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天,她的丈夫齋木侯爵不知道由哪處領的一個明顯是混血兒的漂亮小男孩,然後向眾人宣布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這個小男孩將會成為下一任齋木家的繼承人,聽到這個對她而言備受打擊的消息,櫻子夫人好想當場質問她的丈夫,她的櫻彌該怎麼辦?她一直以來咬牙忍受的這段糟糕的婚姻到底有何意義?但她明智地知道不可以做出這種有失儀態的事,出身華族,同時乃齋木侯爵夫人身份的她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一定得保持優雅得體的微笑……
該死!她真的很想發洩一場!如果伊芙琳老師還在她的身邊……還是別想老師了,自己違背了和老師的約定,選擇了成親這條道路,就算悲苦,她都要咬緊牙關走下去,可是,她一見到被丈夫帶來的混血兒,如此輕而易舉地獲得繼承權,那麼她所受的苦到底是為了什麼?她耳邊彷彿聽到那些下人取笑她的竊竊私語了。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蒼磨』,是我們齋木家的繼承人。」應丈夫的要求,她為這個混血小男孩取了名字,她的丈夫真的太棒了,完全無視她的心情,執意要她為男孩取名,這無異於在她的心窩上狠狠地剜了一刀,她恨死她的丈夫,恨死這個齋木家了!
雖然滿懷恨意,但她好好地掩藏了起來,倒是還能夠和蒼磨平和相處一段時日,只是上天貌似還不放過她,在某一天,她遇上了一件對她而言尤如噩夢的事件,當時她出外買一些東西,和一個老女僕一起出去,行經某條街道時,看見不遠處發生車禍,因此那裡有很多人圍觀,因為好奇,她和跟隨她的老女僕就前去一探究竟。
推開擁擠的群眾,她終於見到被撞倒的人是誰了。
是伊芙琳老師,這個宛如她母親的人。
「伊芙琳老師!醒醒啊!醒醒!有沒有人通知醫院啊!請救救我老師!」她扶起伊芙琳老師雙目圓睜、再無聲息的身體,近乎崩潰的哭喊著。
之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那段時期的記憶她早已記不清楚了,一回過神來,她已經回到家中,因為內心牽掛著老師的生死,所以差遣下人打聽,結果得到老師確切身亡的消息,她當即萬念俱灰,精神上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櫻子,我有事先回國了,對不起未能陪伴妳到最後。
——老師,妳在哪時候才回來?
——我會盡快回來的,我保證,所以妳要努力學習啊,妳不是和我約定好,要一起見識外面的世界嗎?
——我會努力的,所以妳要盡快回來啊,我等妳。
回想她和老師最後的過往,她在走廊上失魂落魄地行走著,突然聽到她家孩子櫻彌的哭聲,於是循著哭聲發出的方向快步前往查看,當她看到蒼磨抱著哭得非常悽慘,還流著鼻血的櫻彌時,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當場斷裂了。
這個臭野種,奪去她家櫻彌的繼承人位置還不夠,現在還欺負櫻彌,簡直不可原諒!於是她大踏步上前,不管下人們的勸阻,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蒼磨的臉上,並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之後日復一日,她都對蒼磨大加虐待,後來她甚至對蒼磨做出有違人倫的事,就是為了發洩她對齋木家的恨意,反正她想毀掉這些讓她痛苦的事,她徹底瘋了。
