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是奴婢特地為您準備的長壽麵,願娘娘萬壽無疆、福如東海。」小雲恭敬地將長壽麵放到桌上,女子淡淡一笑:「什麼娘娘不娘娘的,我現在只是美人而已。」
望著女子清麗的面容,小雲忍不住鼻頭一酸。
-蒼天何狠,讓如此好的女子遭受這樣的罪?
「難為你還記得我的生辰。」凊美人苦澀一笑,想來自己也在這孤冷的宮殿裡待了十多年,有子不得見的生活讓人心灰意冷,只是自己仍苟延殘喘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或許是不甘一生如此殞落,或許仍存一絲與恩兒相見的希望,所以仍能有一日沒一日的過日子。
「娘娘的生辰小雲當然記得,想來大皇子也是記得的。」說完,小雲懊悔地咬了自己的下唇一下,果不其然,凊美人聞言哀戚之情頓生,面色一暗。
「小雲該死,小雲不是有意提起美人的傷心事。」小雲連忙跪下磕頭,懊惱自己的失言。
當初,就是因為自己在服侍其她娘娘時失言,導致自己被罰入冷宮服侍凊美人,怎麼如今還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你起來吧。這不是你的錯。」凊美人搖搖頭,淡然一笑,如一抹芙蓉盛開,典雅脫俗。
從小到大,夏凊不曾給過下人一絲壞臉色,即使身為宰相之女集一身富貴,或貴為皇上寵妃集一身寵愛,她的笑容總是淡淡,彷彿這一切於她而言都可有可無。
富貴如何?錢財為身外之物,存仁於心才是正途。
寵妃何如?君心似湖中雲影,風至則湖清,守著自己的初心護著心湖的清澈才是高明。
曾經,她天真的如此認為。
只是當沒了富貴與寵愛,夏凊才明白世間竟無公平二字,縱使心中存仁,即便守著心湖澄澈,卻怎麼敵不過現實的冷酷欺凌。原來自己沒有想像中高貴,曾經不放在心上的待遇一朝被奪,仍能斯毀掉她一切快樂的源頭,令她一嘗生不如死的味道。
回憶過去種種畫面,許多已經模糊不清,兒子的身影就像燭影一般在記憶中搖晃著,不太真切,讓凊美人心不禁揪成一團,沉默吃著小雲為自己準備的長壽麵,眼淚忍不住滑落。
一旁的小雲垂下頭,不忍看這樣的畫面。
夏凊深吸一口氣壓下近乎滿溢而出的感情,想品嘗長壽麵的味道,卻怎麼也食不下嚥,她霍地站起身。
「去外邊繞繞吧。」凊美人嘆了一口氣,拋下這句話,便逕自邁步朝外邊走去,而小雲愣了一瞬便立即跟上去。被禁在凌雲殿裡面多年,這裡從一開始的雜草青苔叢生,被凊美人和小雲打理一翻後煥然一新變成乾淨而閒適的地方,凊美人走至一棵巨大的岩石旁,緩緩坐下,仰頭閉眼享受今日的陽光熱度。
沒有視覺之後聽覺變得格外清晰,彷彿聽見屋簷上鳥兒啾啾的對話聲、風拂過樹梢的細聲,這一刻心情平靜了不少,暖暖的陽光溫熱自己悲涼的心緒。站在一旁的小雲不禁看呆了眼,陽光灑落在美人的身上如畫一般寧靜美好,小雲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美人卻仍保有她獨有的神韻氣息,讓人看著,無論多大的煩憂,彷彿會霎時縮成一個小點顯得微不足道。
霍地,這夢幻般的場景截然而止,凊美人忽地渾身一震,吐了一口鮮血染紅了身上淡紫色的衣裙,身下的石頭亦染上硃砂般的深紅。
「美人!」小雲倒抽一口氣忙走上前去扶住臉色蒼白的凊美人,後者淡淡一笑擺擺手,正要說沒事時卻感覺到一震暈眩,霎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小雲驚叫一聲,正要大喊來人時,眼前黑影一晃,自己脖子背後被狠狠重擊,連來人都來不及看清楚便昏了過去。來人接過原本靠在小雲身上卻霎時失去支撐的凊美人,面色凝重,雙目彷彿要噴出火來,用沙啞的聲音吩咐到:「叫太醫來。」
