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起身後,萊恩先到大門旁外長廊的轉角處,查看擋住去路的那堆傢俱;層層疊放的實木辦公桌和櫃子,以及其餘胡亂填塞上去的椅子、抽屜等,要搬開的話太費力耗時。確定過不去後,他們便走向面對中庭的內長廊。
這裡的房間都有一扇可看見中庭的窗,可能有特定用途;其中幾間內部是相通的,但也都看不出原有功能,幾乎每個室內都擺著一些裝潢材料和工具。房間內外到處都是垃圾,及大大小小風格各異的塗鴉;更多手和眼組合而成的圖案、和更多的迷宮字體。
宇哲獨自靜靜往前走,沒管後方稍慢的二人組,兩人邊攝影邊想著說詞。他一直往前走到盡頭再折返,回到第一間房間,隔著傾斜靠在房內的厚實木板,隨意朝裡頭窺探,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宥宥來到他身邊,也跟著從下方往內拍攝:「這個可以移開嗎?…」他試著推了推木板,但一推移,便感覺後方堵住的沉重物在滑動,發出像是快崩解的聲音。
「怎麼到處都有木板?」宇哲也伸手幫忙。
「這裡關閉後的幾年間,官方都有計畫改建去做別的用途,但都失敗。」看見萊恩靠近,宥宥便退開讓出空間,「不是發生工安意外就是各種人員問題,導致進度一再延宕,到後來甚至沒有廠商願意承攬工程,最後只能廢棄。」
「大門附近那些傢俱,應該就是當初打算集中運走,才會堆在那裡。」
萊恩上前,先彎腰用手臂頂住,和宇哲有些吃力地一起將歪斜的木板往內推;隨後萊恩擠進左邊的窄縫,再把木板往右推到底,挪出約三分之二的空間,一行人順利通過。
木板後方的裝箱物垮落時,激起的塵埃飄散到四周,瀰漫在空氣裡;萊恩揮揮空著的那隻手往前,宇哲則是拉長袖子摀住口鼻,宥宥跟在最後,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除了門口的幾樣傢俱外,房裡只有成堆未密封的紙箱。數個箱子底部發皺破開,裡頭大多是老舊的辦公用品、泛黃黏合的帳本、公文等行政用的空白表格、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麼儀器的零件。
萊恩抽出一支筆,隨便的往紙箱上畫,想當然是什麼也畫不出來;宇哲拿起一支閃電型外觀的金屬工具,一端是木製把手而另一端則有個六角形凹槽;他握住把手部份甩動,後段金屬部份跟著旋轉了幾圈,還發出順暢的連續咯咯聲。
「這是什麼?」宥宥靠過來問。
「應該是轉螺絲用的工具吧…」他把東西放回紙箱內。
「欸這裡有通到隔壁耶!」萊恩已經率先走到房間最裡頭的門,正推開進入。
所謂的隔壁其實是相連的另一排房間,通過後會來到封閉的外長廊,長廊一側有整排對外窗,外頭就是一開始進不來的地方。他們沿途進出了其它房間──整齊排滿辦公桌的房間、排滿直立置物櫃的房間、排滿破爛床墊的房間…都沒什麼特別收穫。
「這些房間根本…都已經看不出以前是醫院了…」宇哲掀起一塊充滿破洞的骯髒防塵布。
「雖然我們都叫這裡是『醫院』,但其實官方說的醫院是指山下那間,這裡只算是附屬的山中『研究所』。」萊恩跟著拍攝蓋在下方的不明機械,「直到動亂後期,大家才改稱這裡為醫院。」
「所以有問題的其實是研究所,而不是醫院?」
「軍營最初的經營重心就是研究所,造成兩邊幾乎是各自獨立運作的狀態;後來改成監獄時,軍醫院也爆出醫療環境欠佳、藥物來源不明等疑慮。」萊恩將一個帶輪子的層架移開,「不過可能軍醫院就在鎮上的關係,跟這裡比起來感覺沒那麼神祕,平面媒體才會都著重報導研究所的問題。」
進入隔壁前,萊恩把小夾板倚靠在牆邊,在一樓地圖的每格填上「紙箱」、「桌子」、「鐵櫃」、「床墊」和其它代表各個房間的單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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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最後的前棟一樓房間,他們停留在像是存放文件的地方,房內有整排靠牆的多層抽屜櫃,和幾個明顯被移動過的生鏽矮櫃。抽屜大多被打開或拔出疊放在地上,少部份外側貼有標籤但都無法辨認;內容物皆已清空,僅有少量的濕皺信封散落在附近地板上。
二人組拉拔著幾個沒完全打開的抽屜,打不開的,就從縫隙中仔細檢查,以免遺漏了什麼,室內頓時刮擦聲響此起彼落。
宇哲環視一圈,照了照天花板、牆壁、角落,沒有特殊發現;他走到最裡面的一個三層矮櫃前,試著打開來看看。第一層很容易就滑開了,中間那層有些卡住但還是拉得開,鐵屑從底部撒出;最下方的大抽屜卻不管如何使力都無動於衷。他感到有些累了,便直接靠坐在矮櫃邊上。
