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花解語帶著女孩提步疾奔,借著黑夜與人群在洛陽橫街小巷左穿右插,躲到一間大宅的花園,找了一棵茁莊的大樹作遮掩,確認無人跟來,猛地一咳,竟吐出一大口血來。原來花解語一擊得手,撒退之時被方皓雲憑空一掌打中,全仗一口氣支持,這刻只覺天旋地轉,目眩神暈。
那女孩關切地道:「姐姐先歇息吧,我去找點水給你。」花解語卻抓著她的手,無力的道:「你快到東街……左首數來第二間宅院…...找一個叫小靜的女人……把這個玉佩交給她……讓她來救我……」說罷從懷裡拿出一塊透明玉佩放到女孩手上。
女孩遲疑道:「可是你身子……」花解語喘著氣道:「別管我……沒時間了……你是否不聽我的話?」女孩眼淚奪眶,卻不敢抗違指示,翻過牆壁去了。
花解語見女孩離去,安心下來,卻一時鬆懈,登時痛得暈去。
廣場上群豪見行動失敗,又無熱鬧可湊,便逐一散去。慕容謙忙於與剩餘弟子收拾同門遺體,此番出行,折損了一名長老與兩名弟子,一行七人只剩四人,卻是與丐幫爭執而成,可算是顏面無光。而丐幫亦有十多人被殺,兩派各掃門前雪,誰也不理會對方。只是慕容謙越想越是不忿,有意無意地對著丐幫群眾道:「狗雜種們,好臭,好臭!」聲浪不高不低,恰好被丐幫的人聽見,群丐立刻道:「你說誰是狗雜種?」口角還擊起來,甚麼祖宗十八代都罵過一遍。
「誰答應,誰便是狗雜種!」慕容謙冷笑道。只聽到丐幫的人說著甚麼:「你爹便是狗雜種,你是狗賊道士!」、「你娘是妓女,生下來的女兒也是妓女,你被賣到妓院當龜公,看著自己姊姊被操!」又是一輪惡毒陰損的對罵,難以入耳。
「慕容謙,明人不做暗事,何必在此陰損他人?」歐白水也不喚慕容謙作重陽子,顯然對慕容謙極是不滿。
「對啊,像我們這些明人,絕不會仗勢欺人,亦不會在切磋時出手傷人,不像那些臭叫化。」慕容謙正眼也不望歐白水,甚是無禮。
「我勸閣下好好收斂一下,武當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我丐幫亦不是好惹的貨色!現在丐幫有正事要做,這筆帳你不提,我也自然跟你算,一個月後太湖馬山鎮,不見不散!」歐白水臉色陰沉的道。「走!」片刻丐幫眾人走得一乾二淨。
慕容謙見群丐離去,心中無癮,也只得離開廣場。慕容謙讓弟子們把遺體帶回武當山,自己去逛逛散心。從廣場回到鬧市,只見此時燈籠四掛,遊人如鯽,夜市繁華,叫賣嬉戲之聲不絕,還遠遠聽得青樓傳來調笑絲竹的快活聲音,與方才廣場上劍拔弩張的氣氛大是迴異。
慕容謙心道:「這一戰累得出塵子和兩個弟子斷送性命,實是我無能的罪過。」原來慕容謙本來就是漠視世俗之人,懶理道德禮數,隨心所欲,卻是至情至性,對朋友師門看得極重,如今同門被害,頓時悵然若失,不知所措。
如此漫無目的地走著,竟不知不覺走到洛陽首席青樓「醉風樓」門前。只聽得裡面逍遙快活,門縫裡還見到男女你追我逐的綺麗情景,慕容謙胸中鬱怨無處可泄,心有一念,便大叫道:「罷了,罷了,來個一醉解千愁!」竟進了青樓裡去。只見院裡大排筵席,裝潢華麗,客人們與姑娘猜枚行令,唱歌鬥酒,一片紙醉金迷。一名老鴇迎了上來,滿臉歡容帶著慕容謙在一桌坐下。
半晌老鴇帶了三個妓女到來,笑道:「不知道長要挑選哪個?」慕容謙見每個都略有姿色,便豪氣道:「全都要了!」言罷放下了一個金子。
那老鴇一見金子,雙眼彷佛發光般,笑得臉容也扭作一起,連聲道:「謝道長,祝你早日得道成仙!」把姑娘們推了過去,又命人斟酒好好服侍。
慕容謙儘管放浪形駭,卻還是首次來到青樓,平生哪有受過這等對待?如今慕容謙左擁右抱,與姑娘們猜枚鬥酒,軟玉不離手,自有人餵酒,簡直欲仙欲死,好不痛快。然而慕容謙酒量奇好,鬥得一會,姑娘們不勝酒力,臥倒桌上,慕容謙便走到鄰桌去,只見鄰桌坐著一圍富商,慕容謙一來,便大力拍桌,道:「你們誰的酒量最好?」
商人們此時已有五分醉意,耐性脾氣早已隨著酒醉消去,在眾人面前又搶著出風頭,都爭相答應。慕容謙見狀,大笑道:「好,好!」便再猜枚起來,但普通人怎鬥得過慕容謙?不消一會整桌連同姑娘都被慕容謙鬥醉,伏在桌上或是倒臥地上不省人事。
