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七章：羽林

五年前，鎮北軍先敗後勝，重新奪回漠三關，卻損了前鎮北侯及五皇子。

　　顧行之也在此戰中箭，箭上帶毒，從北疆返回京城時，毒傷反覆發作，險些要了顧行之的命。

　　為此顧行之養病養了大半年，才好全了一半，可從那刻起，顧行之性情大變，喜怒無常，酗酒，更糟的是還吸食了五石散，造成神智極近顛狂。

　　發作時情緒失控，險些放火燒了鎮北侯府，還發瘋似的站在北城樓上，又哭又笑，差點從城樓上一躍而下，要不是顧羡之及堂兄顧衡之眼明手快將人拉回，如今恐怕再也不存在文武侯。

　　一個曾經風華絕代、鮮衣怒馬的少年，墮落成為一灘爛泥，放浪形骸。

　　當今聖上一怒之下，想收回羽林軍虎符，為此顧行之還大鬧一場，以死相逼，死活不肯將兵權交出。

　　最後由顧皇后、北威大將軍、鎮北侯顧羡之及顧衡之上書請求，才讓皇帝答應，以一年為限，如顧行之能戒掉五石散，重回以往狀態，才不將顧行之掌管羽林軍兵權收回。

　　「顧長寧將羽林軍當做自己私兵，連聖上旨意都敢抗的人，言澈還認為此人無反心？」

　　「一個連自己情緒都無法控制，不愛惜自己，去吸食禁藥五石散，去跳城樓之人，真能為將？真能將大辰安危交付給他？」

　　陸青澤一身戎裝，坐在灰白戰馬上，臉色嚴肅回想著那日要離開太傅府時，唐太傅所說有關顧行之的過去，原本只認為是唐太傅說得誇大，回自己府上詢問了明月，才知竟無一點虛言，吸食五石散為真，跳城樓也為真。

　　他閉上那對靈動的雙眸，腦子混亂著，就如同身上那件玄色風氅被風吹揚著，無可依靠。

　　「小侯爺來了！」

　　軍士的聲音拉回陸青澤的思緒，馬蹄踢踏聲緩緩傳來，軍士們都朝北城門口看去，注視著自己主將到來。

　　今日天氣晴朗，萬里中偶不時有幾朵雲飄過，北城門外集結了羽林軍、運輸車，隊伍整齊劃一的排成幾列，羽林軍銀白色鎧甲在日光上閃閃發亮。

　　顧行之一身暗紅戎裝，配著軟甲，長髮一絲不苟，高束入金色髮冠中流淌而下，髮尾隨著風飄盪著，貴氣又俐落，眉眼鮮明，不笑時更加冷俊，仿若玉面修羅，身騎白馬，毛色似雪白亮，襯得顧行之如天仙下凡，好看極了。