她和蒼磨這種見不得光的卑劣關係持續了一段時日,直到某一晚,她發了一個夢,她夢見伊芙琳老師正以悲傷的表情凝望著她,她當堂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然後就醒了,再也睡不著。
是老師報夢給她嗎?老師是不是對如今的她很失望呢?她……已經不敢細想了。因為睡不著,她起床,床的另一邊空無一人,不知道由哪時候開始,她和丈夫分房間睡了,不過因為她和齋木侯爵由此至終都沒有感情,所以她樂於接受這個情況。
她拿起油燈,離開房間,想散散心,這才走了不多久,就見到一個小少年在徘徊著,這個時間點,一個小少年不睡覺,在這裡幹什麼?於是她叫住了他,小少年明顯嚇了一跳,一個轉身,見到她後立即行禮:「夫人,您好。」
櫻子夫人認得這個小少年,他不就是服侍這個家的小書生嗎?記得是叫葛城知彥,雖然美其名曰書生,實則是個下人而已,本來她想問葛城不睡覺在這裡有什麼事,可是不知怎的再次想起在夢中老師悲傷的面容,她當即失去探究的欲望,同時打消出外散心的想法,只對葛城說她睡不著,需要一瓶安眠藥幫助入睡,於是這個小少年就取了安眠藥給她,她回房後就把其服用,然後就失去意識了,當她再次醒來時,她就發現自己變成鬼了。
妊雲旗醒來,她起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真的是一場長長的夢啊,這時早已梳洗完畢的阿初奶奶見妊雲旗好像很疲倦的樣子,就問她怎麼了,妊雲旗面無表情地回答:「如果阿初奶奶夢見一個人的一生以及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會有什麼感覺?」
「妳這個孩子,在說什麼胡話呢?」阿初奶奶皺眉,「剛才有人傳話,要妳到會客室一趟,警察那邊似乎需要問話。」
看來是關於昨晚吉野刺殺未遂的事件,她的確是事件的關係人,妊雲旗再次嘆了一口氣,她又要面對警方的質詢了,真的不想看見警察,因為這意味著她的假身份隨時會有拆穿的可能,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前往會客室了。
會客室中,齋木蒼磨、葛城醫生,還有兩個警察在此,妊雲旗作為事件的關係人兼女傭,在一旁侍候著,她看了葛城醫生一眼,想起夢中櫻子夫人死前遇到的事,那個叫葛城知彥的小書生的長相,分明是稚嫩時期的葛城醫生,所以他必定和櫻子夫人的死脫不了關係。
兩名警察中,比較年長的一方開始向齋木蒼磨的葛城醫生問話,聽那位年長警察的說話內容,他似乎在十年前就認識少爺和醫生二人了,而且他好像是當時調查櫻子夫人自殺事件的警官,當然寒暄便到此為止,之後直入正題,在詢問完吉野行兇可能的動機後,就道出一件令所有人震驚的消息,吉野今早在拘留所內用領帶上吊自殺身亡了,聽負責偵訊他的警員說,他當時一被扣留在拘留所後,感到相當絕望,一直崩潰大哭,彷彿要去殉情的樣子。
「他八成是沒臉見他的未婚妻,才感到絕望的吧。」葛城醫生似乎對吉野的死亡感到晦氣的樣子。
「你說的不無道理……」年長警察的視線轉向齋木蒼磨,「但是蒼磨,你身邊已經有三個人離奇身亡了,你知道是什麼把他們逼上絕路嗎?」
對於年長警官的問話,齋木蒼磨冷靜地回答不知道,警方見調查沒有進展,只好到此為止,妊雲旗作為傭人,本著責任,就送兩位警察離開,年長警察臨走前,向妊雲旗千叮萬囑,如果她發現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請通報警方,畢竟發生在齋木家的一系列事件不太尋常。對於警方的囑咐,妊雲旗自然以「我知道了」作為應答,然後目送警方離去,總算平安地度過這一關了。