語畢右手往下一伸將凊美人整個人抱起,靠在胸膛上的凊美人毫無血色,雖毫無意識眉頭仍深鎖著,女子過於輕盈的重量令他心上一緊,他咬了咬下唇沉著臉邁步朝凌雲殿內走去。
*
洛霜與周天恩在書房不知不覺已經待了多個時辰,偶爾洛霜撇過頭偷看周天恩的動靜,見他潛心思索著,微微一笑,再看向自己手中的書卻覺得難以平靜下來。多次以後,周天恩終於感覺到洛霜的視線,淡淡望了一眼,手仍沒停下手中的動作,問到:「怎麼了嗎?」
「沒......」還沒把話說完,書房碰的一生被打開,讓洛霜與周天恩都是一楞,看向門口,卻是蕭言。
周天恩微一揚眉,皺了皺眉頭問到:「發生什麼事?」
「你冷靜聽我說,凌雲殿……出事了。」蕭言沉著臉,不似以往洛霜看見他時的玩世不恭。「現在宮裡全部的太醫正火速趕往凌雲殿。」
「你說什麼?!」周天恩站起身來,鐵青著臉。
「冷靜點。」蕭言冷冷地瞪著周天恩,後者瞬間冷靜下來試圖整理思緒:「怎麼會有太醫過去?......難道......」
「是李公公親傳太醫過去的。」蕭言用盡量克制與平靜的語調回應,即便饒是他也深覺百思不得其解。
「我去看看。」在洛霜眼前只見周天恩身形一晃便失去蹤影,而赫然蕭言也消失了,下一瞬間,兩人都出現在門口,只見蕭言擋住周天恩的去路,搖搖頭:「你不可以去。」
聞言,周天恩沉下臉,殺氣頓生:「不要攔我。」
「恕難從命。」蕭言毫無退卻的迎上周天恩充滿殺氣的眼神,卻沒有絲毫讓步的意思。
兩人僵持了一陣子,就在洛霜以為兩人要打起來時,周天恩霍地退後三步:「去,派人去查探消息,有問題立刻回報給我。」
「我知道你,我已經派人去了,所以有消息他們會立刻來這找我,休想支開我讓你出這玄寧殿的大門。」蕭言語氣淡淡,聞言,周天恩一楞望向他,想開口卻霎時無言以對,洛霜第一次看見周天恩啞口無言的樣子,望著兩人的互動心中一動。
「蕭言,你擋不住我的。」周天恩的語氣漸漸冰冷,像決心一樣凝結成結晶,可這生硬的口氣動搖不了蕭言,後者只說:「想想你的目的,想想你要做的事情,想想他的後果,你去了什麼忙都幫不上,徒增場面混亂而已。」
「可是......」
「斬允會阻止你的,對嗎?」
周天恩渾身一震,驀然退回至書桌前,握緊雙拳不語。
良久,久到令人覺得彷彿時間都已石化時,周天恩再望向蕭言的目光已然平靜。「我知道了。」
*
察覺到天色已黑,洛縈與周天清才發現時間竟已過這麼久。這期間,兩人聊了好多,從家人到過去還有未來,彷彿有說不完的話題。
「我該走了。」周天清站起身來,望著夕陽,對少女伸出手,接過他的手,洛縈站起身來幸福地微微一笑。
「去吧。」
「我先送你回去吧。」周天清搔搔頭,靦腆地說著,洛縈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讓我送妳回去吧。」意外地,周天清很堅持:「這裡離洛府頗有些距離,天色已黑,你一個姑娘走回去太危險了,我騎馬帶你回去快些。」
洛縈還要說些反駁的話,周天清已跨上馬背,對洛縈伸出手,遲疑一瞬洛縈才握住周天清的手,後者一發力洛縈便順利躍上馬背。
環抱著自己的腰間,周天清的溫度自身後傳來,洛縈禁不住心跳加速,耳邊傳來他輕聲地說:「坐穩了?」洛縈點點頭,應了一聲。
「駕!」周天清雙腿一夾,馬便朝風鈴城的方向騎去,只是這一次,兩人的心情再也不似以往般浮動不安,而是因為約定而安穩。
夕陽將落,洛縈望著被染紅的天空想-夕陽無限好,只因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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