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女孩悠悠醒來,擦擦睡眼,抬頭看到花解語眼眶發紅,又是衣衫不整,一臉窘態,又見到慕容謙負劍卓立,目光呆滯望著花解語,立時大叫道:「你這賊道士,對我姊姊做了甚麼……」忍不著掙開花解語的懷抱,衝了過去。
花解語連忙拉著女孩,道:「別誤會,他救了我。」指著地下徐上禮的屍體。
女孩才見到徐上禮血跡斑斑的屍身,忙掩著眼睛,手指透出狹縫,望向慕容謙道:「你有這麼好人?」
慕容謙笑了一笑,沒有答話。
如此眾人在附近尋找小靜的蹤影,卻是徒勞無獲,教得花解語一路上茶飯不思,難以釋懷。原來花解語與小靜都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師門一轍,自小相處,感情要好,又是幾歷患離,同甘共苦,想到不消幾天小靜便要毒發身亡,又試問如何安枕。只是花解語一等人又在鏡湖徘徊幾天,卻始終沒見過小靜,就連屍身也未尋獲。花解語雖是心灰意冷,仍只得提起精神繼續上路。
屈指一算,眾人從大理來到蘇州已花了大半月的時間,只見蘇州城外瑟瑟涼風,漫天黃葉,秋意濃濃,更添了一份惆悵落寞。
此時花解語易容成一個龍鐘老態的老太婆,女孩則易容成一個醜陋侏儒,慕容謙卻是一貫的道服,走在路上甚是惹人目光。三人聚在無人的山邊,花解語道:「前面便是蘇州城,我們就此別過。」
慕容謙卻道:「且慢,你們要去一葉樓是吧?」
花解語點點頭,慕容謙道:「早前我打聽到一些關於一葉樓的消息,也想去看個究竟。」便把峨眉四秀的事說了出來。
女孩撟起雙手,蹙眉道:「都不知道哪句是真話。」
慕容謙道:「小娃兒盡可不信,但我在其中一秀的行裝裡找到這鬼東西。」說罷便拿出那顆黑曜石出來。
花解語「咦」的一聲,取來一看,道:「這是一葉樓的信物,據說手持信物能要求一葉樓樓主做一件事情。」
慕容謙道:「這是我從四秀裡最醜的那個取來的,至於她怎樣得來,就不得而知。」
「姊姊,說不定是他自己偷來的呢!」女孩拽拽花解語的衣袖道。
花解語苦笑道:「他沒理由騙我們罷,反正我們的命是他救的,他說怎樣就是怎樣啦。」又道:「那麼你也跟著來吧,不過一葉樓新一屆的比武大會快將開始,城內定必埋伏不少江湖好手,進城後須多加留心。」
江南蘇州山明水秀,經濟繁榮,到處是輕舟水巷小橋,綠柳垂岸之美景,使得人文薈萃,有著與中原迴然不同的悠然。此際初秋時份,紅葉清溪,堂屋草深,看似蕭條,但城內卻是車水馬龍,遊人紛來沓來,熱鬧非凡,甚多都是慕名一葉樓的江湖人士。慕容謙替花解語轉移視線,一直落後數丈,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甚是招搖。
正從市集越過驛站,只聽得一人大叫:「這豈不是重陽子?」慕容謙回頭一看,只見到一個瘦長的大漢跑了過來,花解語與女孩聞聲亦停下腳步,弓著身子躲在遠處偷聽。
慕容謙望了那人數眼,道:「我好像不認識你。」
「哈哈,道長又怎會認識我這種粗人。」那大漢皮膚黝黑,臉長嘴寬,如若猴兒。「道長是來參加比武大會的嗎?」
他一說畢,驛站後的人群竟在起哄,有些垂頭嘆氣,有些更是痛哭流淚。原來不少江湖人士想乘此機會嶄露鋒芒,然而單是眼前的慕容謙便難以贏過,成名機會渺茫,極是沮喪失望。
慕容謙皺眉道:「你是誰?」
「我叫江文心,道長定沒聽過。」江文心道。後面卻又是眾議洶洶,顯然亦是有名之人。
花解語在旁跟女孩竊竊私語道:「江文心是江南大盜,做事心狠手辣,打家劫舍時不論老幼都是一視同仁,毫不留情。慕容謙長居中原,也難怪不知此人。」
慕容謙道:「我確是沒聽過。沒甚麼事我便走了。」正要轉身,江文心卻拉著他,道:「道長還未回應呢。」
慕容謙甩開他的手,冷冷的道:「與你何干?」
江文心道:「在下有幸從一葉樓主求得知客一職,得悉道長駕臨蘇州,立時前來恭候,接待道長前往知秋館洗塵休息。」清咳一下。「請道長收下這面金牌。」說罷拿出一面金牌交給慕容謙。
