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三十九章：懸崖

從那一夜起，陸青澤每晚都會留宿在王帳中，與顧行之一起入睡、一起醒來、用膳，操練、巡營，這些都讓恢復護軍身份的他，喜上眉梢，那嘴角揚起的弧度從那天起再也沒落下過。

　　即使多了一項打掃馬廄的活，也不擔誤他的開心，甚至覺得這就是所謂的神仙生活吧！

　　記憶中的竹葉清香，溫熱懷抱，每每都會讓顧行之忘了身邊人不是云宿，都會不自覺貼在那寬厚胸膛上，親暱磨蹭。

　　這個舉動，一開始還會讓陸青澤有些錯愕和不知所措，一次、兩次後卻喜歡上這種感覺，看著外表高冷的顧小侯爺也有像隻狸奴般的乖巧溫順，心中更是雀悅著。

　　發覺自己又有蹭著陸青澤胸口的舉動，顧行之驀地睜開眼，抬眸就跌入深邃烏亮有著柔情似水的目光中，再度懊悔著。

　　扶著額。「為何又如此看著本侯？」便坐起身背向著，側著身笑得如蜜糖般溺人的陸青澤問著。

　　「因為小侯爺十分好看。」

　　「每天看，看不膩？」

　　「怎會......」陸青澤話未說完，就被驚叫聲打斷。

　　原來是從邊防趕回來，就急著想見自家主子的清風，見到陸青澤躺在榻上，驚訝的下頜都要掉下來。

　　「陸青澤！」

　　清風雄渾有力的怒吼聲，震得顧行之耳膜都快破了。

　　「你又在抽什麼風？一大早吼什麼！」顧行之眼神如刀，瞪著一旁侍從。

　　此時被眼前景象震驚到不知該做何反應的清風，望了望榻上那個唐太傅義子，怎麼想都覺得是自己眼花，怎可能這人跟自家主子睡在一張榻上。

　　也由於太過錯愕，話都說不全。「他......他......，主子......主子，您......，為何......？」

　　被吼得額角有些抽痛的顧行之，懶得跟他解釋，問著。「你怎突然從邊防回來，有事？」如記得沒錯，換防應還需半個月。

　　「屬......」心跳還是異常不穩，清風閉眼深吸口氣，平復著。可不能在此時出亂子，情緒略為正常，看向自家主子。「五爺召屬下回來的。」

　　主僕之間有一定默契存在，顧行之挑著眉，讓清風續說。「請主子到三爺帳中一談。」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

