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之後,詔書內容席捲整個皇宮,禮部尚書尤其忙碌,又要準備封后大典、立太子儀式,還要準備替太子選妃之事,只是他甘之如飴,為周天恩終於承繼大典感到開心。
這日,玄寧殿一改往日情景,原本死氣沉沉、虛應故事的宮女太監們各個容光煥發,打足十二分精神做事,而原是安靜的玄寧殿,一時風光無限、眾臣來賀。
周天恩和洛霜一早才用膳至一半,聖旨和群臣一同前來,又是接旨又是接待客人,兩人忙得暈頭轉向,可無論是遇見誰,兩人都揚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從容微笑,將所有心思和真心隱藏在笑容背後,似乎真被這紙天外飛來的詔書驚喜得不能自己。
周天恩站在洛霜身邊不遠處被群臣包圍著,視線不時抽空飄向洛霜,只望見洛霜勾起的得體微笑,他第一次發現,原來她的笑容能夠如此親和,讓說話的人忍不住想多說一些,周天恩敏銳的注意到洛霜總能他人說十句、她說一句,卻不讓人感覺到她寡言,因為她的回答和循循善誘讓人感到想傾訴的慾望,也讓人覺得她正認真傾聽著。兼具大方和圓融。
洛霜從來不曾在周天恩面前展現的一面,不時拉走他的注意力,但周天恩仍能游刃有餘地和他人對談,如果有別人認真觀察亦會發現,周天恩也是四兩撥千斤地與他人相處著,聽比說多,卻讓賓客盡歡。
長袖善舞的一面和清冷淡漠的另一面就像一面鏡子,都印著洛霜的模樣,周天恩從洛霜笑容滿面的臉上彷彿望見另一種樣子的她,此時印著拒人千里的漠然。
周天恩忽地有些慶幸,洛霜展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冷漠的、淡然的、清冷的,而非眼前這般看似春風拂面,卻不帶半點溫度。同時他的心不可抑制地湧起一股莫名衝動,想要更加瞭解她。他想開口詢問—是什麼樣的過去,造就現在的你?
此時的洛霜站著、笑著和兵部尚書說著話,後者說著與他人無異的祝賀詞,她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謝,霍地對方話鋒一轉,狀似無異說著:「皇后娘娘有太子妃和未來兩位側妃的幫助協理後宮,想必輕鬆多了。這一下三喜臨門,可真是羨煞旁人!」
瞬間洛霜掛在嘴角的笑意有些凝滯,她瞬間僵愣在原地,氣氛頓時冷凝下來,其實群臣來賀有一部分的原因亦是在試探,試探太子妃或太子側妃的人選,所以此刻眾人有志一同地靜默等待著洛霜的回答。
在一派熱鬧的氣氛下瞬間冷凝的一處空間有著極強的存在感,周天恩立即注意到,隨即不假思索地撥開人群走向洛霜,極其自然地走至她身邊牽起手,看似無心地插入話題:「兵部尚書大人,我正四處找你呢!原來在這跟霜兒說話。」
「哈哈難為太子記得微臣,微臣該死,下次一定先和太子請安!」
「是我該死,竟未注意到您已經來了。」
話題一下子不著痕跡地被帶開,周天恩和兵部尚書聊起別的話題,而洛霜已然冷靜下來,壓下紛亂的情緒微笑聆聽著,只是有些閃神地將視線落在周天恩與自己輕輕相握的手上,心頭湧上煩躁。
-要不是在場之人太多,她實在想立刻抽開。
最終直到群臣們一一道賀完後各自告辭離開,周天恩皆未再離開洛霜一步,握住她的手也不曾放鬆一刻,而洛霜嘴角得體的笑意在眾臣轉身離開那一刻便瞬間消逝,待玄寧殿只餘他和周天恩及一眾候在一旁想表現的宮女們時,她終於壓抑不住煩躁立即甩開握著自己的手,力度之大令周天恩一愣。
「霜兒?」周天恩的目光和語氣都盈滿不解,洛霜目光凌厲地回望,只覺心中有一股氣順不下來,她清冷地說:「我累了,回房歇息,你別進來。」語畢也不待周天恩回答便轉身而去。
四周一眾宮女被太子妃大膽的宣言和舉動嚇得不輕,驚懼地垂下頭,裝作什麼也沒聽到,一時眾人被洛霜的氣勢所懾竟沒人敢跟上前去,只見那道身影透著孤寂和冷覺消逝在大廳。
周天恩擺手示意眾人退下,獨自呆站在玄寧殿大廳裡,一時心念百轉地思考著洛霜這突如其來怒火的緣由。他可不是瞎子,洛霜怎麼看都不是累的,而是氣的。但為什麼?
腦中閃過方才殿中的畫面,靈光一閃—是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名為張瑞山,性格圓滑,做事認真,家有一子二女,兒子作為家中獨子集萬千寵愛,長成個紈褲子弟,前些年捲入紛爭是周天恩出手救了他,張瑞山感念於此對自己甚是客氣,應該沒有理由會說讓霜兒生氣的話才是呀?
一邊想著,周天恩一邊朝房間走去,在門外徘徊思索著,可想起洛霜方才的樣子又實在不敢貿然進去,只好在門外窗邊晃著,有些手足無措。雖則不是沒看過洛霜生氣的樣子,可之前都是他有意識地惹毛她,清楚怒火的根源,不像如今這般超脫掌控的怒氣來得莫名奇妙,竟令他有些惴惴不安。
當蕭言來到玄寧殿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周天恩鬼鬼祟祟地在自己房門口走來走去、探頭探腦,有些無措和茫然,難為他做這樣詭異的動作還能維持著一向沉穩從容的氣質,只是皺緊的眉頭和紊亂的步伐已然出賣他的情緒。
「在做什?」蕭言一閃身來到周天恩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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