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貝殼,被海水打濕的沙灘,還有幾隻停憩在礁岩上的黑尾鷗。
我們坐在來來往往遊客間的一塊地,在那裡鋪上她最喜歡的野餐巾,然後坐在借來的躺椅上,自己帶來的陽傘下,感受著面海時那股微微腥鹹的氣味。準備在下個月結婚的我們,選在這天來到了這個初遇的地方,而未來我們的婚禮也即將在這個宜人的地方舉行。
「要喝點椰子汁嗎?」槿起身,指著飲料攤問我。
我微笑搖搖頭,轉頭看她逐漸遠去的背影,再轉了回來,望著看起沒有盡頭,或者盡頭就是天空的那一片海。想到什麼的我起身,在野餐巾附近的細沙裡查看,接著捏起幾塊碎貝殼往較遠的地方丟去。雖然槿有穿涼鞋,但我仍舊擔心她的腳會因此被割傷。
在檢查完附近貝殼,還有翻看兩頁雜誌的時間後,槿拿著一杯椰子汁跟一瓶罐裝汽泡水回來了。「喏,附近販賣機投的。」將汽泡水塞到我手上後,槿調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回椅子上。
我握著手裡那罐汽泡水,剛從販賣機出來的溫度讓人感到涼快。陽傘下我們的臉被陰影遮擋,六月炙熱的溫度好似也隔在傘外,如一個小世界外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槿與我不是世界的中心,亦不是故事的主角,但卻在遇見彼此後構成了一個獨立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兩個小時像只過了三十分鐘,天一下就暗了。火燒一樣的霞雲灼燙著天與海的邊界,彷彿我們的整個世界也是那樣耀眼,而不時飛過的幾隻海鳥也成為某種確幸的點綴。
牽著槿的手,我們像學生時期一樣走過了街頭,也走過了那段共同努力、彼此安慰的生活。走向停車場,駛過國道,而最終開回屬於我們的家時,也正通往那個名為歸屬的地方。可能從看見身邊的一個個朋友都結了婚,可能從感到同班同學開始發出戀愛的酸臭味,也可能從看到父母給予彼此一個幸福的微笑開始;我嚮往著為自己心愛的人戴上婚戒,然後恬淡幸福地過完餘生。
這是一個很簡單,但又很困難的願望。每當我看見街上有夫妻為了小孩、為了開銷而吵架,總會懷疑婚後生活是否有我想像得那樣美好?但很快我就理解沒有任何事情會是永遠順遂的。這個世界有這麼多人,這麼多聲音,有著兩個人的家庭當然也會有兩種有著共鳴、但也有著紛爭的聲音。槿與我並非郎才女貌,但我們彼此都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心意,也願意彼此傾聽。而那便足夠了。
「在想些什麼?」槿從背後抱住我。我指了指窗外的夜景,墨藍色的夜空裡星星閃爍,月光在我們臉龐覆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她茶色的髮淺淺地在我鼻間縈繞洗髮精的香味,我牽起她的手示意她坐在我的身邊。
「看到那顆星了嗎?」我轉頭看向她,在她的眼裡同時看見自己與星夜的倒影,看著她轉而望向那,視線搜尋著什麼,嘴角漾起了笑意。「其實是哪顆星不重要,重要的是陪我看星星的人。」
「怎麼突然這麼肉麻?」槿笑著靠在我的懷裡,彎月般的眼望著夜。
「之後肉麻的時候還多著。」環抱著她,我低頭輕輕地在槿的頰上落下了一個吻,像很多年後我們一起在第一個男孩、女孩的臉上落下一個吻。
槿與我從來不是故事的主角,而只是一個小世界,一個因愛而生的家。世界上有那樣多個小小的世界,也有那樣多個愛與被愛的角色,構成了一段又一段的故事章節。
身為微小,看起來乏味無比的一段章節,我們平凡、平淡,卻也經典。
ns 15.158.61.39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