　　見清風離去，本打算交待陸青澤幾句，一回身，就見到榻上人臉色慘白，抱著頭，倒在榻上，痛苦呻吟著。

　　「陸青澤，你怎了？」

　　「痛......，呃......，我的頭......」整個感觀都被疼痛覆蓋，陸青澤喘著大氣，搥敲著自己那顆快炸開的頭。

　　想起陸青澤提過，頭疾不時會發作，沒想到竟如此嚴重，顧行之安撫著。「本侯去請蘇大夫，你忍一下。」說著就站起身，卻被拉住。

　　「藥......藥......」

　　「藥？」顧行之楞了一瞬，立即明白這意思，趕忙走出帳中，喊著。「明月！明月！」

　　正與清風談話的明月聽到叫喚，奔到顧行之面前。「小侯爺？」

　　「你主子平常吃什麼藥？去拿過來！」顧行之疾聲說著。

　　明月見顧小侯爺臉色沉黑，一刻也不敢擔誤，轉身就奔回帳中，拿著一小罐瓷瓶，衝了回來。

　　「這......應該是這個，主子又頭疼了？」

　　「拿來！」不多解釋，顧行之一把拿過瓷瓶又回到帳中，坐上榻。「是這個嗎？」將手中藥瓶遞到臉色泛白的男子面前。「如何服用？」

　　陸青澤見到那瓶子，就如同見到救命稻草，顫抖著手將瓶塞拔開，倒出藥粒，快速丟入口中。

　　倒來盞茶的顧行之，將人扶靠在自己身上，將水餵到陸青澤口中。「喝口水。」

　　額頭冒出碩大汗珠的陸青澤，身子微脫力著，就口喝著水將藥吞入，氣息還是急促著，顧行之見人如此難受，也於心不忍，輕揉著靠在自己肩頭人的額角，柔聲問著。

　　「這樣有好些嗎？要不，還是請蘇大夫來看看？」

　　「沒關係。」陸青澤啞聲著。「屬下好多了。」

　　原本模糊不清的視線，漸漸聚焦，靠在顧行之肩上，望看著那張每見一次就心動一次的容顏帶著擔心，陸清澤頓時覺得，這樣的痛苦也不算什麼了。

　　「小侯爺是在擔心屬下嗎？」臉色有些血色的男子，抬起下頜輕碰在漂亮侯爺的小臉上撒嬌。

　　看這人又開始動手動腳，耍無賴，想必是好多了，別開臉不讓他再碰。「想太多，本侯是擔心沒人做飯給本侯吃。」

　　顧行之推開靠在肩上男子，離榻起身。「沒事就快起來，本侯去三哥帳中，一會回來用膳。」

　　本還想多溫存片刻的陸青澤，沒料到顧行之這麼快看破自己意圖，苦聲笑著。「是，絕不讓小侯爺餓著。」

　　顧行之將自己打理好，一走出帳就見清風和明月在一旁談得十分愉悅，眉頭一皺。「清風。」

　　「晚上我們再聊。」清風輕拍了拍明月的手臂，跟上自家主子腳步。

　　「怎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聊這麼起勁。」顧行之瞥了侍從一眼，話中有著調侃。

　　「屬下沒有。」清風趕忙否認著。怎會不知道自己主子話中意，又解釋著。「屬下是在問明月，為何沒將陸青澤看好，竟讓他隨便爬上主子榻上。」

　　「要是沒本侯同意，你覺得他有命睡上本侯床榻？」

　　這更讓清風不解，那日離開大營時，主子還恨不得將那人殺了，這也沒過多久，怎就讓人上了榻，難不成......！

　　「主子！您該不會對陸青澤動了什麼心思吧！」

　　顧行之瞪了他一眼。「有什麼心思好動？只不過貪他體熱，用來暖床罷了。」

　　「可......可是......」自家主子和陸青澤如此親暱，定是這中間發生了什麼，還想追問，就被阻止。

　　「別可是了，正事要緊。」

　　守在安北將軍王帳外的侍衛，將簾掀起，兩人入帳，簾在身後落蓋住，帳內顧三郎和顧五郎已等著。

　　「三哥，五哥。」

　　「三爺，五爺。」

　　正在看著手中字條的顧三郎，抬眨望了一眼。「來啦。」

　　「急著將清風召回，可是有什麼要事？」

　　顧三郎將字條遞給顧行之。「今日是王二與對頭人交易的日子，據老五斥候回報，此次數量不小。」

　　看著字條上的情報，顧行之眉頭緊蹙著，眼裡驚訝，上面所記載的數量可遠比之前所查的還多上一倍。

　　王二以舊換新，將收回破損軍械，來充當鎮北軍替換數量，送回兵部銷毀。

　　再深想，江侍郎相信王二，故不會懷疑送回的軍械有問題，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將原本屬於鎮北軍的軍械，轉賣給了東夷或是韃靼，也或許是另外暗中勢力。

