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凊兒，當年，是朕錯了。」帝后獨處，四目相對，夏凊還未開口質問，周允卻率先沒頭沒尾地說了這句話。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R7axlI9QJ
「朕這十多年來，每每夜深人靜之時都在想，當年那麼多的日日夜夜，妳對朕是不是有過一絲真心。」周允凝望著夏凊，一字一句地開口，用盡全力解剖自己的真心，雖難以啟齒，卻依舊開口道：「朕想報復妳，甚至遷怒於年幼的太子。當年夏家勢大，朕以報復之心立眾皇子為太子，夏卿嚴厲反對，朕也沒想到⋯⋯他最終會以死相諫。」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TPpMhofei
夏凊聽到此處，身體微顫，一位是她的父親，一位是她的丈夫，這兩個她此生再熟悉不過的男人，他們有同樣的固執與同樣的決絕，她甚至能想像到朝堂之上的面紅耳赤爭辯之聲，也彷彿能望見，那毅然而然撞柱而去的身影。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c1UgPWRMe
她的父親，年過五十卻總站的筆直堅挺，總耳提面命夏凊身在宮中要懂以退為進，要懂得沒什麼事比命更重要。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O0zNEyQD0
可到頭來，不懂退讓與帝皇爭辯的是他，放棄生命以死相諫的是他。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zyrGyz1L
貴為一國宰相，卻為了入了冷宮的女兒，當一位徹頭徹尾的傻父親。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JOfkSNu3m
「朕對不住夏家，對不住妳，朕知道，即使發誓朕即便在最憤怒的時候也沒想過動夏家，也挽回不了這一切……可妳能不能給朕一個彌補的機會？」周允彷彿下了極大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目光深深望進夏凊的眼底，如兩道靈魂近距離的談話，夏凊眼眶微紅，雙頰流下淚痕，忍不住出聲質問：「如何彌補？夏家已垮，父親已亡，夏家宅邸已生灰，家父墳頭已有三丈高，如何彌補？怎能彌補？」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Rdq1PFOCX
或許是周允的坦承觸動了夏凊心中那根壓抑已久的弦，重逢以來第一次，夏凊遺忘了周允的帝皇身分，忘卻了自己有位身為太子的兒子，只肆無忌憚地宣洩自己的恨意。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3RAclpxb
周允心中一痛，伸出手，將夏凊拉入懷中，她聽著他的心跳，也聽見他平靜的嗓音在耳邊落下：「朕這條命，就當賠給夏家，好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bwi4F660t
「什麼意思？」夏凊推開周允抬起頭，後者事不關己地解釋：「左不過我身上的毒，活不過幾個月，屆時，朕親自立下遺詔，罪己不入皇陵，公告天下朕當年不聽良臣之言的愚鈍，既告慰岳父在天之靈，更為未來恩兒起復夏家做鋪墊，可好？」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9L9e55uZC
罪己不入皇陵，將愚鈍之名公告天下，說著輕描淡寫，卻註定了留給後世一個千秋臭名。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2w2TmZyK
歷代帝皇，哪一位不想名留青史？哪一位甘願在史書裡被評一句不賢不德？又更何況是背上誤害忠良的罵名？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lwf2Y0hiB
此諾，重過身家性命，不可謂不誠。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Lbqs2qDtl
「朕知道，過去錯誤已鑄成，人死不能復生，但朕會盡全力去彌補……給朕一個機會，好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cAv8sb1C4
於事無補的道歉，改變不了的過去，可即便於事無補，即便改變不了，道歉，依舊能予人力量，依舊能帶來感動。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8bHPN3DKA
即便不能得到諒解與回應，可承認錯誤本身，或多或少已算是一種救贖。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PvQXDzrO
周允高貴了大半輩子，從未如此低聲下氣道過歉，原以為會彆扭難受，卻沒想到內心反而鬆了一口氣。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DaaGhO5D
淚珠浸得龍袍漸濕，心上人的溫度在懷，自從那夜之後，周允第一次聽見夏凊的心聲，這一刻的周允想，無論夏凊的答案是什麼，他的心，都已經準備好了承受。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io5YWiobD
即使用生命作為交換，只要能撫平夏凊此時此刻心中隨淚水滿溢而出的忿怨，他是心甘情願的。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arCnj8L45
原來，他遠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愛眼前的人。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tYxvtogJ
此時此刻周允不由得感謝起自己的兒子，今日一下朝，周天恩便候在周允前往養心殿的路上，攜著太子妃和自己請安，並膽大妄為地說了一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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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臣想幫父皇一把，只不過，有些條件。」待周允秉退左右之後，周天恩突如其來地開口，神情似笑非笑，微微揚眉盡顯自信，可一代帝皇聞言只是冷笑質問：「朕有什麼需要你幫？倒是你，太子妃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是不是想讓朕替你善後？」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5W38FBrMH
一旁的洛霜聽著這對話有些啞然，一方面是躊躇於周允的怒火不敢開口，一方面是為兩人過於直白的對話而無話可說，前者可以理解，畢竟周允對周天恩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洛霜身分還餘怒未消，後者就令她疑惑了，心隨意動，她握著周天恩的手微一用力，示意其注意點。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7Gh2L78wV
「這就不勞父皇操心了，畢竟我自己的女人，我自己會照顧。」周天恩回握洛霜的手，示意無事，只是嘴上卻沒停，話鋒一轉道：「霜兒也願意給我照顧，只是父皇嘛……即便有心，卻使不上力，不是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3wNAL1Xv
「……」周允臉色一青，警告似的瞪著出言不遜的兒子，只是帝王威嚴對周天恩一點用也沒有，只見他接著道：「兒子也沒什麼願望，就希望母后開心平安，父皇難道就想和母后這麼不溫不火、貌合神離、假意舉案齊眉地過一輩子？母后心結不解，父皇一世都別妄想得到母后的心。」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2O11XI2si
