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外面,只見慕容謙在遠方打得難分難解,歐白水卻拿著一柄大毛筆,遙遙的與落花派兩個護法對峙。歐白水斜眼一瞥,看到兩人出來,便道:「師太無恙吧?」又見到花解語眼眶透紅,訝道:「你哭過來?」
花解語低著頭,道:「師太……她仙遊去了。」歐白水吃了一驚,瞪眼道:「這是怎麼的一回事……」花解語道:「她不欲連累我們,自願捨身,讓我們保著內力突圍出去……」歐白水登時如雷轟頂,驚得無法說話,雖則丐幫和峨眉上代互有芥蒂,但兩人自西湖一夜後,一個被逐出幫派,一個幾乎滅派,因而卸去重擔,只覺大家同病相憐,也不必介懷門派往事。相反兩人撇去嫌隙,卻是惺惺相惜,同仇敵愾,已是出生入死的摯友,如今聽得噩耗,自是如晴天霹靂,萬念俱灰。
歐白水此際失魂落魄,如在夢中,憶起鄭賓灝之死,喃喃道:「要不是我,師太也不會捲入這場風波……」南宮雨便安慰道:「這時絕非傷心時候,我們該當振作起來,保著性命衝出重圍,才不負師太一番好意。」歐白水仰天長嘆,道:「師太雖則為女兒身,卻是高義薄雲,絲毫不讓男子,江湖上群魔亂舞,又少一位俠義清流,當屬悲哀。」
花解語道:「要非我在一葉樓插手生事,要非你們救我,你們也不會落得離幫滅派,客死異鄉,一切也是因我而起……」說著說著,喉頭一緊,心酸難語。歐白水搖頭道:「這事本來只有我去調查,我卻低估了落花派的手段,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連累師太和豐兒爹爹,害得他們丟了性命。我這叫化子賤命一條,男子漢大丈夫,該當保家衛國,死而後矣,可是他們跟我不同,還要照顧四秀和豐兒,如今卻累得他們家破人亡,這帳怎算得清。」
南宮雨見落花派的人雖然群情洶湧,但眼神有異,心懷不軌,只怕是看到花解語的容貌,驀起色心,若他們趁此機會前來偷襲,兩人自責愧疚,全不在狀態,很有可能得手。立時掏出竹笛,飄身挺前,來到庭中連吹三音,音疾律速,立威示警,只吹得眾人心神激盪,顫抖難定,均被此神技震懾,全場登時靜默無聲。
南宮雨輕輕一笑,道:「那邊兩位看著十分匹配,若非夫妻,也是好事將近罷?」便是言指黎娜和傅騏來。兩人聽得他笛音懾魄,技驚四座,武功比自己高強,已是戰意全失。黎娜想起掌門的話,曾言及敵方有南宮世家的人,陪笑道:「這位公子英俊瀟灑,技壓群雄,不知是否出身南宮世家?落花派將來定會登門派帖,請公子吃咱們的喜酒。」
南宮雨大凜,正自疑惑,臉上卻不動聲色,懶懶的笑了一笑,道:「你們誤會了,自從南宮不凡那老頭兒把我趕出來以後,南宮世家已跟我毫無關係。不過倘若我還留得著性命,這喜酒我吃也是無妨。」原來南宮世家近百年名揚天下,英雄輩出,當中莊主南宮不凡曾隨朝廷於三川口抗夏,雖則身負輝煌功績,卻是行事低調,近年更令家族全人隱世埋名,淡出江湖。如此使得年輕一輩知道此家族的人不多,但在江湖有一番歷練的人,均知道南宮世家有莫大來頭。
傅騏聽他語氣淡然,直認不諱,反是奇怪,道:「你不怕敗了南宮世家的名聲麼?」
南宮雨淡淡一笑,道:「老頭子既狠心趕我出去,我又何必在意家族名聲?」望向遠方,眼神透出無限哀傷,喃喃道:「瓏兒啊,怎麼你不明白我的苦心呢……」
黎娜眼珠一轉,笑道:「原來公子只是身不由己,若不嫌棄,不如我倆去喝一杯談心,酒會相見,勝過兵戎相向。也許我倆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說著說著拋眉弄眼,搔姿弄首,好不撩人。這番說話真中帶假,假中有真,傅騏縱然聽著心中不是滋味,卻知自己武功遠遜對方,少一個大敵,便是少一分危險,只好閉嘴不語。