　　「通敵賣國！」這是最終要達到的目地。顧行之心中氣憤，將手中字條捏揉著一團。

　　「沒錯，從頭到尾都與顧氏有關，那幕後之人可完全沒有露過面。」想到這，顧五郎不免背脊發涼。

　　這可是牽連著鎮北侯府與北威大將軍府，王二、兵部都跟兩府有關，這事要是落在有心人手中，就算聖上再信任顧氏，也不免落了根刺在那。

　　顧三郎起身走到輿圖前，看著三方勢力，推敲著。「如這批軍械是賣給韃靼，就等同給他們強又有力的助力，再者換回的軍械是混入鎮北軍中，這仗一打起來......」

　　話雖未說明，可顧五郎和顧行之都想到一塊，那這仗將比五年前更加慘烈。

　　「狗娘養得混帳東西！」顧五郎氣憤拍向桌面怒喝著。

　　顧三郎回身看向帳中三人，慎重說著。「我們定要阻止此次交易，活捉王二及那個對頭人，問出幕後之人，且必須低調進行。」

　　「除了王二，鎮北軍中還有唐太傅的人？」如是以往的鎮北軍，抓個細作無需如此謹慎，可此時自己三哥如此小心，顧行之也不難猜出這其中應有變數存在。

　　「對。」顧五郎證實這件事，要不是派斥候詳查，都不知唐太傅有兩手準備。「一個用來做假帳，一個用來傳遞消息，這次要將這兩人都綁了！」說到後來顧五郎火都冒了上來。

　　如鐵桶般的鎮北軍，竟讓兩隻鼠輩混了進來。

　　清風見三位爺說了一圈，還不知道自己回來的作用是什麼，好奇問著。「三位爺，那屬下該做些什麼？」

　　顧三郎對清風笑得和善，卻讓小侍從腳底涼涼著。「這些事，我們無法出面，必須由清風你去做。」

　　「啊？」清風一臉茫然。這可是至關重要的一環，竟要交給自己去執行，可真沒有底。「三爺，屬下行嗎？」

　　「我們不便有太大動作，以免打草驚蛇。」顧三郎手勁略重地拍在清風的肩。「伯父曾經想將你訓練成斥候或是暗衛，可長寧不願，所以才留你在身邊，以你的身手帶著老五的斥候，絕對沒有問題。」

　　顧五郎也跟著將手重重按在小侍從肩上，十分期待著。「小清風，就交給你了！」

　　兩位爺信誓旦旦的眼神看得清風心底發麻，不安看向自家主子，有些發顫。「主子......」

　　「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別讓本侯失望。」

　　「屬下......」清風表情扭怩。

　　顧行之一看就知他想說什麼，回絕。「不行，這事不能讓明月知道。」

　　「哦——」清風心裡不禁暗想著。為何要回來，自己就該待在邊防！

　　顧三郎思索著，一切似都在掌握中，卻獨留一個變數。「長寧，陸青澤......」那夜推測的身世，還未得到確認，而陸青澤總是唐太傅義子，此次事關重大，不容有失。

　　顧行之也與三哥想到同一處。「放心，我帶他出大營，去漠三關。」

　　這話聽起來再正常不過，卻讓其餘三人瞪大眼，驚詫著。「什麼！」

　　顧五郎嘴角微抽動著，苦笑。「長寧，去涼州好了，不然去雍州也行，漠三關......」

　　漠三關是顧家男兒郎心中最痛，那是五年前戰役的主戰場，那廣闊草原，染上無數鎮北軍將士的鮮血、他們父輩、手足的英魂。

　　如無必要顧家男兒都不想再踏上那片傷心地，那種悲働顧家兄長們都承受不住，更別說在那失去摯愛的顧行之，那草原、那斷崖都足以摧毀他的心神。

　　「五哥，我想去那看看，去祭奠為國捐軀的亡靈。」

　　「長寧！」顧三郎知道自己寶貝弟弟在逞強，光涼州馬道都讓他病倒，漠三關的衝擊更大，身為兄長，顧三郎不願再見心神俱滅的顧行之。

　　「三哥，我真沒事。」顧行之清楚兩位兄長阻止的原因，可已經逃避了五年，不去面對怎知自己是否已渡過那段傷痛。「身為顧家人，守北疆是應盡之責，而且我還是羽林軍主帥，戰事如再起，總會踏上，長寧不想逃避。」

