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雲國國都京安。
自新君上任以來,每月的九月二十日固定罷朝一日,多年如故,眾臣漸漸也習慣在二十日這天安排出遊、宴會、狩獵等娛樂,二十年來就連民間也感染到二十日這天的歡樂,這些年來陸續有店家在二十日這日推出各色折扣和活動,讓平民的大街上四處盈滿歡快的氣息。
在京安的客棧之中,菜色最好的是飲香樓,酒最醉人的是醉魂樓,兩者在今日都特意請人至店中奏樂,更添店中輕鬆歡愉的氣氛。
今日醉魂樓的角落裡來了一名中年男子,目光如鷹,濃眉似刃,整個人就似一把待出鞘的劍般透著鋒芒,縱是一身粗衣也掩不了他銳利的氣息。男子右腰繫著一把花樣精緻的簫,桌上擺著一把劍,此時右手拿著一只顯眼的大紅葫蘆正飲著酒。
「醉紅塵......好酒,可惜名字不好。」男子低頭端詳自己的大紅葫蘆喃喃自語,裡面裝著的正是醉魂樓遠近馳名的酒—醉紅塵。
慵懶地仰頭一飲而盡,男子拍桌喚來店小二,又點了一壇醉紅塵命店小二將紅葫蘆再度裝滿,等待店小二期間,他將如鷹般的銳利雙眼輕飄飄又帶著些許嫌棄之意投向在店中奏琴的人,待小二將葫蘆送回,他立即將大紅葫蘆繫回左腰上,背起劍,似是受不了那博得眾人滿堂彩的琴音大步離開醉魂樓。
一離開醉魂樓便聽見四周有群小孩在嬉戲玩耍,高聲唱著調不成調的歌曲。
「公雞母雞生小雞,一家和樂萬事興!母雞小雞太狠心,一朝啄死老公雞!小雞大了成公雞,又會娶了一母雞!莫笑公雞太愚昧,該言報應終有時!萬千心計不若仁,風起雲湧有天知!」
陽光灑落,聽著孩子們哼唱、嘻笑,男子目光如鷹望向一派欣欣向榮的街道,自言自語道:「雲國的酒嚐完,該回虹國了。」
左有葫蘆右有蕭,背上有劍人如刀,男子如鷹般的眼神彷彿看透一切,他獨自一人邁步朝南方行去。
同日,在雲國皇宮中的帝皇寢殿—天子殿裡,年少的君王屏退左右與皇太后會面。
雖無半點爭執聲透出,可裡面卻不時地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響,令外面一眾宮女太監們提心吊膽,頭垂地更低。只道是年少新君又與皇太后有齟齬。
每月總有這樣的時候,新君和皇太后不合早已是公開的秘密,朝中眾臣有新皇黨也有以太后母家為首的秦黨,兩黨時常令朝堂之上火藥味甚重。可太后佔著孝字,令新皇也無法太過為所欲為。
不過若有誰真正進去看房間裡的情形,想必會目瞪口呆。
天子殿裡,只見年少天子蕭青宇此刻痛苦不堪的趴在桌上,汗如雨下,雙目發紅,似在忍著徹骨的疼痛。桌上原本擺著的瓷器皆被他甩落在地,看著這樣的蕭青宇,年過四十仍風韻猶存的太后秦潞坐在床頭默默流著淚,無語淚先流。
「他......到底在哪裡!」蕭青宇咬牙切齒地問,每一秒都覺得全身宛如被萬蟲撕咬,被萬箭齊發命中。誰能想像的到,他貴為天子卻自從有記憶以來就被這般的痛苦折磨,一月一次,永無寧日?每次都疼得近乎發瘋,可每一次又艱難地忍下來。
「他肯定逃出雲國了......母妃從來沒有放棄追查!只要他身上有蕭家血脈,便逃不出我們手掌心!」秦潞一邊流淚,一邊雙目流露出狠意,姣好的面容禁不住扭曲起來。
蕭青宇已然聽不見秦潞的話,意識模糊地捶著桌子,甚至捶自己,想捶落身上的痛苦,一遍又一遍,卻毫無作用,最終竟活生生地疼昏過去!
望著今月又昏過去的蕭青宇,秦潞站起身輕柔地抱起昏倒的他,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只見蕭青宇就連昏去也痛苦不已地皺著眉,眼有淚痕,身上不斷滲出冷汗。
「我一定會救你......」秦潞喃喃自語道,像是提醒自己,又像說服自己。
同一時刻,虹國宮殿的玄寧殿書房密道裡,蕭言躺在身上被幾百根針扎著,汗如雨下,而周天恩守在一旁默默看著,眉梢緊皺。
今日凌晨,蕭言自覺地來敲響周天恩和洛霜的房門,丟下一句話便閃身往書房而去:「打擾二位春宵了,二十日又到了,我在書房等你。」
洛霜視線一頭霧水地在周天恩和蕭言背影間流轉,只見周天恩面色沉重地佇立在原地,猶豫一會兒對洛霜說道:「今日別讓任何人打擾我,我在書房密道裡。」
待洛霜一點頭,周天恩立即閃身離開朝書房方向走去,一路無人,此條道路在周天恩的命令下無人留守,這也是方便他和蕭言等人聯繫的方式,以免蕭言和任妍希來時洩漏行跡。
抵達密道後,只見蕭言已然全身蜷曲在角落的小冰床上,痛苦地咬牙,唇間已然被咬破流出鮮紅的血。那冰床是曾經在一次任務中偶然得到的至寶,在周天恩發覺它對蕭言每月一次發作的疼痛有療效之後便將它搬至身邊,讓蕭言二十日這天的疼痛少一些。
即使疼痛緩解,但蕭言的神色仍是痛苦異常,時不時發出痛呼,以周天恩對他的瞭解,這肯定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疼痛。
曾經一刀被刺入腹部也面不改色奮戰的蕭言,竟在每每在二十日這天疼昏過去,令人難以置信其遭受怎般水深火熱的痛楚。
蕭言感覺身上每一寸皮膚都灼熱發癢難耐,宛如被萬蟲同時啄咬,被千萬根針齊扎,他不自覺地握拳,渾身顫抖,一見周天恩來便艱難地用盡全力但仍顯無力地喊道:「斬允......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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