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妊雲旗是這裡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且安智源不想被丟在這裡,萬一那些黑色的怪物再次出現,他可對付不了它們,於是他只好跟著妊雲旗,進入眼前這間尤如鬼屋的日式屋子。
妊雲旗一踏入「水見莊」,利用法杖放出光芒,照亮陰暗的前方,光線所照,內裡灰塵滿佈,蜘蛛絲遍佈各個角落,這和妊雲旗的記憶相差無幾,她踩踏著嗄吱作響的木造地板,來到空無一人的接待處,她翻查旅客登記簿,尚有旅客登記資料的最後一頁寫有「昭和三十一年」的字樣,大概應該是一九五零年代左右吧,她之前有在網上查看過,可是現在已經記不清了。
「昭和三十一年……」安智源湊過頭來看看旅客登記簿,並讀出登記簿上最後的日期年份。
「咦?你懂漢字?」妊雲旗對此十分驚訝。
「懂看啊,因為我有修讀中文系。」安智源目光不離登記簿上的資料,「這間『水見莊』是一間日本的旅館吧,不過很奇怪啊,來這裡的只有男人,而且每名旅客只會單獨一個前來,這些旅客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妳為什麼這種表情?」
「沒、沒事……」妊雲旗收起吃驚的表情,雖然她居住於韓國多年,但還是對韓國人充滿偏見,她以為韓國人只認得他們的蝌蚪文,就算認得漢字,也只會認得身份證上自己的名字的漢字標註,在這一點上她真是羞愧萬分,她必須對此反省。
二人前行了一會,妊雲旗見沒有任何黑色怪物潛伏於此,推斷暫時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就想向安智源搭話時,突然聽到金屬碰撞的小小聲響,妊雲旗扭頭一看,原來是安智源不小心踢倒在地上的一個東西,就著妊雲旗法杖的光亮,發現那是一個已經開封的生鏽罐頭,安智源好奇地撿起來一看,見到罐頭寫著「人魚肉」三個字,而罐頭內還存留著些許肉沫,散發著難聞的腐臭味,安智源感覺毛毛的,他掩著鼻子把罐頭丟在一邊,然後拍乾淨手上沾到的髒污。
「有什麼好奇嗎?對這裡。」妊雲旗見安智源一直保持沉默,他應該對這裡的一切感到好奇吧……不,比起探究這些,他更想逃出這裡吧。
「我見姐姐妳對這裡很熟悉的樣子,我想問『水見莊』是什麼地方?我很確定我家附近,甚至隔壁市區都沒有這麼一棟建築。」既然對方這樣發話,他就不客氣問個清楚了。
「其實我對『水見莊』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並不太清楚,只知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務的地方。」
「任務?」
「當時我受到委託,要在日本調查一間已經被廢棄很多年的名叫『水見莊』的旅館,因為當時互聯網上有人四處上傳了在這間旅館內,一名長相可怕的人魚在唱著非常恐怖的歌的視頻,自從這段視頻上傳後,失蹤案開始大幅度增加,而令人注意的一點是,失蹤者全都是男的。」
「這不是很符合我居住的小區發生的情況嗎?失蹤者都是男的,包括我,說不定他們都是受到人魚的歌聲所惑,來到『水見莊』,說不定我們可以在這裡找到其餘的失蹤者。」安智源開始發表樂觀的言論。
「沒可能的,在最後我超度了那位人魚小姐和那些已經變成人魚僕人的受害者,所以發生在你家小區的失蹤案絕對不是人魚小姐所為。」妊雲旗毫不留情地否決安智源的推測。
「是嘛……」安智源見自己的推測不是正確的答案,難掩失望之色,他目光不經意地睄了丟在一邊角落的罐頭一眼,「那麼這間旅館是怎樣沒落的?是因為旅館的人傷害了人魚小姐嗎?」