突然,矮櫃動了一下,傳出刺耳粗糙的聲音;宇哲快速起身,發現是矮櫃底部嚴重鏽蝕變形,被自己的體重下壓碎開,導致整個往前傾斜。見狀後他鬆了一口氣,卻聽見一旁傳來笑聲,轉頭又看見萊恩將鏡頭對著自己;宇哲厭煩地用手電筒照射阻擋,慢慢走到畫面範圍外。
才剛走開,又是一聲摩擦和碰撞傳來,三人再次聚焦到那個矮櫃上。
是最下方的那層抽屜。
宇哲面露緊張,先是回頭看看兩人,再轉回抽屜方向;他沒有貿然往前,只是稍微挺直了上半身湊過去──
「怎樣?裡面有什麼?」萊恩透過攝影機小螢幕觀看宇哲的動作,並刻意降低音量問到。
──然而裡頭什麼都沒有。
「空的。」宇哲這才走上前,回過頭宣布答案,並伸手進抽屜隨意摸幾下來證實。
「噢…」二人組看起來相當失望。
退開前宇哲將那個抽屜闔上,要轉身離去時,抽屜卻又滑開了。
萊恩趕快拉近畫面拍攝矮櫃,接著又將鏡頭轉向身旁的兩人。
「各位,剛剛那個被關起來的抽屜又自己打開了。」他故作神秘地對著攝影機說明。
「不要拍我啦!」宇哲推開萊恩的鏡頭:「這有什麼好拍的?它那樣斜斜的當然會…」
咚嚨。
一聲清脆的掉落聲,從開著的抽屜裡傳出。
三人之間升起一股詭異氛圍。
宇哲困惑地望著二人組,萊恩用眼神和點頭示意他去查看;宥宥也稍微往前,隨著兩人視線從側邊拍攝;宇哲先是用手電筒照向抽屜內,看見東西後,伸手進去拿。
是一條玉石串手鍊。
「那是什麼?」宥宥問,一邊靠近拍抽屜和宇哲的手。
「手環吧。」確定沒其它物品後,宇哲沒再碰觸抽屜,轉身把手鍊交給萊恩。
手鍊由數顆尺寸相同的石珠構成,石珠的顏色有青綠有黃褐、有單色有漸層,由一條紅線串起,末端打結處還纏了片小金牌。
「你不是說裡面空的嗎?」萊恩邊拍攝手鍊邊問。
「剛剛看是空的沒錯啊…可能卡在上面,晃到就掉下來了。」見萊恩很順手地將手鍊塞進背包,宇哲不禁納悶:「嗯?你要拿走?」
「這應該是之前來的人弄掉的,到時候上網問問看失主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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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間走到長廊尾端,轉向迴廊,此處的交叉樓梯可以往上或往下、直接到達前棟及迴廊的任一樓層,唯獨沒有通往地下室;階梯兩旁設有欄杆,在通往每個樓層的階梯之間,以半層樓高的銜接平台相連。
在即將步上樓梯之際,宇哲和萊恩依舊爭論著剛才抽屜自行開啟的現象。
「這不算靈異現象啦!」
「可是你明明就打不開呀!」
「就是剛剛卡住,然後動到鬆開了嘛!跟那個輪椅還有斷掉的椅子一樣啊!」宇哲不以為然的反駁,眼神和語氣有些鄙視:「不然你說鬼為什麼要把它打開?裡面什麼都沒有啊!」
「有啊!有找到手環啊!」
「你自己都說那是之前的人弄掉的喔!」
「啊抽屜都那樣卡住,手環是怎麼掉進去的?」
「那也證明它原本就打得開嘛!」
宥宥跟在後頭,靜靜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激辯著。到達階梯口時,一陣遙遠的轟轟聲傳來,像是沉重物體正在拖移運轉;聲音不算太大,在漆黑空洞的建築裡持續幾秒後靜止。
「你們都聽到了吧?」先是萊恩開口,其餘兩人點點頭。
他們互相凝視著彼此好一會兒。
「你們覺得那是什麼?」萊恩再次詢問,語氣仍透露著不安。
「很像是回音。」宇哲回應,「聽不出是從哪裡傳來的…」
「啊是什麼的回音?」
「風嗎?」宥宥試探性發問。
「哪有什麼風啊,你有感覺到風吹嗎?」
「反正也沒發生什麼事嘛…就不要自己嚇自己啦!」最後宇哲做出結論。
緊接著是一小段沉默,沒再聽見任何聲音後,他們迅速登上階梯,往後棟二樓的長廊而去。
步上銜接平台時,宇哲又聞到了那股怪味。他下意識瞄了一眼後棟方向;距離雖有點遠,但藉由微弱光線,還能依稀看見他們闖進來時撞開的入口房門,那股無以名狀的感覺又襲上心頭。隨後他用力吸吸鼻子,待氣味消失後,快步踏上後棟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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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位於大廳據點的定點攝影機,正面朝輪椅停留的方向,畫面平穩而寂靜。接著往右轉九十度,拍到旁邊的房間;從兩扇敞開的門看進去,也與先前探索時無異。再來是大門處,同樣沒有任何變化。直到轉向大塗鴉牆,畫面開始出現難以觀察的輕微震動,規律地持續著。
當畫面即將轉回輪椅時,一坨暗色的巨型物體從右側閃出,鏡頭瞬間轉為一連串的混亂動作;一陣不明閃爍後,畫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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