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萊恩滔滔不絕地向宇哲解說他們白天勘查的過程,但由於風聲和引擎聲,宇哲只依稀聽見什麼紀念館、照片跟場景展示、沒有用的資料、導覽解說員也不知道…等等,大概就是說他們今天去了某個紀念館參觀,結果並沒有如願找到關於那間廢棄醫院的資料。
停紅燈時,原本騎在後方的宥宥與他們並排,也補充說明了紀念館位於山下的觀光小鎮,由過去的一座監獄改建而成;監獄的前身則是軍營,而醫院在當時就屬於軍營管轄。
穿過幾條街道後,機車在一個大路口轉往環頂公路。右側景象隨著上坡緩緩下降,迎面而來的風變的更加陰涼,並且路線的清晰度也大大減弱。雖然沿途都有照明,但缺少店家和住戶的額外光源,使得一定範圍外的景物都漆黑的分不清輪廓。
兩部機車就這樣,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不知又行駛了多久。宇哲從萊恩的肩上探頭,看見前方有個不同顏色的指示牌,正在漸漸接近他們。
「是那裡嗎?」他伸出手來指向那塊牌子,上頭標示著【觀林步道】字樣,下方還有個箭頭指向位於右邊的入口。
「喔,對呀。」萊恩點點頭,卻沒有減慢速度,兩部機車就這樣平行掠過。
「嗯?不停嗎?」
「先去前面一下。」
他們又往前騎了一小段,在接近一個過彎處時停下。跟稍早經過的相比,此處的過彎幅度顯得更大;一面廣角圓鏡豎立在彎道邊的水泥護欄後,鏡子下方還加裝了另一塊直式警示牌:【事故多發路段,請減速慢行】。
兩部機車一前一後的停在路邊加寬的位置,三人下了車,萊恩脫掉安全帽,指著面前約十公尺長的過彎範圍:「這段就是環頂公路最有名的死亡彎道。」他邊比劃給宇哲看,邊貼著護欄緩慢走向廣角鏡。
宇哲跟著他,不時注意雙向來車,沒發現在自己身後,宥宥正拿著攝影機拍攝兩人。
「據說當初由於地形關係,工程期間就常常有坍塌意外,造成多起傷亡;又因為趕工導致過彎處設計不良,前後段的限速也不夠。最後在政治因素下還是強行開通,結果光是那一年就發生快六十起的車禍,隔年暴增到八十起,後來重新修繕過才逐漸減少事故。」
萊恩站到廣角圓鏡旁,又指了指水泥護欄,宇哲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整排護欄剛好以廣角鏡的位置分為左右兩邊,左邊新的部份明顯顏色較淺,表面粗糙度、形狀和高度也有些不同。
「這裡幾乎每年颱風都會發生土石流或坍方,所以常常換護欄。」他解釋道,然後將安全帽交給宇哲,自己則抬起腿跨過護欄;後方就是山坡,但離陡峭的邊緣還有些距離。
「你這樣很危險…」宇哲上前想拉住他。
但萊恩卻不以為意,他一手抓住樹叢、一手扶著牌柱,並拿出手機拍攝:「這裡…不知道被誰…」螢幕上呈現廣角圓鏡和警示牌背面,被黑色奇異筆寫了許多語意不清的句子和單字,還貼著不知是什麼經文的符咒。
「宥宥…」宇哲回頭想叫宥宥勸退萊恩,這才看見正在運作的攝影機,連忙擋住臉退到一旁,此舉惹得宥宥輕笑出聲。
「畫面還可以吧?」萊恩說著跨回柏油路上,宥宥對他豎起拇指,開始倒帶檢查;萊恩又隨口問了宇哲:「如何?覺得怎樣?」
「說的好像很恐怖但感覺也沒什麼…真的死過那麼多人?」宇哲聳聳肩,將安全帽交還給他,又看了一眼廣角圓鏡。
這次是宥宥回答:「從數據上來看大多是擦撞、或是急轉時與對向車互撞,死亡車禍其實沒那麼多,統計至修繕前也才不到五起。」他輕點著螢幕的觸控鍵微調影片,三人又走回機車旁。
「唉呀,都市傳說就是這樣的東西嘛!」萊恩重新戴上安全帽。
「我們的影片已經算客觀,雖然也有不少人覺得很無聊就是了。」
「但真相通常更無聊啊,大家都嘛喜歡聽包裝過的謎團,誰會想知道背後的事實?」
「好像也是…」聽完兩人分享,宇哲若有所思。
「反正這裡已經很多人拍過,也沒再發生什麼事件,所以不用拍太長。而且今天的重頭戲──」萊恩大力的拍了宇哲後肩,再順勢把他靠向自己:「──是與我們主角息息相關的廢墟醫院!」
「嗯?主角?」宇哲呆愣了幾秒,然後推開萊恩緊張的說:「不不不…我只答應跟你們來,沒有要拍攝什麼的喔!」
「沒關係啦!如果不想露臉,後製的時候可以幫你馬賽克啊!」
「不要不要,我連聲音都不想被錄進去。」宇哲堅持拒絕。
就這樣一來一往的勸說下,他們發動機車再次上路。
當三人迴轉離開之時,廣角圓鏡反射出對面的擋土牆邊,出現了一名女孩的藐小身影;隨著一部藍色小貨車疾駛而過,女孩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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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部機車折返回先前經過的步道入口指示牌所在處,再轉向旁邊分出的一小段下坡路,來到一個地勢稍低的停車場。停車場面積不大,部份碎石鋪地因年久失修而龜裂鬆動,露出底下的泥土和延伸過來的樹根。
離斜坡不遠的矮牆邊有座沒人駐守的小神廟,神像前插著的幾根香仍在燃燒,幾乎看不見的淺灰煙霧裊裊升空飄散。他們很快便找到了車位,畢竟這個時間點也沒人;停好車後,萊恩和宥宥開始原地整理起裝備。
「這個比較重放我這裡…這一個放你那邊…」
「怎麼好像要去登山一樣…」宇哲湊過來。
「差不多啊,有備無患嘛!」
「那我什麼都沒帶沒關係嗎?」他摸摸自己有點空的單肩斜背包。
「我們有備用的,等等給你喔。」
宥宥將文件和筆電都交給宇哲,好把自己的背包騰出空位;再把幾個行動電源、電池、傳輸線等收入小拉鍊包,跟部份攝影器材一起裝進去。
宇哲揹著被塞得有些鼓的背包走到一旁,來到停車場邊緣的階梯口,一排欄杆分隔了停車場和步道主線;安裝在步道旁的路燈一個接一個,與欄杆平行,隨樹木延伸至不見盡頭的森林中。宇哲回頭朝來時的方向走,見兩人還在原位忙,便繼續前進到小神廟的位置。
與其說是廟,倒比較像是一個有遮雨棚的神壇,和神壇相連的前桌上擺著小香爐和一些供品。宇哲不曉得裡頭拜的是哪位神明,於是走近想看清楚些…忽然,眼角餘光瞥見有個紅色影子在右邊一閃而過,他轉頭,眼前是剛才途經的下坡路,路上什麼也沒有。一陣風吹來,捲起地面的落葉和塵埃。
「宇哲!走囉!」
聽見同伴的呼喊,宇哲沒有多想,他用外套袖子抹抹臉,朝兩人小跑步而去。
沒注意到原先還在燃燒的香已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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