　　他高坐馬上，手引韁繩，通過城門，穿過整齊隊行，檢閱著大軍，軍士或站或騎在馬背上，昂首挺胸，精神奕奕。

　　旌旗獵獵，氣勢磅礡。

　　顧行之是如此光彩奪目，令人移不開眼，陸青澤的目光無一刻不停留在他身上，也無法與唐太傅口中那人關連在一起。

　　如此完美之人，怎會瘋癲，怎會有如此失常的舉動。

　　顧行之走回大軍，一名虎背熊腰，滿臉鬍渣的將士騎著馬靠近。

　　「小侯爺，咱軍中來了新人？」校尉司馬勝瞧了陸青澤及他身旁侍衛一眼。

　　顧行之與正目不轉睛看向自己的陸青澤對上眼，喊了一聲。「陸青澤，過來。」

　　看得有些出神的陸青澤，沒發覺自己剛的眼光是直勾勾看著羽林軍主帥，被這一喊，倏地嚇了一跳，緩了半响，才引起馬小步朝顧行之而去。

　　一旁的參軍許儒林也對新人十分有興趣，靠了過來。

　　司馬勝見陸青澤騎得是西戎戰馬，驚訝的如發現新事物似的，瞪大原本就如銅鈴般大的眼睛，喊著。

　　「他奶奶的！你這是西戎王馬吧！」說著就豪氣萬千的拍著陸青澤的背。「看不出來啊！厲害啊！小子！」

　　司馬勝圍著陸青澤走了一圈，確認是西戎戰馬無誤，又口無遮攔的說。「想當年，咱五......啊！」

　　話還未說完，就被參軍許儒林用手肘撞了一下，還被狠狠瞪著，意在要自己閉嘴。

　　本還想罵許儒林幾句，驀地見到顧行之臉冷沉了一下，如蒙上冰霜，才想到自己差點說錯話，急忙閉上嘴。

　　三人一閃而過的神情，都被陸青澤看入了眼裡。

　　「他是本侯的護軍，陸青澤。」顧行之先向司馬勝及許儒林說著，又看向陸青澤。「他是校尉司馬勝，參軍許儒林。」

　　許儒林未穿軍裝，一身布衣，書生樣，笑得親善。「陸護軍。」

　　「許參軍。」陸青澤回禮著。

　　「小侯爺，您不是有小清風這個護軍，還要一個？」

　　司馬勝為此表示不理解，以自家小侯爺的身手根本不需要護軍，怎還多一個。

　　對於司馬勝的疑問，顧行之認同點首。「是啊。本侯都不知自己竟然弱到需要兩位護軍來保護。」

　　「小侯爺，您這樣不成啦！」司馬校尉打趣著。

　　「嗯，本侯檢討。」

　　雖然顧行之是笑著對司馬勝說話，但陸青澤總覺得顧行之對羽林軍有種很強烈的疏離感。

　　這感覺不是對大軍的冷漠，而是顧行之自己對於羽林軍某種抵觸感，不想太深入，也不太敢再深入。

　　陸青澤不明白為何會有這麼情緒，依唐太傅所說，顧行之應是十分在意羽林軍，但卻又為何會有如此情緒存在。

　　一位小將奔向顧行之面前，半跪稟著。「小侯爺，大軍已集結整頓完畢。」

　　「好。」

　　號角聲低沉厚實響起，這是大軍即將出發的號令。

　　司馬勝及許儒林也引馬回到自己該待的位置，陸青澤靜靜的停在顧行之身旁，並不時偷偷望向發著光，耀眼如星的顧行之。

　　不管是風情萬種的顧行之、撒波耍賴的顧行之、氣宇不凡的顧行之，都深深勾住陸青澤的目光。

　　「羽林軍！」顧行之中氣十足喊著。

　　大軍也雄糾糾回應著。「在！」

　　「在京城懶散多年，是否已忘戰場上拼殺浴血之感！」