「不好玩。」慕容謙看著桌上桌下的醉漢,捏了捏呼呼大睡姑娘的臉蛋。如此慕容謙逐桌鬥酒,鬥得個時辰,竟將全部客人鬥光,無一倖免都大醉臥倒,一時之間整間青樓片地狼藉,靜默無聲。
那老鴇眼見情況不對勁,立時找了老闆出來。那老闆名喚賀真,肚滿腸肥,相貌兇悍,顯然也是個狠角色。見到眼前情況,卻都是呆了一呆。慕容謙帶著七分醉意,卻仍目光銳利,見到老鴇與賀真在二樓出來,道:「你是要鬥酒嗎?來來來!」
賀真眼珠奸狡地轉了轉,笑道:「膽敢挑戰人稱千杯不醉的賀真,簡直是來送死。」卻暗中從口袋拿了一包藥粉。
慕容謙搖搖頭道:「沒聽過,沒聽過!再說我今晚喝了起碼萬杯,萬杯總勝過千杯,哈哈,哈哈!」
「廢話少說,拿酒來!」賀真來到樓下坐低,叫道。在龜奴端酒同時,賀真以極為純熟的手法把藥粉倒進酒杯裡,遞給了慕容謙,慕容謙竟沒在留意,喝了進去。
過了片晌,卻見慕容謙毫無反應,道:「喝啊,怎麼不喝?」賀真心中驚詫,卻道:「我喜歡酒暖一點才喝。」說罷一口喝光。
慕容謙道:「看你也是個爽快漢子,怎麼喝酒也婆婆媽媽的?」又再繼續斟酒,賀真又再喝了下去。如此鬥了一個時辰,慕容謙還未倒下,賀真卻已先吐得一地,只聽得慕容謙腳步搖晃,仰天笑道:「說甚麼千杯不醉,怎知道吹牛皮而已。」
賀真沒理會他,逕自召那老鴇過來,在她耳邊悄語道:「這賊道內力深厚,迷藥對他也無絲毫影響,快叫李猛熊下來。」那老鴇答應,到樓上去了。只見樓上走了個男人下來,中等身形,外貌平庸,是那種街上毫不起眼的人物,正是醉風樓頭號打手李猛熊。聽得他道:「道長酒量驚人,在下深感佩服,不若趁醉上房,更添情趣?」
「也許武功矮人一截,但要比酒量,我慕容謙可是天下無敵!」慕容謙縱聲笑道。賀真聽到「慕容謙」三字,卻立時驚醒,道:「道長可是『重陽子』慕容謙?」
「正是貧道!」慕容謙斜眼望著賀真道。「怎麼了,要打架嗎?」
「不敢不敢,有請道長上房,待會自有姑娘服侍道長休息。道長武功蓋世,床上功夫也必了得,我們的姑娘三生有幸,能與道長同枕。」李猛熊微微彎身,恭謹的道。
「你這哥兒倒懂得說話,只是男人不用對我有禮,我又不會操你的,哈哈!」慕容謙把些碎錢放進李猛熊口袋,上樓去了。
待得慕容謙上房閉門,李猛熊立刻把口袋裡的錢倒在地上,板著口面,臉色極是難看。
「武當長老慕容謙,我們今次釣到大魚。」賀真按著頭,緩緩地站起來道。
「這賊道欺人太甚,我絕不讓他好過。」李猛熊冷冷的道。
翌日清晨,慕容謙只覺頭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還以為自己宿醉所致,豈料發現自己全身赤裸,兼竟被五花大綁懸吊房間空中,慕容謙使力逃脫,卻是渾身無力,丹田空蕩,內力消失得無影無蹤。只聽得房外一人道:「道長服了九轉陰陽交合散,自然如交合過後軟弱無力。」此人正是李猛熊。
又聽得賀真的聲音道:「不知武當派門規有否批準弟子來找樂子?或許長老擁有特權,能下山青樓修練道法?」
李猛熊道:「那麼武當山不若改名作巫山,在這裡帶些姑娘『共赴巫山』,不用特意光臨我們醉風樓這麼麻煩。」
賀真道:「要是你需要的話,我盡可賣些姑娘給你,還是我親自問候武當……啊不對,是巫山掌門,讓我打個折頭給程真人?」
兩人一唱一和,盡是冷嘲熱諷,慕容謙只聽得冷汗直流,自己身敗名裂事小,影響門派聲譽事大,聽得賀真還要告上掌門程真人,直情魂飛魄散。便顫聲道:「你們待要怎樣?」
「我們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你答應我們,便馬上放你走,不然小則鞭打幾百,大則遊街示眾。」賀真道。
「你說。」慕容謙根本沒選擇的餘地,只得硬著頭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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