕聲求助;他再次循著細小水流聲,來到之前找到腸模型零件的那台廢冰箱前。
跨到另一頭,宇哲費了番力氣,才將冰箱推出角落,露出了下方壓著的格狀金屬水溝蓋,地板所有的窄溝皆匯聚至此;底下異常安靜,僅有溢出的腐爛氣味、以及無法看透的黑暗。空氣中殘留的餘溫,在此地被陣陣呢喃捲住拖走、帶離,鑽入一個個方形孔洞中。
(必須往更深、更深之處…)
照現況看來,顯然自己還未到達最後終點。
於是宇哲再次抓起撬棍,將彎成直角的那端扣住邊緣的方孔,運用槓桿原理把厚重的溝蓋抬起、拖拉到一旁;接著他拿出蠟燭點燃、湊上前跪在洞邊探查。
依著閃動黃光,看不出下方空間的用途;目測高度約兩公尺多,底部似乎有水,可能更深。在手扶著的邊緣稍低處,有垂直梯可爬下。於是他將撬棍橫穿過褲頭後方的皮帶固定線,轉身小心踩下橫槓,一手舉著蠟燭、一手抓握直梯,開始一步步下到那腐敗幽暗的不明空間內。
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PL9p4NC6
爬到下半節時,宇哲稍微側身,把蠟燭往旁伸出,想先看清環境;腳下差一步就要踏入的深色水面,看起來既混濁又濃稠。雖然經過許多髒亂場景、爬通風管、擠土石坑道,再加上垃圾和屍體的洗禮,自己早就全身髒兮兮;嗅覺也已經被腐臭味給麻木,但他依然很抗拒進入水中。
眼前的空間除了水之外,沒看見其它物體,也未看到可供站立的地方、或另外三邊的牆壁,看似相當寬廣。宇哲再往下踏一階,舉起蠟燭晃過面前、照了半圈範圍…
這時,固定在岩石牆面的生鏽鉚釘突然鬆脫、梯子下半部直接彎曲變形、往旁傾斜,宇哲單手沒抓穩,放開了蠟燭,他攀回直梯想往上爬,腳下的橫槓瞬間斷開,隨後他跟著分離倒下的直梯,摔進了底部的汙水之中。
一陣翻滾掙扎後,宇哲狼狽起身,幸好水不深,接近腰部。他晃晃腦袋、甩開頭髮及衣袖的多餘髒水、撥掉從瀏海侵入眼睛的液體;滿身黏膩感及滲進口中的噁心氣味,讓他重複抿唇吐舌,並靠在牆邊乾嘔,卻吐不出任何東西。
他接著往牆上摸,摸到了高處的直梯上半部,抓著試圖再攀爬上去,但岩壁又濕又滑,腳完全找不到施力點;眼見回頭無望後,他洩氣地退回水裡,很不情願地彎下腰,將雙手伸進水中,摸著尋找掉落的物品。他找到了蠟燭,卻沒找到撬棍;再次點燃後,他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現在有了光源。
「你是來這裡拯救我們的嗎?…拯救我們脫離洪水和火海…」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DmaNpGfFu
「那麼多的血腥、那麼多的生命…多麼罪惡、多麼浪費……」
陰森的呢喃再度從周圍此起彼落地靠近,宇哲抹抹臉頰,他已經搞不清楚,那究竟是徘徊於此的亡靈、還是純粹自己精神錯亂而持續出現的幻聽?站在水裡,燭光能照亮的範圍縮減,因此他什麼也沒看見,也不敢貿然走向中央,便扶著牆邊,有些艱難地往左而去。
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SC7tKurNx
牆面凹凸不平,可能是水泥或鑿開的石頭切面,表層覆蓋著軟泥狀的不明物質,像是積年累月形成的油垢層;越是移動,下半身被攪動的水,便散發出更加濃烈的血腥及腐敗氣味。除了身邊的水波外,宇哲只感覺到自身因緊張,而逐漸高漲至耳膜和太陽穴的脈搏。
「人無時無刻都…希望現實依舊只是這個現實。」
那些聲音的距離,並沒有隨自己移動位置而變得更近或更遠。到了轉角處,宇哲接著右轉繼續沿牆邊繞下去;可能是過於專注眼前的腳步,晃動的昏黃光影如催眠般,讓不清不楚的氣音與記憶中的各種影音、文字一點點地混合,使宇哲開始不自覺地回憶這整趟怪異的灰廈旅途。
「悲劇總會發生。」
(他們丟下那些無藥可救的…)
散落的燒焦紙張,記錄著太過久遠而不為人知的無良研究,一場意外大火卻正好掩蓋了一切。
「那個玩意兒真是不可思議…那些老鼠…」
「一開始只是一場實驗…但他們欲罷不能…」
「記得,我們都在看著。」
某個人或某些人,隔著漫長時空,揭露諸多殘忍實驗背後,只為了製造某種不切實際的萬能藥;而罪魁禍首們忽視那些失敗和警告,緊抓著執念不放,最終將目標轉向了自己的同類。
「所有人都會不得好死。」
(到底瘋的是他們?還是我們?)
