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兒生氣了,我在思考理由。」周天恩揚眉,一臉認真的回應,而此刻只有一門之隔的洛霜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她只覺更加煩躁,坐在桌旁倒了一杯水,冷哼一聲,而習武之人耳力敏銳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蕭言有些無言地望向周天恩—新婚才幾天就懼妻了?還被趕出房門?
「抱過來親幾下就消氣了,妍希生氣時我都這般。」蕭言想起任妍希生氣時通紅的雙頰,心中略微一蕩,忍不住笑出聲,而周天恩和洛霜聞言都是一僵,而前者思緒一轉,意味深長地望著蕭言,似笑非笑說道:「你怕是威脅她若繼續生氣便繼續親吧?讓她不得不說自己不氣了。」
蕭言一本正經地頷首。「你說對了,此招百試百靈,推薦給為妻所苦的『太子爺』!」
說到「太子爺」三字,一向散漫的蕭言面色一凝,原本閒散的氣氛霍地一變,空氣似乎凝滯一瞬。周天恩望向蕭言的目光也深沉起來,嘴角習慣性揚起一抹從容卻危險的笑意:「你想說什麼?莫非在試探我?」
兩人眼神在空中交會,暗自較勁著,蕭言蘊含千頭萬緒的危險目光和周天恩漫不經心的淡漠僵持著,最終蕭言別開眼望向天空,久久不語。
蕭言心中諷刺地想—是,我就是在試探你。你這麼聰明,何必讓我說出來?
「你不必憂心,計畫與預想不同不打緊,我們在雲國的計畫可以提前執行,下月便可出兵雲國,讓你得償所願。」周天恩語氣淡漠,冷冰冰地說,而蕭言有些複雜地望向他,最後歎一口氣道:「你記得履約就好。」
「你不該質疑我。我把我們的約定視為計畫的一部分,非完成不可的一部分。」
「換作是你,你能不質疑?」面對周天恩不依不撓的質問,蕭言有些怒意,難得的抑制不住火氣,而周天恩聞言卻不帶一絲遲疑地回答:「能。如果連你都不能信,那世上還能信誰?」
周天恩回答的太快令門後的洛霜和當事人蕭言都是一愣,周天恩堅定的目光讓蕭言的心瞬間五味雜陳,蕭言想起在懸崖邊上洞中的相遇,瞬間覺得自己有些蠢,覺得自己辜負曾經生死與共的時光,他丟下一句話轉過身朝外走去:「抱歉。我......等著雲國毀滅,等著蕭青宇的死訊。」
周天恩凝望著蕭言的背影,雖然對方已閃身離開,但他還是淡淡回應。「好。」洛霜將這聲好字聽在耳中,只覺似乎重如千鈞,不知為何想起昨夜周天恩對自己說的那一聲「好」,都是一般的沉穩、認真、從容。想著,她不自禁有些失神,直至霍地驚醒,連忙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洛霜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將方才蕭言和周天恩的對話消化完,她再度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有著不容忽視的決心,她對外面站著的人開口:「周天恩,我有話想跟你說,你進來吧。」
聞言,周天恩雖仍在雲裡霧裡,但還是欣喜地開門跨步走入房間,只見洛霜面色平靜地凝望著自己,一派清冷像平時的她,似乎已然沒有莫名的火氣。周天恩稍稍放下心走近洛霜,選擇離洛霜最近的一張椅子坐下,心中正琢磨著如何開口套出洛霜生氣的理由時,洛霜忽地開口:「周天恩,恭喜你成為太子。」
毫無徵兆的一句恭賀令被恭賀者一愣,忽地,周天恩目光一閃,思緒飛快的他很快想起前日才發生的事情,輕易預料到洛霜接下來的話題,不禁面色一沉。果不其然見洛霜繼續說道:「你既然已經得償所願,那就該履行我們的約定。」
兩人的腦中都浮現前日婚宴之夜,彼此如同現在這般坐著,洛霜用堅定而決絕的口吻對周天恩說的話......
