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林站起身來走至洛雪旁邊,將雙手放在洛雪的肩上,安撫似地將她按回椅子上,兩人一上一下、距離極近,洛雪的雙頰有些微泛紅,聽見傅林低沉帶著安心力量的嗓音肯定地道:「放心,我料想,那大概是周天恩的替身,他恐怕長時間都不在宮裡,去別的地方坐著別種事情。不過,我比較在意的問題是-究竟是誰一直派殺手暗殺他?」
「會不會是後宮的妃嬪?」洛雪的思緒飛快運轉著,想不出除此之外更合理的解釋。
傅林點頭:「我也是如此猜測著。如果榮妃還活著,我大概會斷定她的嫌疑最大,是一切事情的幕後黑手。只是......」沉吟一會兒,傅林嘆口氣:「唉!我還沒有足夠的情報,何況也不能斷定嫻貴妃是無辜的,可是若真的是嫻貴妃......撇開一切事情太過巧合不管,畢竟不可以排除做鬼做久了東窗事發的可能性,但是要當皇后的人,有什麼理由費盡心思去害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人?我想不到個足以信服的動機。」
見傅林似乎是真的在苦惱,洛雪忽地笑出聲。「動機嘛......其實很簡單,不是沒有的喔?」
「嗯?」傅林一臉期待的望向洛雪,後者揚著嘴角說:「畢竟嘛,也沒有女人能夠忍受他的丈夫心裡藏著另一個女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傅林確實忽略此種可能,默默將之記在心裡,他看向洛雪,勾起嘴角:「這麼小氣?藏著也不行?」
「這不是小氣!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悅地瞪傅林一眼,後者見她似是真怒,連忙拍了拍她的頭:「是。我明白了,我心裡只能藏一個女人。」
「快點說正經事啦!」洛雪嗔怒的樣子令傅林壓不住心底的笑意,但是卻不敢再逗她,話鋒一轉:「妳說的也有可能。總之,我想握會從後宮妃嬪這兒下手,伺候嫻貴妃的貼身宮人一年後被放出宮也是疑點之一,能被放出宮地宮人大多都是有功或有錢,才有出宮的恩典,但她是罪妃的宮人,家裡又不富裕,竟然能夠離開皇宮......想必裡頭大有文章。」
洛雪點點頭,接著,傅林忽然陷入一陣沉默,看著桌上的書,一本正經地道:「該不會我心裡有其他姑娘,你就要用這本書裡的毒藥毒死我吧?」
「啊?」洛雪忍不住為他天馬行空的想像力瞠目結舌,正要反駁,卻感覺到自己的額頭被如蜻蜓點水卻克制守禮地一吻,正在驚愕間,下一秒鐘,傅林已經閃身至門邊。「......謝謝你。我知道的,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留給洛雪一抹燦爛而會心的笑顏,傅林紅著臉,一溜煙便消失不見。事實上,洛雪的心臟跳得不比他慢,一道暖流在身體裡流竄著,她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竟然逃走了?
傅林的最後一句話在腦海中迴響著,洛雪也揚起一抹微笑。
-知道就好。笨蛋!
忽地,洛雪又想起方才說的話題,心念一轉,決定寫一封信給洛霜,身在宮中的姐姐,恐怕比自己更需要知道這些吧?
大皇子會告訴洛霜這些嗎?
-應該不會吧。霜姐姐過的可好?
*
往鳳山的頂峰攀爬上去,洛光氣喘吁吁但腳步不緩,一步一步往上走著,終於在半山腰之處看見一身素衣打扮的劉御,後者因看見洛光而意外瞪大眼,眨了眨眼,確認不是自己眼花後,打量洛光因爬山而略顯狼狽的樣子,雙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洛光......姑娘?你怎麼在這?」良久,劉御才勉強從驚訝中回神,擠出一個問句。
洛光瞬間愣在原地,剛剛看見畫室的悼母詞,腦中不自覺勾勒出劉將軍一人淒風苦雨地在山林中抱著墓碑流淚的樣子,一時心慌便奔出來,但似乎......自己沒什什麼立場說話?
總不能說自己亂翻畫室的東西知道今天是他母親的忌日,然後趕來安慰他吧?可一時之間,洛光又想不到別的什麼藉口,只好含糊其辭:「啊?沒有啊......我......我散步......呵呵呵。」洛光忍不住紅了臉,來山上散步?這實在掰不下去......