(我只能幫到這。)
(願我們的罪能被赦免。)
「…太遲了。」
來自外界的壓力及內部的矛盾日益增加,他們只能將見不得人的黑暗,全都隱藏在地底的牢籠中。
(我不會去說的…)
(我一定要逃出去…)
(沒有人知曉真相,因此你從未死亡。)
(猜猜我是誰?)
逐漸失去勢力和資金後,開始一連串血流成河的買賣──限期手術、密封包裹、限時寄送。
(他們偷走那些有用的,扔掉還在哭的。)
「我們只能留在這裡…」
這場夢境彷彿重新描述了廢棄醫院歷史,將過去那些無法證實的傳聞轉化成真,與都市傳說、現實事件混在一起,自成一條虛構時間線,隨著宇哲的行動往前推移。
「…自由是一種本能的嚮往…」
「萬物都有其存在的意義…但沒什麼是永恆的。」
1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Uew3BqGo9
不知不覺又過了下個轉角,再往前一段後,似乎因為眼前空無一物的關係,加上水和黑暗導致難以掌握狀況,視覺及心理上更添焦慮;惱人的吵雜低語持續著,配合各種不適,逐漸分化宇哲的專注力,令他的恐慌感急速攀升。
如果這不只是一場夢,那是什麼?會不會灰廈的部份才是幻覺?
(天堂還是地獄?)
(通往樂園的道路不存在。)
會不會根本沒有出路、沒有終點…會不會自己就是誤入了某個異度空間、或是被某種非實體的東西困住,成為了「虛無中的囚鳥」呢?
當宇哲待在原地自我懷疑時,忽然感覺到右側傳來陣陣水波,像是有什麼在中央攪動著水,但卻沒聽見任何額外動靜;注意到聲音也正慢慢地聚集到同一處,像是在引導自己過去。
「…來自虛無的報應…違逆真理的後果將難以挽回…」
伸出手中已經快燃燒掉半截的蠟燭,宇哲離開牆邊走向中央,心中忐忑不安。腳下的崎嶇底部踩起來有些不穩,他以較小的步伐緩緩前進;在不曉得到底移動了多少距離後,隱約看見黃色光圈外,出現了某個形影的邊角。
一個黑色的立方物體佇立在高於水面的平台上,平台三邊有鏽蝕變形的欄杆,上頭垂掛著質地不明的破敗柔軟物、或是某種苔癬。相較於周圍的腐敗環境,立方體卻非常光滑乾淨,完全不像是這裡應有的物品。
粗略判斷這件物體的位置,如果剛才在起點處直接走向中央,應該就會發現了。
接著他靠近,稍微抬頭想看清楚這是什麼物體,燭光卻優先照耀出光滑黑色表面最底部,一個凸起的標誌。
然後很自然地,對應上位於書櫃最底層,那個遺留了不明痕跡的空位。其長寬高恰好能容納眼前的黑色立方體。
宇哲繞過去,踏上平台正面的台階,揭曉了立方體的真面目。
ns 15.158.61.20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