「我知道,我們的婚姻別有目的,我可以配合你,但有一個請求-等到你成功達成目的時,昭告天下說我已死,然後,我們從此毫無瓜葛。」
明明是前日晚上才發生的事情,可卻讓人感覺是許久之前的事情,畢竟前日的他們豈能料想的到這兩三天間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
當時信誓旦旦地約定終有一日會履行的承諾,可誰又能料到這「終有一日」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周天恩只覺自己的思緒霍地停止運轉,僵硬地凝望著洛霜,後者微微挑眉,冷哼一聲:「你不會是才過幾天就要毀約吧?」
「不。」周天恩聲音微啞地回應,聞言,洛霜的心中閃過一道複雜的情緒,有些鬆一口氣也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但她面上仍是淡漠如常,點頭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就好。」
周天恩深吸一口氣,今日有兩個人向周天恩要求兌現承諾,一位是他的兄弟,一位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但前者他只覺得理所當然,後者的約定卻讓他......有些不情願。
是的,不情願。周天恩被自己的想法震懾住,他只覺得三天的時間太短,當初以為當上太子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們還有許多日子在一起,可誰知才短短三天事態變發展至此?縱然足智多謀如周天恩也無法料到,所以此刻他總是盤旋著各種謀算的腦飛快運轉著,想找拖延之道,他語帶保留地說道:「只是現在的時機未到,最好等......等事情平息下來,過個兩三年、四五年......否則你我剛剛新婚便因故身亡,傳出去總是不好,太子若有剋妻的名聲對未來恐怕有礙.......」周天恩一邊說,腦子一邊飛快運轉著,難為他信手拈來的話在邏輯上挑不出什麼毛病,不過洛霜搖頭,用再清冷不過的語氣說道:「兩三年太久了。不過你說的有理,既然你願意放我走,我也不希望替你留下不好的名聲,不過眼前不就有一個絕妙的機會,我離開後絕對不會被歸咎到你身上。」
聽見第一句「兩三年太久了」時,周天恩臉色一僵,心中有些說不出的苦澀,只覺眼前的少女一字一句都似無情的利刃,昨日對自己不經意流露的溫柔彷彿是鏡花水月,只是自身在自作多情。
昨夜之後,周天恩還以為,其實洛霜並沒有那樣討厭他,卻沒想到她連和自己待上兩三年都嫌久......
「什麼機會?」
「你方才與蕭言說要出兵雲國,對吧?」洛霜沒有注意到周天恩話中的苦澀之意,逕自梳理自己得到的訊息,雙目閃著慧黠的光芒,未等周天恩回答便續道:「我和你一同出宮,在行軍當中有千百個機會,戰場上刀劍無眼,屆時隨意找位身量和我相似的女子屍體作為太子妃下葬即可蒙混過關。」
「太子妃是要回宮安葬的,哪裡找與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屍體?別忘了你在宮中露過臉。」周天恩皺眉,使勁地找對方話裡的漏洞。
「當然是面目全非的屍體,只要你說那是我,那便是我,難道有人能猜到我詐死?」洛霜很是奇怪地望向周天恩,似乎對後者連這般簡單的手法也想不到感到有些意外,周天恩瞬間啞口無言,對於洛霜這不得不誇讚一句「巧妙」的計畫湧起一股無力。
姑娘總是讓他驚訝,沒想到還有謀士之才。
「甚好,就這般吧。」沉默一會兒,最終,周天恩只能僵硬地接受洛霜的提議。
達成共識後,兩人深深望著彼此,陷入凝重的沉默。一邊是洛霜望著周天恩的臉有些出神地想-我要快點離開你,兩年太久,足以讓你......留下太多的痕跡。另一邊是周天恩望著洛霜有些不甘地想-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留下來?
前往雲國的路途還未開始,便已然詭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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