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曲已換過十幾多首,周天恩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自然不過的走向洛霜身旁並坐在地上,將頭輕輕地靠在洛霜膝上,正彈著琴的洛霜瞪大雙眼,手上一滯,不知所措的看向周天恩,可後者閉上雙眼似乎沒察覺到洛霜的震驚。
「父皇准我明日去探望母妃,我想不通為什麼。」周天恩突兀的開口,讓原本想對他的舉動提出抗議的洛霜將話活生生的嚥回去。
「想不通就暫時別想了,這世界上最難看懂的是人心,有時連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又何必奢望去看懂他人的用意?」洛霜揚起一抹輕鬆的笑容,從很久之前開始她就已經放棄去揣測他人的種種用心,畢竟那些用心恐怕連行為者本人都無法說清道明,那想要去參透的自己不是自尋煩惱嗎?
周天恩仍閉著眼,可聞言情不自禁跟著揚起笑容,帶著自嘲也帶著一絲通透,更有一道暖流在心中湧起,他話鋒一轉呢喃似的說:「霜兒,我想聽你在風鈴祭奏的那一曲。」
聞言,洛霜有些無言。
-真是永遠都搞不懂這個人的話題節奏。罷了!今天就不跟他計較了。
「好。」連洛霜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揚起一抹帶著寵溺和無奈的淡淡笑容,她只是回應周天恩的要求,又彈下一曲自己曾練習過無數次的琴曲,可枕在膝上男人的溫度如此真實令洛霜無法無動於衷,連帶著樂音都有些飄忽。
如果周天清進門看見洛霜與周天恩此時此刻依偎的畫面和洛霜緋紅的雙頰,大概便能將琴音不暢的真相猜的八九分。
然而周天恩並不打算放他進房來。「有什麼事在那直說吧。」
語畢,周天清也沒有計較太多,將柳君侯今夜的舉動一五一十告訴周天恩,後者臉色一沉,瞬間坐起身來。
「我知道了。」周天恩睜開眼睛,雙目閃著精光和濃厚的殺意,剛才還平靜如水的心境就像世外桃源,終究不屬於他。
他開始想起麗妃,想起周天璿,想起母妃、父皇、周天思......要守護的人和要毀滅的人們的臉混雜在一起像漩渦一般將周天恩捲入。洛霜低頭瞥見周天恩的神情漸漸轉為空洞,不自禁心中一動,忽地用略顯冰涼的手輕觸周天恩的額頭,順著頭髮向頭頂上梳去,此舉令周天恩原本空洞的神情被訝異所取代。「你......?」
「我的手很冰吧?」洛霜答非所問地說著,而周天恩愣了一瞬,忽地笑了,這抹笑容彷彿撥開雲層見日的風,雲後的藍天透著一絲純淨和溫暖,所有的陰霾剎時雲淡風輕。周天恩用手拉住洛霜剛剛離開他頭頂的手,將冰涼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在洛霜驚愕的神情下瀟灑一笑:「可以暖手。」接著自顧自向外面候著的周天清說到:「我會派人到凌雲殿去探查消息,多注意那裏的情況,今日多謝了。父皇那的消息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另外,我這有洛縈姑娘代為轉交皇嫂的信件......」周天清話還未說完,洛霜便眼神一亮:「是縈姊!」
少女一臉興奮的樣子讓周天恩不禁莞爾,乖乖站起身來打開房門,用身體擋住周天清望進房中的視線,並接過周天清手中的信,意味深長地對他一笑。「洛縈姑娘轉交的?」
周天清被周天恩看的心虛,臉已經不自覺脹紅。「既然事情已經辦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皇兄皇嫂!」丟下這句話後便如來時一樣飛也似的逃向朝陽殿。
看著慌忙少年的身影,周天恩與洛霜對視一眼,洛霜疑惑地問:「難道三皇子對縈姊......?」周天恩不可置否地回望洛霜,後者想起在將軍府時洛縈與周天清的私下談話,以及當日飄揚的笛聲,雖然對三皇子並未有深刻的印象,但心中卻默默將之放入關注名單,畢竟攸關縈姊的終身幸福。
洛霜想,記得縈姊的夢想是徜徉山水間,撫琴優遊,若是嫁入皇家,恐怕這夢想就得灰飛煙滅了吧......這兩人能走到一起嗎?可別跟我一般,身不由己跳入這灘混水。
周天恩只見姑娘的面容漸漸沉重,結合方才的對話輕易便猜到她在擔心什麼,不禁莞爾。「別想太多,天清與我不同。何況若是你姐姐嫁給我弟弟,這輩分不全亂了?」洛霜微微一笑,似乎稍稍放心一些,見洛霜揚起嘴角,周天恩也笑了。
看著周天恩不帶算計的乾淨笑容,洛霜還未想清楚便脫口而出:「你這般笑起來很好看,不像從前那樣。」
聞言,兩人都是一楞。
周天恩的雙頰罕見地有些紅暈,胸中湧起一股熱流,只覺有些燥熱。另一邊,洛霜則是又是窘又是尷尬,雙頰不受控制地發熱起來,她故作鎮定地轉過身,又裝作沒事人的樣子說:「信呢?給我。」
在外人面前淡定冷靜的洛霜只有在面對信任的姐妹時會做出這般不長腦、脫口而出的事情,只是也許今夜的氣氛太過融洽,竟令洛霜有種奇異的心安感。這種感覺令洛霜瞬時有些茫然。
明明是深沉的夜,分明是風暴欲起的前夕,但在此刻忽然顯得寧靜而安逸,周天恩陷入片刻的迷茫,分不清楚此刻輕輕滑過卻掀起陣陣漣漪的情感叫做什麼,但他知道這種情感來自何處,所以他很認真地走上前,將信遞給洛霜說:「好。」
洛霜接過信,沒去看他深邃的眼神,心中卻總有古怪的感覺,下意識地覺得這句「好」似是陷阱,要把人的思緒都拉進去裡面,索性把這件事拋到一邊,深吸一口氣拆開信封認真地看起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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