南宮雨淡然道:「若只是喝酒,我自然樂意奉陪,其他事情卻沒有興趣。」黎娜大送秋波,道:「這裡喝酒的好地方多的是,不過最好的地方,還是我的宅院裡。不知公子會否賞面光臨敝宅?」南宮雨不屑的笑了一笑,沒有答話。
突然遠方一聲弦音響徹全庭,眾人只覺心臟不自由主的猛跳,久久不能平伏,比南宮雨的笛聲過之而無不及。隨即一把女聲道:「南宮世家的二少爺大駕淨土,敝派卻是簡慢無禮,招呼不周,還請諒鑒。」話上禮足,語氣卻是冰冷似刀。此時眾人四圍探頭張望,卻不見其身影,均是好奇不已,討論不絕。
落花派的堂主護法們一聽此聲,臉色立時凝重起來,花解語等人聽聲驚醒過來,見到眼前這等狀況,心中也大約猜到幾分。花解語觀神察色,心想:「莫非是落花派掌門親臨?但見他們神情,分明不知那人是誰,難道他們從未聽過掌門說話?。」
忽爾眾人眼裡一花,只見五個女子從天冒出,飄然空中,中央一人身穿暗紅繡花長袍,其餘四人黑衣披身,簇擁在旁,如一朵邪氣不祥的曇花,一現即徐徐落地。但見那暗紅袍女子雍容高貴,神韻獨絕,從群女中站了出來,漠然高傲,睥睨群雄,如若不放世人眼內,自有一番懾人氣勢。
除了另一邊鬥得正酣的許晉熙,其餘堂主護法立時跪下,低頭朗聲道:「參見掌門。」便是一動不動。派眾們才知道是掌門駕臨,連忙跟著跪下,大聲道:「參見掌門!」群眾同聲呼喊,登時響徹雲霄,只震得山洞陣陣回音,久久不散。
際此千軍萬馬全數跪著,只剩花解語一行三人佇立原地,與蕭倚明對視。儘管他們見慣風浪,面對眼前這位頭號大敵,對方即使毫無動靜,全身卻不禁輕輕顫抖。南宮雨冷靜心神,道:「我們和貴派沒太多交情,說話不必如此客氣。」
蕭倚明道:「倘我有意置你死地,何必親身見面?少林武當我且不放眼內,南宮世家又算得甚麼斤兩?我們是敵是友,全憑公子意願。」南宮雨一凜,縱然南宮世家聲名顯赫,卻遠遠不及少林武當這些泰山北斗,憑落花派現今勢力,剷平南宮世家實在易如反掌,這話分明要脅自己,不禁躊躇起來。
蕭倚明轉向花解語道:「你師父跟我甚有淵源,也許我們能好好詳談,反正你只是奉行師命為難我派,實非你所願,如此前事大可一筆勾消。」
花解語大吃一驚,滿腹疑團:「她怎知道是師父要我來調查落花派?又說認識師父,她們到底是甚麼關係?」又聽得蕭倚明道:「歐幫主,你是王浩東的閉門弟子,奉他有若神明,他教你要主持正義,剪惡除奸,你就繼他位置,承他意願。但這真的是你畢生志向?還是世道所逼,不得不從?」歐白水早在西湖就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如今居然被蕭倚明戳破心事,登時心虛起來,冷汗直流,濕透背脊。
三人從未見過蕭倚明,她卻只花幾刻便把他們看穿。此刻他們心情極是複雜,均想:「難道我的心事誰都看得出來嗎?」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卻不知蕭倚明擅長觀形察色,又對他們瞭如指掌,隨便說了幾句,就使三人心神不定,打亂陣腳,還未出手,已是敗了一半。
卻聽得蕭倚明道:「你們以為我派作惡多端,但武林絕大幫派都歸順我派,難道他們都是大奸大惡之人?當中委實誤會。我素來愛才如命,你們既能抵抗至今,證明也是有能之士,若你們願意聽我一言,發現大家志同合道,彼此合作,平息干戈,豈不美哉?但你們硬要拂我好意,我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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