晚上,應齋木蒼磨唱歌哄睡的要求,妊雲旗帶著京劇面具,在少爺的卧房門外守候,這時蒼磨少爺來了,令人驚訝的是,齋木蒼磨塗脂抹粉,穿著女性的和服,整體看來活脫脫就是一個大美女,為什麼蒼磨少爺打扮成這個樣子?是有易服癖好嗎?難怪他對梳妝打扮這麼得心應手,妊雲旗感覺自己再次得知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田神,妳這麼早就來了?」齋木蒼磨對妊雲旗的早到有點訝異。
「因為心裡面亂糟糟的,怕自己胡思亂想,所以索性比約定的時間更早到達。」
「進來吧。」齋木蒼磨打開房門,讓妊雲旗進來。
依蒼磨少爺的指示,妊雲旗隨便找個位子坐下,看少爺在櫃子內翻找東西,不多久後少爺就拿著一張照片坐在她的面前,一臉若無其事的態度對妊雲旗說:「不好奇我為什麼會這樣打扮嗎?」
妊雲旗不知道應該回答什麼才好,齋木蒼磨也不指望她會回答,只遞給她一張照片,妊雲旗一看,這是一張非常漂亮的外國女性的照片,而且值得留意的是,照片中的女性的相貌和蒼磨少爺非常相似,只是照片中的女性是金髮,少爺是黑髮。
「她是我的母親艾碧姬,出身於一個沒落的英國貴族家庭,生下我之後就過世了。」
「對不起,還少爺提起這段傷心事。」妊雲旗看看照片中的女性,再看看齋木蒼磨,似乎在暗自作對比,「不過你和你母親的長相真的很一致呢,如果你把頭髮染成金色,那就和你的母親別無二致了。」
面對妊雲旗的感嘆,齋木蒼磨呵呵的笑了出來:「看來我的這副打扮還是有點用處的,妳終於可以稍微正眼看我了。」
聽齋木蒼磨這麼一提,妊雲旗發現自己面對他時不太緊張了,可能是因為他作出女人的打扮,而且他真的和他的母親長得很像,她可以暫時性地把他當作女性看待,有些問題似乎可以有勇氣問出口了:「少爺,你怎麼會做這樣的打扮……如果不想答,可以不答的。」
「……當初,我父親和母親似乎非常相愛,不過為了繼承家族,他拋棄了母親,和家中安排的對象成親了,只是直到現在,他依然還困在和我母親過往美好的愛情幻夢中不可自拔,而我每逐漸長大,就會像我的母親一分,有一次父親病重時,對我呼喊出母親的名字,至此之後,我每晚都打扮成母親的樣子去看望父親,我這樣做的目的是想父親永遠對我的母親愧疚,我……不想原諒他。」齋木蒼磨露出自嘲的笑容,「很好笑吧,明明對母親沒有任何印象,卻為母親的遭遇義憤填膺,扮演成母親的樣子來折磨父親,很可笑是吧。」
「不,如果艾碧姬小姐還在世的話,她一定會為有你這個孩子而自豪的。」
「真的嗎?就我這種人?」齋木蒼磨再次露出自嘲的笑容。
「一定會的。」妊雲旗予以肯定的答覆。
齋木蒼磨看著妊雲旗認真的表情,眼神逐漸柔和下來,他笑著說:「有時候妳總是讓我有種妳才是大姐姐的感覺,明明妳的年紀比我小。」
不,不是,她的實際年齡可是比他大很多來著。
「能夠這樣面對面談話真的讓我很開心,我現在恨不得整天都是女裝打扮了,那麼妳就會一直正眼看著我吧。」齋木蒼磨看著妊雲旗的神情越發溫柔。
妊雲旗看著這樣的齋木蒼磨,體內那股淫邪的欲望再度升起,她趕緊低下頭壓制欲望,話說蒼磨少爺的魅力真的很可怕,連女裝扮相都抵擋不住他的魅力了。
「啊,又低下頭了。」雖然低下頭的妊雲旗看不見齋木蒼磨的表情,但聽得出她的語氣難掩失望的情緒,話說回來,為什麼蒼磨少爺對她能否正眼看他這件事上這麼執著?很奇怪啊。
「那麼正式開始吧,依然是唱那首『奇異恩典』。」齋木蒼磨開始卸妝,畢竟帶妝睡覺對皮膚不好,然後爬上床合上雙眼。
悠悠的歌聲充斥於房內,齋木蒼磨的表情開始放鬆下來,直到他應該已經睡著了,妊雲旗才停止了歌聲,輕輕地帶上了房門,離開了房間,可是她走了沒幾步,卻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陰冷氣息,在她面前不遠的陰暗處,披頭散髮、滿身鮮血的櫻子夫人正步履蹣跚地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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