周天恩平平淡淡說完後，見周允意動，微揚嘴角，說出的話帶著十足的誘惑力，語氣和緩開口：「兒臣有一法子，能解母后心結，父皇不想試試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UGVeCbLB
「……你有什麼辦法？」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VlnC3xw7
「辦法是有，可父皇未必願意做，而且兒臣想要的，父皇未必願意給。」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XHvBApxH
「哼。只要你的方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有用，朕都願意嘗試，至於你想要的，就是這皇位，朕都給得起。」周允皺起眉，嫌棄周天恩話太多地瞪了他一眼：「快說，你有什麼法子？」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riGoxS2k
「還是先說說條件吧。父皇須先允兒臣三道聖旨，玉璽由兒臣代管，聖旨內容隨兒臣與禮部商議，父皇不得干涉。」一句話，彎彎繞繞的，周天恩的堅持顯現了他對這三道聖旨的慎重，並且暗示著這三道聖旨不會討周允喜歡。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bFajnasR
是什麼樣的聖旨，需要周天恩這般來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aElA7P1d
連太子之位都是周天恩的，他還奢求什麼？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rA7wfaxEK
周允瞥一眼洛霜暗自揣測－難道……是為了她？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Q1LONWBtn
想起周天恩之前做的一切，周允無奈地想，就算沒有聖旨，這兒子也沒有不敢做的，先前連當眾承認抗旨之事都做得出來，還差一道聖旨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CUPQHnPVm
「行吧。」周允頷首，以他對自己兒子的瞭解，賣國賣民、殘殺忠良之事他不會做，至於其他，周天恩想做，他人也攔不住，既然如此，不如就讓聖旨給他過一條明路。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8JSk43x1C
此時此刻的周允完全沒想到，最終周天恩的三道聖旨，會成為虹國永遠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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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恩的方法很原始，但也很有效，名為－苦肉計。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lCABKbPGq
讓夏凊眼睜睜看著周允死掉，那是不可能的。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SEc3an4Kt
可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還抱著幾分僥倖和算計的心，當夏凊落淚質問周允的剎那，所有的不乾不淨的念頭都已化為烏有。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FAYMreGD
有的，只是真誠的懊悔，與無法改變過去的無力。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emvChgmF
夏家傾頹的時刻，周允連喪禮也沒去參加，世人皆謂夏家失勢，殊不知有的只是一顆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之心。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0Y6pANQx4
這世界上最不希望夏宰相死的，便是當時大家以為已對夏家厭棄的周允。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ivXlvY1KZ
因為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明白，從此橫亙在周允與夏凊之間的，已經不再是男歡女愛的妒忌與誤會，而是不可逆轉的死生大事。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1IpwoqiHd
「你讓我想想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夏凊的聲音拉回了周允發散的思緒，她推開了周允，不知何時已然擦乾眼淚，又恢復成一副清麗溫婉的模樣。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qB3tNb3c
「好。那朕......晚膳再來找妳？」周允試探性地問，卻見夏凊堅定地搖頭：「你明天再來吧。」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sS1x4Oy3
「朕知道了。」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fFMACIimX
周允落寞地轉過身，才剛踏出一步，夏凊的聲音忽地從後頭傳來：「周允，你願意放我出宮嗎？」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2oPdSqMFD
突然其來的一句話，令周允頓住腳步，思緒一滯，他轉過身望向夏凊，她的目光平靜清澈，正等待他的答覆。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X5Fe0VPKy
「餘生，你想去哪裡，朕都陪你。」周允不假思索地回應，令夏凊輕笑一聲，她搖搖頭，堅定的目光深深望進周允的眼眸，閃著無與倫比的光芒：「周允，我不想要你的命，我想要自由。」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5AFQg8wP2
「你想要......離開朕？」周允的嗓音有些發乾，幾乎用盡全力才說完這句話，夏凊沉默的默認令他心中一緊，半晌，周允艱難地轉過身，被龍袍遮蓋下的雙手緊握成拳，最終開口：「可以。」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X1dqQ2xw7
兩個字，雖有幾分咬牙切齒，但卻真切而清晰地入了耳中，足以令夏凊意外地瞪大眼，因為她其實沒料到周允會同意。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F2FHxCzx2
「夏凊，對朕來說，都是一樣的。」周允將夏凊的意外看進眼裡，這一次，輪到他笑了。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CkSFeI4fD
妳不明白，若妳離開我選擇自由，和選擇了結我的性命，是一樣的。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BKkngz0t
周允說不出這般的話，只是徹底轉過身邁步離開，而夏凊看著堅毅走遠的背影，腦中反覆重複著最後一句話，咀嚼、品味、思索，竟有些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