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市集購過物資,各馭一騎,朝向東北進發。正值秋冬時分,晝短夜長,二人縱然身負內功,晚上亦感到寒風刺骨,須得厚衣保暖。如此每日只睡兩個時辰趕上路程,顛簸勞頓,對於趙玖豐卻是鍛煉良機,再多辛苦,只需想著花解語,便覺值得了。
越過山嶺,路漸寬敞平坦,走多半個時辰,迎眼便是一片無際草原。此刻萬里無雲,天高氣爽,長草堪高過人,微風拂動,青草有如波浪飄揚,縱馬其中,恍若游魚暢泳,逍遙自在。兩人橫越草原,馬蹄疾馳,秋風得意,舒暢無比,趙玖豐連日的怨鬱也揮散不少。
方皓雲還是念念不忘武林盟主的事,這幾天來不斷提及,聽得趙玖豐也感煩厭,卻又要恭維。這時快意奔騰,方皓雲又念念有詞道:「要是我當上武林盟主,定要替我大宋取回這片草原,讓我們大宋子民都能觀賞這片美景。」
趙玖豐在皇城見識過軍隊陣仗,深知武功再高,行軍起來,也是寡不敵眾,心想單憑你就鬥得過契丹韃子?臉上卻嚴肅的道:「契丹韃子殺人奪地,欺侮邊境良民,朝廷卻是迂腐怕事,為了講和,竟與韃子稱兄道弟,輸幣進貢,豈不可恥?武林中那些名門正派明明人人身懷絕技,卻寧願當個縮頭烏龜,充耳不聞,確實要刀聖這般人物出來整頓風氣,保家衛國。」說到最後咬牙切齒,慷慨激昂,宛如朝廷中的愛國官臣。
方皓雲聽他對自己重下寄望,不由得難為情,敷衍帶過的道:「兄弟放心,我一定會。」
趙玖豐繼續謅道:「屬下當初拜入落花派,便是瞧不慣名門正派的嘴臉,滿口仁義道德,卻做不出一點事情來,中原武林要是靠這些人,便即要滅亡了。落花派雖不為正道所容,卻不會拖泥帶水,貫徹到底,相信刀聖也是這樣想的吧。」
方皓雲面無表情,不置可否,趙玖豐再道:「看看少林武當那些所謂好人做過甚麼事情來?頂多打著正派名銜,騙騙無知婦孺,以為他們當真是行俠好義,忠君愛國,享盡虛榮。刀聖將來當上武林盟主,定要好好的教訓他們一頓。」
方皓雲突然厲色喝道:「閉嘴!我怎麼做,要由你教麼?」
趙玖豐立時住口,他這下反客為主,激得方皓雲煩厭起來,果然接下來方皓雲沒再說話,耳根清淨。他此刻天不怕地不怕,方皓雲最多喝罵,又不敢把自己宰了,終可專心策馬,感受大地。
走多半晌,只見迎面青草漸短,道路漸明,沿路前看,遠方紮了許多個圓頂帳營,分散的圍著中央一個偌大的白布紅紋帳營,地上裊裊生煙,羊牛在欄內悠然散步吃草,裡頭該住著漠北的遊牧民族。趙玖豐好奇張望,方皓雲道:「趕路要緊。」
兩人轉頭離去,走了片刻,路上倏地走出一群人來,兩人不以為意,以為對方定會退讓,打算策馬加速。誰知那些人竟一動不動,封在前方,使得兩人只好勒馬停下。那些人打扮與宋人無異,只差在額上綁著一條黑色頭巾,裡頭有男有女,神色沉著,似乎意圖不軌。
方皓雲知對方不懷好意,且不作聲,靜候不動。卻見眾人擁著中間一個女子,那女子一襲碧薄紗裙,手繫深綠玉佩,柳眉如煙,神情傲慢,冷艷絕俗。她左手托著另一手肘,抬頭睥睨兩人,道:「甚麼人?」說話字正腔圓,絕無契丹人的奇異口音。
趙玖豐擠起笑容道:「我們是來自中原的商旅,正要到黃龍府辦事。」
那女子道:「做甚麼生意?」
趙玖豐正要回話,方皓雲卻道:「沒有你的事。」
那女子不嗔不怒,道:「你們不表明來歷,休想越過北陵郡。」
趙玖豐心想:「這裡叫作北陵郡,那麼這女子又是誰?」便道:「他是我大哥,說話比較直腸直肚,姑娘莫要見怪。」咳了一咳,道:「我們只不過是當裁縫的,近來天氣轉寒,便打算向遼人推銷衣物。」
那女子道:「中原氣候和暖,衣服自然造得不及遼人的厚,又怎會肯買?我說你們這生意一定虧本,不如趁早回去過冬。」
趙玖豐搖頭道:「此言差矣,有曰:『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說不定這是個發財大計,我們還沒試過就放棄了,豈不教人笑話?」
那女子不以為然道:「一番折騰,到頭還是一場空,更使人氣餒。」
趙玖豐笑道:「千金散盡還復來,男兒大丈夫又有何懼?」
那女子奇異的望著趙玖豐,道:「本郡主真沒見過你這種人。」
趙玖豐聽到郡主二字,恍然大悟,道:「原來姑娘是郡主,怪不得這麼著緊我們來歷,但郡主大可放心,我們絕非壞人。」
郡主冷面道:「自從宋遼結盟,這裡便是輸送歲幣糧食的必經之地。有些馬匪見有利可圖,盯上這地,不論官鏢私鏢,見鏢就劫。朝廷的鏢師不想生事,一向會預備開路錢,而私鏢則是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沒鏢就在附近搶劫,教我們終日不寧。」說罷冷冷的盯著兩人打量,言下之意便在懷疑兩人。
趙玖豐笑道:「原來如此,那可是天大的誤會了,我們若是馬匪,與其浪費時間跟你們口舌糾纏,不如去搶銀子。」
郡主道:「但願如此。」揮手道:「讓他們去吧。」眾人四散,讓開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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