　　「未忘！」

　　「那就讓本侯瞧瞧，咱們羽林軍是否還如以往，快如閃電、迅如風！」

　　「定不讓侯爺失望！」

　　「十三日內定要到達北疆大營！」

　　「得令！」

　　大軍回應的氣壯山河，朗朗氣魄迴響在北城門處，雄渾威武，令人有種猛虎將出閘之感。

　　「如提前一日到達，本侯請軍士們吃酒！」

　　「謝侯爺！」

　　「如晚到一日，除日常操練外，還需協助漠三州百姓播種、修繕房舍一個月！」

　　「是！羽林軍定能在十三日內到達大營！絕不讓侯爺失望！」

　　因北疆先前戰事頻傳，為讓糧草補給能快速運送到前線，城北糧馬道是全大辰最筆直、最便捷的一條馬道。

　　就算如此，從京城前往北疆最快速度也需十五日，顧行之下達這命令可說是十分嚴苛。

　　但陸青澤卻未從羽林軍軍士臉上看到一絲怨色或不滿，反倒個個躍躍欲試，將這項命令當成一個挑戰，每人眼中都是充滿著自信。

　　軍中不乏比顧行之年長的軍將，像司馬勝、許儒林及一些將軍及副將在羽林軍的資歷都長過於顧行之，可是竟都對這位顧小侯爺極為尊敬和信服。

　　陸青澤能看出，這樣的敬佩不是因為他是前鎮北侯之子，而是顧行之的能力深受這些軍將信任。

　　在日光下的顧行之，眼神中雖如寒霜一樣冷冽，卻有一股被久困在籠中，終能奔向廣大天地間的衝勁。

　　那如一頭野獸，充滿著侵略、蓄勢待發的殺氣，天生屬於戰場。

　　如此冠絕群倫的神彩，讓陸青澤隨著軍將的氣勢血脈沸騰著，有如此主將，大辰又有何懼。

　　「出發！」

　　隨著顧行之一聲令下，鏦鏦錚錚，金鐵皆鳴，穿透雲霄。

　　大軍以著極快速度，朝著北方奔馳而去。

　　馬蹄踢躂帶起漫天塵土，黃土瀰漫卻阻礙不了大軍一致奔往向前的雄心。

　　顧行之跟隨大軍在後，臉上盡是得意又有些張狂的笑容，陸青澤能看出那是脫困出高牆，朝著自由的渴望。

　　十六歲，接下羽林軍，用著本身實力讓軍中將士信服。

　　十七歲，帶兵平定西戎，簽定盟約。

　　十八歲，一柄銀槍，橫掃漠北三州，擊退野心勃勃的蠻人韃靼。

　　意氣風發，少年將軍。

　　如此豪氣英雄，絕不會是唐太傅口中那個將羽林軍當做私有，行為瘋癲，想推翻這蕭氏江山的惡臣。

　　緊跟在顧行之身後，陸青澤看著挺拔頎長的身姿，這是守護大辰北疆的脊柱，浴血不讓外族侵踏入內的主將，不論唐太傅如何說，陸青澤都打算用自己的雙眼、自己的感受去認識這位顧小侯爺。

　　一路上羽林軍疾行前進，夜不搭帳，席地而坐，以地為床，天為被，在滿天星辰下就地而眠。

　　顧行之一路上從未擺過侯爺架子，與軍士們同吃同睡，邊啃著手中乾糧，邊和軍士們有說有笑。

　　從中，陸青澤也發現這位顧小侯爺性子其實十分豪爽、灑脫，不論是對士兵或是將軍們都十分親和。

　　軍務上是說一不二，有條不紊、有規有矩，與初見時完全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看自己的目光，隱隱藏著不明所以的思念，但更多時候是冷冰冰著。