　　顧三郎和顧五郎依舊眉頭深鎖，相視一眼，是真不敢賭。

　　當年顧行之精神崩潰，歷歷在目，縱馬差點跳下懸崖，放他與陸青澤兩人前去，實在令人不安。

　　可眼下這時點，又不能有太異樣行為，兩人之中一人陪顧行之出大營，太過顯眼，清風又必須抓王二，這可讓兩人傷透腦筋。

　　「五哥——」顧行之輕攥著顧五郎衣袖，使出絕招，撒嬌著。「讓長寧去吧——！」尾音拉著極長。

　　從小就對顧行之毫無辦法的顧五郎，整個頭都炸了，理性說著不行，可情感卻想順著，眼光求救似的看向自個兒三哥。「三哥......」救我！

　　顧三郎深吸口氣，總歸是拗不過這個寶貝弟弟，深深嘆氣。「行，你去，可你必須保證，不能接近那懸崖。」

　　想起那斷崖，顧行之心就不由自主抽痛著，眼簾也不停眨動著，頷首。「好。」

　　但顧行之終究高估了自己對那段回憶的承受度，當馬蹄越出漠三關，踏上那片草原，出現在眼前的不是一望無際，而是金戈鐵馬的踏蹄聲，敵我雙方撕殺聲。

　　箭弩劃破天際，相互交錯，被射中銀鎧、黑甲軍士們，屍身遍野，都快覆滿整個草原，本綠意盎然的生氣，頓時被鮮血染成一片血河。

　　他的父親被斬落馬下，身首異處，他的叔父們，萬箭穿心，槍戢捅穿，兄長們斷肢破碎，慘不忍賭。

　　一切一切的記憶，排山倒海搶佔著顧行之所有心緒，他緊勒著馬繩，不停催動愛馬向前奔馳，就猶如當年，一路狂奔至北疆戰場。

　　他想救他的父親、他的叔父、他的兄長，還有他的愛人，但一切都遲了！

　　晚了！

　　急促呼吸讓顧行之失去思考能力，逃避五年的心魔，在此刻攻佔了整個心靈，悔恨心火如火苗，在看見前方不遠處斷崖，「轟」地一聲，整片點燃，燎原之火將顧行之吞沒。

　　滿腦海中都是軍馬倒地、鎮北旌旗折損、軍士屍骸滿地零亂，顧行之心頭重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當年他是如此馬不停蹄趕至戰場，看到得卻是一片狼藉，猶如地獄的屍山血海。

　　其實無需陸青澤出現，只要再次將顧行送上北疆、送到這漠三關的土地，往事如昨日，侵蝕著身心靈，都足以再次將顧行之逼瘋。

　　當年所有痛苦、不堪、不願回首，就如催命符在顧行之心中催動著，讓他只有死的念頭，無活的想法。

　　「長寧。」

　　云宿最後那一笑極為溫柔，充滿著愛，卻在下一瞬被冷箭射穿心窩，跌入崖底，從此消失在顧行之生命中。

　　「啊——！」情緒再次崩潰，顧行之撕心裂肺的喊叫著。

他沒自己想像中的堅強，他是脆弱、無助，他不想上戰場、不想有死傷、不想再見他所愛及所有疼愛的人再離開。

　　太痛苦！

　　這五年太痛苦！

　　這個傷從來沒好過！

　　他想死！

　　他想跳下那崖底！

　　那崖底有他的愛人！

　　有他找了五年無果的愛人！

　　摔下後會再見吧！

　　能再相見吧！

　　追在身後的陸青澤也發現顧行之的怪異，趕催著灰色王馬，疾速追上，大喊著。

　　「小侯爺！停下！」

作者：

陸青澤終於要討獎賞了，猜猜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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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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