「不錯,因為他們知道人魚肉能夠讓人長生不老,被醜陋的貪念所驅使,他們活生生地切割人魚,人魚被折磨至死後,變成怨靈作崇,把那些傷害她的人殺掉,至此,這裡變成了受到人魚詛咒的地方。」雖然旅館的主人活了下來,可是活得生不如死,精神已經徹底崩潰,因為吃下人魚肉的緣故,他必須永無止境地活下去,永遠受到人魚的折磨,算是大快人心的報應吧,不過人魚已經被她超度,不知道館主之後怎麼樣了,不過這與她無關,對於這件事,還是別告訴安智源了,因為沒必要。
依循著模糊的記憶,帶領安智源穿過七彎八拐的長廊,來到一扇鐵閘門前,那裡就是旅館的溫泉區,自從「水見莊」受到詛咒開始,溫泉早已乾涸。閘門沒有被鎖上,妊雲旗輕而易舉地推開門,因為鐵門年代久遠,而且生鏽嚴重,所以推開門的時候發出很刺耳難聽的聲音,妊雲旗對此並不在意,她的目光一直盯著乾涸的溫泉下露出的地下道入口。
「這裡是……」安智源看著陰暗的地下道入口,表情相當不安。
「人魚被折磨至死的地方。」妊雲旗回答完後,就毫不猶豫地進入地下道,安智源害怕會跟失妊雲旗,立即緊跟在妊雲旗的身後前進。
一踏入地下道,安智源以為這裡會比外面更加昏暗,可是與之相反,地下道的四周充斥著令人感到不祥的鮮紅色,一如外面那片紅得刺眼的天空,如此亮眼的鮮紅色,基本上用不著妊雲旗法杖的光源了,妊雲旗也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即熄滅了法杖的光亮。
步行了不多久,安智源不小心踢了了一個小物件,撿起來一看,又是寫著人魚肉的小罐頭,安智源沉思了片刻後,就問妊雲旗:「姐姐,人魚肉真的可以讓人長生不老嗎?」
「你問這個幹什麼?你也想獲得長生嗎?」妊雲旗一臉防備,因為她深知人們從古至今對長生不老的追求,難道因為人魚肉的功效,挑起了安智源的貪念?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她看著安智源手中開封了卻早已沒有內容物的罐頭,「難不成你想吃掉罐頭內殘存的肉渣?我怕你非但得不到任何長生buff,還會鬧到食物中毒的下場。」
「我才不會做這種事!」聽到對方認為他會因為渴求長生不死而忍著腐臭味吃掉罐頭內的肉渣,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他怎可能會做這種丟人現眼的事?而且他對長生這件事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反而他希望自己的人生可以早早結束,反正沒有人會愛他,「我只是很驚訝世上竟然真的有人魚,對我來說,人魚只是出現在童話的生物,所以很好奇而已。」
「這個世上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快走吧。」妊雲旗察覺到安智源情緒有點低落,看來她的說話惹這個小少男不高興了,不過她沒有閒工夫去安慰少男敏感而脆弱的心,所以選擇無視。
二人繼續前進,一路上很平安,原本這裡應該有很多魚人怪巡邏的地方,現在卻變得一片寂靜,一點聲音也沒有,這更讓妊雲旗感到不安了,感覺很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希望只是她想多了。很不容易穿過尤如迷宮的地下道,來到一扇鐵門前,以她所知,門後就是一個尤如行刑室的房間,用來切割人魚的地方,還有一個大籠子,籠子內囚禁著精神失常的館主,因為景象太可怕了,她怕一直生活於和平現代社會的安智源小弟弟會大受衝擊,要不要先提醒他一下,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呢?