慕容謙看著金牌,只見上面寫著「戰牌」二字,立即便把金牌還給江文心,道:「甚麼知秋館,不知秋館,我只想看看人打架而已,這面金牌還是留給你好了。」
花解語卻是詫異,明明他們進城不久,一葉樓的消息竟如此靈光。只聽得江文心又道:「道長誤會,這面金牌可謂是通行證,擁有金牌才能在一葉樓出入自如,參戰與否可是道長決擇。」
慕容謙只覺甚是危險,但又想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一葉樓的名氣也不會公然加害,便道:「好罷。」收下金牌。
江文心道:「道長請。」語畢便帶路去了。
看著慕容謙離去,花解語卻甚是頭痛,暗忖:「知秋館每年只開一次,專為比武大會而設,參戰者或是觀眾都在此投宿,龍蛇混雜,不易隱藏身份。然而裡面守衛森嚴,若是不取金牌進住,恐怕難以潛入,要是不進,又會錯失重要情報。慕容謙雖是深入敵陣,卻無法會合,還得想個辦法。」忽爾肩膀一點濕潤,原來撇起絮雨,只見途人紛紛走避,市集攤檔也打烊起來,瞬間整條大街變得疏落冷清。
本來花解語還為金牌苦惱,多虧這場大雨,卻有利花解語行動。花解語在女孩耳邊說了幾句,女孩離去,花解語亦隨即動身,朝著慕容謙離開的方向進發。
轉眼間花解語來到蘇州城北,煙雨灰濛下的廣場屹立著一座富麗華美的客棧,雕闌玉砌,庭園深致,樑柱牆漆金燦輝煌,正門牌匾大字寫著「一葉樓」。左側不遠處也有一座客棧對正一葉樓,卻是平平無奇,殘舊不堪,破爛之處竟用木板修補,卻是「知秋館」。
「一葉知秋,名字倒好,樓主卻是附庸風雅之人。」說話之人正是花解語。只見花解語換上與洛陽大會一樣的裝束,舉著油紙傘,顧盼流眄,纖指接雨,倒有幾分蘇州女子的風情。
廣場上行人寥寥落落,知秋館與一葉樓裡頭也有人探身張望,卻都一看花解語便目不轉睛。花解語這麼輕輕一站已是驚艷全場,眾人皆在議論紛紛,當中不少曾參與洛陽大會的人心中已然起疑。
陡地一枚硬物從一葉樓激射過來,花解語身子轉了一圈,同時收起油紙傘以傘骨借力打力將硬物擊開,隨復打開紙傘,還是慵慵懶懶地把油紙傘柄搭在肩上,動作流暢輕盈,男子看見都不禁呼聲叫好。卻見油傘紙邊被那硬物削了一片,定眼一看地上,金光閃閃,竟是一葉樓的戰牌。
只聽得一把聲音從一葉樓發出,道:「若得姑娘如斯佳人光臨敝樓,一葉樓也不再是附庸風雅了。」
花解語湊到金牌前,微微彎腰拾過,道:「小女子謝過樓主。」說罷便往知秋館行去。
又聽得那把聲音道:「花解語花姑娘武藝高強,膽識過人,難怪能在江湖闖出名堂。」
眾人一聽花解語名字,均是臉色慘變,瑟縮顫抖。只見花解語緩緩走向知秋館,還相距十餘丈,知秋館裡的人卻是越退越後,有人甚至躲在樑柱木門之後。
原來花解語見街上開始冷清,便讓女孩去做逃脫接應工作,自己卸了易容,以自己的名氣樣貌賭上一把,瞧瞧一葉樓主陳浚升會否忍心辣手摧花。她也沒奢望自己能在一葉樓主手下逃出生天,既然小靜已死,自己也不想活,如今繼續行動,只是好報了師傅恩情。而女孩只是後援,亦甚是安全。如此絕了牽掛,便安心放手一搏,只是計策成功,卻不知歡喜還是悲哀。
花解語再走了幾步,倏然後面又有掌風來襲,出手毫無先兆,花解語不禁吃了一驚,忙不迭身子飄開一旁。卻聽得一人輕哼一聲,回頭一看,偷襲之人竟是許晉熙。
只見許晉熙單膝跪在地上,喘氣不斷,右肩衣服被擦破,顯然是被跌在地上的戰牌打中。此刻花解語才心中凜然,方才廣場空無一人,只一轉身走了幾步,許晉熙便從暗處追來偷襲,自己仍懵然不知。更令人駭然卻是一葉樓主的武功,身處高樓仍能使出如此速度勁道,可謂是震古爍今。
花解語冷眼望著許晉熙,還是一副輕輕舉著油紙傘的慵懶,淡淡道:「我們又相遇了。」
卻聽得許晉熙喘著氣,道:「你殺我的話……你的窩囊徒弟便會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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