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容謙得手,便一路往南,途中用麵粉塗灰搽在臉上,行路故意蹣跚佝僂,易容成毫不顯眼的老乞丐。
卻說此行雖為賀真辦事,其實也另有私心。原來慕容謙早年出道,一貫囂張狂妄,曾與曼麗師太交手而敗下一招,慕容謙一直以來耿耿於懷,但作為後輩只得吞聲下氣,不敢多言。如今賀真吩咐要殺上幾個峨眉弟子,正中慕容謙下懷。
當下連夜趕路,只花幾天便來到四川劍閣。有道「峨眉天下秀,劍門天下險」,劍閣於峨眉山東北,自三國為蜀國軍事要隘,壁立千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此時入夜,四下無光,摸黑步在劍山棧道,極路峻峭,旁邊積石峨峨,腳下便是萬丈深淵,漆黑莫測,萬劫不復。
慕容謙手心捏了把汗,小心翼翼運起輕功,只願盡快越過棧道,找一處休息。卻隱約聽得後面一把女聲說道:「你這番咄咄逼人,我可難以辯解。」
「可有甚麼好辯護?你在一葉樓與陳浚升眉目傳情,大送秋波,有違戒條,大伙兒都瞧在眼裡。」另一把粗豪的女聲響起,卻是更為清晰。慕容謙大吃一驚,心道:「好快的步伐!」
「我怎敢違抗門規,可是……我根本沒做過!」那女聲辯護道,聲音又再接近了。
「嘿,有沒做過心知肚明。想不到峨眉四秀竟出了這淫娃,不僅丟了師傅的架,還毀了峨眉派的清譽!」又有一把嬌柔的女聲道。
慕容謙心中驚訝,峨眉四秀是峨眉派的四大護法,武功只略遜曼麗師太一籌,然而四人劍法獨樹一幟,各有千秋,自幼又已是形影不離,擅長合擊,四人同心,威力無窮。洛陽大會時不見她們蹤影,又聽得一葉樓,想來必是要事在身,分身不暇。
卻令慕容謙疑惑的是,峨眉派與一葉樓兩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勢力竟有聯繫,實在出人意料。慕容謙只想繼續偷聽箇中乾坤,但旋即料得自己一個易容乞丐夜行棧道,必惹起她們懷疑,自己處境非常危險,登時運勁足底,飛快縱步。
「甚麼人!」後面的女聲叱喝道。慕容謙奔馳之際,只聽得後面足聲輕快稍然,卻是緊貼步近,顯然這下運氣被她們聽見。慕容謙還想拋離,猛一提氣,邁步跑了十餘丈,但聽得後面還是窮追不捨,只好放棄回頭站定,迎著峨眉四秀。
棧道狹窄,只容得兩人並肩,慕容謙藉著內力,依稀見得峨眉四秀分別兩人前後而立。冷風撲臉,黑魆莫辨,暗暗添上幾分肅殺。「你是誰?」那把粗豪的女聲問道。
慕容謙好整以暇,道:「在下丐幫施嘉,特意為峨眉送信。」
「哦?你是來送信的,丐幫怎麼了?」又有一把綿綿的女聲道。
「這是機密,只得曼麗師太一人可知。」慕容謙道。
「哼,難道你沒聽過我們峨眉四秀的名字麼?」那把粗豪的女聲道。
「在下當然有聽過四位女俠大名,但歐幫主叮囑,千萬要把信交到曼麗師太手裡,像四位女俠知道循規蹈矩的,應該會體諒在下吧。」慕容謙這下語裡有骨,表明把適才的對話都聽進耳進。
果然那把粗豪的女聲道:「哼,方才你聽到甚麼,從實招來!」
「都是那些峨眉四秀勾三搭四之類的說話。在下功夫粗淺,自是不敢得罪四位,但棧道逼狹,在下又有要信在身,還請網開一面。」慕容謙似是低聲下氣,但話中有話,如此一來,將峨眉四秀全部數落一頓,又恃著棧道之險和密信,威脅她們不得傷害自己。
那把嬌柔的女聲冷笑道:「就看你足底功夫,談何粗淺二字。」