「安小弟,先聲明,門後的房間有很多刑具,還有一個被困在籠子中半死不活的乾屍,到時候不要嚇倒啊。」
安小弟?是叫他嗎?不待安智源反應,妊雲旗便打開了門,可是門後的景象卻讓她一愣,因為門後沒有她所說的很多刑具和囚於籠中的乾屍,只有看來沒有盡頭的礦坑坑道。
「這怎麼可能?是我記錯了嗎?」妊雲旗皺著眉頭喃喃著說,不過她很快釋然了,畢竟來「水見莊」辦事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
「發生了什麼事?」安智源見妊雲旗剛才皺起了眉頭,以為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於是忙問個清楚。
「沒事……等等!」妊雲旗臉色一變,她忙扭頭望向他們之前走過的走道,表情相當凝重,「這個地方不宜待太久,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妊雲旗拉著安智源趕緊走進礦坑坑道,進入後妊雲旗不忘關上門,還在門上施了咒法,安智源見此,心下瞭然:「是有東西在接近我們嗎?」
妊雲旗有點驚訝,想不到安智源的感覺如此敏銳,不過這點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她大方坦承:「是,而且數量眾多。」
「不可以一網打盡嗎?」安智源滿懷期待地問。
「以我的能力是可以的,但要顧及場地問題,我們是在地下道,萬一打起來會造成崩塌的。」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面前的這個小子看來很興奮的樣子?妊雲旗摸摸自己的額頭,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了,「好吧,我們快點走吧。」
妊雲旗牽著安智源的手快步向前進,她在門上施下的封印應該能支撐一段時間,必須在這段時間盡快逃出去。在法杖光源的照明下,二人才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十分鐘?十五分鐘?還是更長的時間?當二人還以為這是一條無窮無盡的坑道時,終於見到前方有一把梯子,妊雲旗先爬上去,推開頂上的鐵蓋,爬出來一看,是一間規模不小的便利商店。妊雲旗觀察四周,確認沒有危險後,才示意安智源可以爬上來了。
「這不是我家附近的便利商店嗎?」爬上來的安智源看清楚自己身處的地方後,有一瞬間他以為成功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中,但一抬頭看看那一片紅彤彤的天空,就知道自己仍然身處於異空間中。
「這裡似乎沒有危險,你應該很累吧,我們進去休息吧。」妊雲旗看著安智源對面前這間便利商店的反應,初步推測這個異空間應該是根據誤入此地的人的記憶揉合而成的地方,她抬頭看看紅得不尋常的天空,疑惑異空間都是這種樣子嗎?當初她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她和媽媽還有妹妹掃墓,在那時候她就誤入了一片紅色天空的異空間,在那裡和月寒瑤相遇,並由此展開不平凡的冒險經歷。
聽妊雲旗這麼一說,安智源才意識到自己又累又餓,在便利商店應該可以找到食物吧……對此他不太確定。二人進入便利商店,店內除了沒有店員外,一切運作正常,說明這裡有電力,商品排列整齊,和他記憶中的便利商店別無二致,他還以為店內會滿是一大堆可怕的東西,看來這裡確實是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
安智源邊享受店內的空調,邊挑選他喜歡的杯麵口味時,妊雲旗突然開口:「你還真打算吃這裡的東西嗎?」
「肚子餓當然要吃東西啊,妳該不會想指責我竟然不付錢就拿走店內的商品是不對的行為吧?都這種時候了,還介意這些規矩幹什麼?」安智源指指空無一人的收銀處,沒好氣地對妊雲旗說。
「你未聽過『黃泉戶喫』的典故嗎?」妊雲旗不在意安智源略顯無禮的態度,繼續向他發問。
「那是什麼?」安智源第一次聽到這四字詞。
「這是來源於日本的創世神話故事,母神伊邪那美和父神伊邪那岐結合,生下諸神,後來伊邪那美生下火神時被嚴重燒傷後死亡。為了見伊邪那美一面,伊邪那岐前往黃泉,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伊邪那美了,因為黃泉昏暗的關係,他見不到伊邪那美的樣子,而伊邪那美得知伊邪那岐的目的後,表示自己已經吃了黃泉的飯食,成為了黃泉的居民,縱使如此,她還是想跟伊邪那岐回去,於是她就找黃泉的神明商量,期間她千叮萬囑要伊邪那岐不要看她的樣子,可是伊邪那岐不守諾言,點起火來一看,只見伊邪那美不復生前的美貌,滿身腐爛蛆蟲蠕動,非常恐怖,伊邪那岐大驚逃走,惱羞成怒的伊邪那美從後追趕,伊邪那岐逃到『黃泉比良坂』時用一顆大石頭封路,兩神對峙,關係正式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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