劉御狐疑地望著洛光,輕易便能戳穿的謊言,但清冷如他,對方不想多言,自己也不會勉強,於是別開視線,一動不動地望著眼前的墓碑。洛光思緒轉了轉,看向墓碑,雖然心中已然知道答案,但為了搭話還是決定開口詢問。「這是誰的墓呀?」
沉默良久,久到洛光以為劉御不打算回答自己時,對方才慢半拍回應。「我娘的墓。」
洛光偷偷用眼瞧著劉御,他眼裡的溫度似乎仍像平常一樣冰冷,沒有特別的異常,就是此種明明在母親墓前,卻仍藏著悲傷情緒的隱忍讓洛光的心頭一緊,忍不住道歉:「對不起。」
劉御別過頭審視著洛光,幾不可見地左右晃動自己的頭,若不是洛光一直盯著他看,恐怕也會錯過的搖頭動作。「沒事。我十二歲時我娘就被朝廷賜死,到現在已經十年,我也沒什麼不可接受的。」彷彿是說給自己聽一般,劉御在說話的時後眼睛停留在眼前的墓碑,而非放在一旁的洛光。
「朝廷賜死?」洛光以為自己聽錯,重申一次,劉御面對著墓,霍地一改站立的姿態,坐下來,仰頭看向因為上山的路程而很喘的洛光。「姑娘要坐著休息一下嗎?」
聞言,洛光點頭,走至劉御面前採用跪坐的姿態坐下。
-畢竟在將軍面前,還是充滿緊張感的呀!萬一坐姿被覺得隨便該怎麼辦?
洛光正苦思著要說些什麼,令人意外地,流域開口打破沉默。
「當今聖上的兄弟是現今的靖王、羲王、康王,當年我父親手擁重兵,支持如今的靖王登位,想當然爾,如今聖上不是靖王,不必說,在當年的帝位之爭,我父親上錯了船。」
睜著明亮的大眼珠,洛光盯著劉御,全神貫注聽著。
「即使後來我父親競競業業,不敢有絲毫踰矩之心,但是還是逃不過帝王心中的那點猜疑。那時傳言靖王要謀反,聖上把心一橫,賜毒酒一杯,一道聖旨下來,上面寫著父親在戰場上光榮戰死,要我父親赴死。」
洛光心一跳,聽著劉御沒有半點起伏的語氣,心理的不忍又更加強烈。
「當時我娘搶過那杯毒酒喝下,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爹知道自己難逃一死,於是搶過身旁侍衛的劍自刎,當時我大哥怒極攻心要殺了來宣傳聖旨的公公,混亂之下被宮裡的侍衛給錯殺,之後我偷偷跟著埋屍體的人,看見他把我爹我娘葬在這裡,我便在這做個記號。後來,等我考上武狀元成將軍後,才替他們立了碑。當上將軍時我告誡自己,絕對不幫助任何一位皇子,捲進帝位之爭。」劉御目光隱含著無限情緒,有恨有怨但都被他化為一股清冷,看著眼前的墓碑,彷彿在立誓。
「你每年的今天都會來這邊嗎?」洛光問,似乎有些明白劉御目光之所以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原因。
劉御點頭。「除了我之外,不會有人給他們上香的。」
「那,你有哭過了嗎?」看見劉御一楞,洛光心裡暗嘆果然如此,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對他說:「難過的時候就該好好哭出來,開心的時候就要大聲笑,我相信你爹你娘在天之靈絕對不希望你就這樣不冷不熱地藏著自己......」聞言,劉御面色一變,陷入良久的沉默,空氣間的溫度似乎驟冷幾度,洛光呼吸一滯,正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以為是時,卻看見劉御微微勾起嘴角:「或許吧。」短短的一句話卻似有清風拂過,洛光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劉御正對著洛光,目光專注,直想探入洛光的心底,後者頓覺無法呼吸。
「洛光姑娘要下山了嗎?」霍地,劉御話鋒一轉,站起身來,洛光呆愣幾秒後點點頭。「恩。」接著要爬起身來,霍地,洛光心頭暗叫不好,原來是因為跪坐的關西,不聽話的腳竟然麻了!
「姑娘?」劉御見洛光要動作不動做的樣子有些疑惑,聞聲,洛光一咬牙努力爬起身來,但是腳根本沒辦法站穩往後就要倒,說時遲那時快,劉御一個箭步便接下要與地板做親密接觸的洛光,後者已經覺得羞恥到想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垂下頭不敢直視劉御。
「腳麻了?」劉御倒沒發現洛光異常通紅的臉龐和早己加速破表的心跳,一臉鎮定地打量洛光,試探性問道。
洛光尷尬地點頭,連忙道:「不然將軍你先下山吧,我休息一陣再......啊!」說著,劉御默默地走到洛光前頭將她背起,讓洛光真正體會到心跳欲死的窘迫感覺。
「一個姑娘在山上很危險的,我先送你到山下吧。」劉御淡淡地說,洛光聽他說的在理,就沒有拒絕,兩人一路無言地走下山路,只是無言的情況不同。
一位是淡然清雅,一位是暈暈然不知南北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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