「我是丐幫最不材弟子,唯獨丐幫的輕功八步趕蟾練得最純,女俠可別誤會了。」慕容謙道。
「你如此丐幫前丐幫後,也不知是否假冒。」那把綿綿的女聲道。「再說武功稍遜的人,怎敢摸黑走在這棧道?」
「話就如此,女俠信與不信,不由得我。」慕容謙說罷,轉身便走。
只聽得「嗖嗖」一聲,一把劍隨風刺來,聲勢若無。此下本是平平無奇,但在只能靠聽聲辨位的黑夜卻教人捉摸不定,另有奇效。也虧慕容謙藝高膽大,一時聽不著方位,竟朝棧道內的山石一躍,身子翻到幾尺之後,企在棧道的欄杆上,搖搖欲墜。
那把粗豪的女聲哼聲道:「這下子,你可不能再裝。」言畢乘勢提劍攻上,也是緩緩和和,使慕容謙難以對應。
那女劍招變幻無常,卻始終不急不躁,慕容謙只得處於捱打之勢。只見慕容謙左閃右避,均是差毫厘兒刺中,若果在平地,慕容謙定能在變招一剎穩過陣腳,換招抵禦,但在兇險萬分的棧道,也不由得抱頭鼠竄。
慕容謙心道:「這婆娘好生橫蠻,一言不合便動手起來,使得她搶上先手。如今對付一人暫且如此,要是那三人合擊而上,我可一命嗚呼!」殊不知那三人也是目不視物,根本難以下手,但只靜靜站立,已是對慕容謙有極大阻嚇。
待慕容謙避得三十餘招,那女卻按捺不住,劍法漸快起來。慕容謙聽得風聲驟急,已能蓋此認位,立時拔出背後的長棍,接招起來。
但那女毫絲未覺,還以為對方一直藏招,被自己逼得出手,便大為興奮,捲浪翻波般殺了上去。慕容謙逐漸摸清對手套路,當下在對方一劍中心遞來,長棍迎上欄截,使出太極劍法的「纏」字訣,在長棍使出同樣得心應手。果然那女一不為意,長劍被扯了過去,心中驚異,便是猛一使力,想把長劍奪回。豈知那女內功較慕容謙遜色,如此一拉,反被慕容謙的純陽無極功反彈震傷,「哇」的一聲,吐了口血。
三女驚呼,想要上去救援,慕容謙知道機不可失,立時朝那女的頸背拍去,那女便是不醒人事。慕容謙再提一口真氣,抱著那女的身子,消失在黑夜之中。
慕容謙疾走了十餘里,直到筋疲力盡,已是清晨日出之時。慕容謙隨便找了山上一坪草地,把那女放下,攤在地上歇息。驟眼一看,那女鼻扁口大,骨架甚壯,絕非美人,慕容謙嫌棄地望了兩眼,又臥在草地上。
慕容謙心道:「如此擄了峨眉一秀回來,殺了倒可惜,卻又不美貌,不如用以要脅曼麗師太。」又暗忖:「出人意料是,峨眉與一葉樓竟有轇轕,且看看她身上有沒有任何情報。」二話不說,大模斯樣解開那女衣裳,從懷中左摸右探。
正探得一硬物,取出一看,竟是一塊黑曜石。上面模模糊糊刻著幾隻字,卻被人刮去,相信是以深厚指力造成。慕容謙拿起曬在在陽光下,只見絢爛耀目,但未能參透任何玄機。
竟聽得山下一把女聲道:「要不是你不敢出手,可會累得蘇師姐被人擄去!」
又一把女聲道:「那時黑燈瞎火,貿然出手只會錯傷師姐。」
「楊梓,別以為我們不知你心中詭計,你只想那人把蘇師姐殺死最好!」又另一把女聲道。
「你們就我與陳浚升一次對望,便處處針鋒相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分明心存不軌!」楊梓怒道。
慕容謙心中一震,想不到她們腳程極快,轉眼便追了過來,眼見她們快要轉角上山,便拔出匕首,把昏迷不醒的一秀臉容劃花,但聽得三秀驚叫,慕容謙已是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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