　　從京城出發已過了十日左右，這一路上不論是騎兵或是運輸隊，都是以十分快的步伐在行軍，天未亮就出發，行進至深夜，才落地休息。

　　在馬上吃著乾糧，中途休息也不到一刻鐘，又繼續前行。

　　以往羽林軍應是長期如此操練著，即便如此趕路，各將士臉上竟一點倦色也沒有。

　　大軍已入漠三州中，涼州地界，趕行的速度也緩了下來。

　　近中午陽光亮眼，四周是樹木森林，映得綠意蔥蔥，二月末天氣乍暖還寒，越接近北方，氣候更加不穩定，寒風吹來都覺得有些冷。

　　顧行之肩披著略厚的風氅，也暖不了他略有蒼白的臉色，不時還能聽見微弱的咳嗽聲。

　　看似健康，可陸青澤卻發現只要天氣一變化，顧行之的右手就會顯得不適，氣色也會虛弱很多，只不過總會強撐著，笑容上也帶了些許苦澀。

　　陸青澤引著馬靠向他，將水袋遞向顧行之。

　　「小侯爺，這水袋中的水還溫著，喝些。」

　　顧行之瞅了水袋一眼，又似笑非笑的看向拿水袋之人。「下毒了？」

　　這話讓陸青澤征了須臾，腦中閃過無數不理解，也不多做解釋，行動表明最快。

　　扭開蓋頭打算將水飲下時，被顧行之擋下，隨即水袋被接了過去，細不可察的笑容，在顧行之臉上一閃而過。

　　「多謝。」拿過水袋，就口就喝，再遞回去給陸青澤，順道問著。「路上還習慣嗎？」

　　接過水袋，陸青澤也喝了一口，頷首著。「習慣，自己也沒想到能如此適應。」

　　顧行之略側過頭，看著身後陸青澤那名侍衛，蔫蔫垂著頭，一付生無可戀的模樣，短促笑了一聲。

　　「可你侍從似乎不能適應。」

　　「西北軍從未如此疾行過，許是不習慣。」陸青澤無奈的回頭望了一眼，心中無聲嘆了口氣。

　　「韃靼是馬上生活的族群，鐵騎很快，如不能以快打快，很難在草原上獲勝。」

　　也正是因為這點，云宿和顧行之才會將羽林軍訓練得如此迅捷，輕騎的優勢在於快，正面迎擊韃靼鐵騎才能靈活。

　　「到了北疆讓司馬校尉好好訓練訓練，很快就會不同了。」

　　「那就先謝謝侯爺了。」

　　顧行之看著陸青澤身下的西戎戰馬好一會兒，才像是鼓起了勇氣，問了問。

　　「你這馬......西戎可汗送的？」

　　這問題就像針似的，刺著心口。

　　「搶來的。」

　　「搶來的？」顧行之有些訝然。「哪搶來的？西戎王馬還能搶？」

　　想起這事，陸青澤也覺得很神奇。

　　「去年西戎侵犯邊城，秦將軍被困，是我前去解救，圍困秦將軍是西戎可汗的小兒子，個性十分自大，說要與我單獨比試，不到一回合，我就將他踹下馬，搶了這匹王馬回來。」

　　聽完，顧行之開懷笑了起來，眉眼映著光，閃爍著。

　　「好樣的。」

　　那可汗小兒子今年不過才十八九吧！

　　顧行之想到那次西戎之行，那可汗小兒子就已經不知天高地厚，這麼多年過去一點長進也沒有。

　　驀地，心口上那傷又被扯痛，嘴角一瞬間垂了下來。

　　多日與顧行之相處，也知這神情是又勾起了什麼往事，每當顧行之眼神一黯，陸青澤的心情也會隨之一沉。

　　這一路上多少也聽顧行之與軍將們閒聊，話語中能聽出顧行之對涼州十分想念，隨即轉換話題，好奇的問著。

　　「小侯爺是在涼州出生的？」

　　「是啊。一直到十歲那年，才舉家搬遷去京城。」

　　對於自己的一切，顧行之倒也沒想過要隱瞞，鎮北侯府樹大招風，隨便一打探都能知一二，但對於陸青澤的打探，還是挑高了眉眼，戲謔問著。

　　「對本侯有意思？想調查身家？」

　　這一路，陸青澤不時飄來的目光，雖一閃而過，但顧行之可都看在眼裡。

　　可說實話，陸青澤是真想。

　　想知道顧行之的一切一切。

　　「呵呵。」陸青澤略為尷尬的笑了幾聲，說著。「只是覺得小侯爺的父輩對北疆的期望，都在侯爺們的名字中表露無遺。」

　　「哦——。」顧行之富有興致。「說說為何。」

　　「侯爺表字為長安，小侯爺為長寧，北威大將軍世子則為長樂，可以想像父輩們希望漠北三州，安寧喜樂，永無戰事。」

　　顧行之笑得燦爛，午後陽光灑落在明眸皓齒上，更顯得動人。

　　頷首同意陸青澤的說法，再問著。「還查到了什麼？」

　　會知道這些，想必是從別處打聽而來，顧行之倒想看看，眼前這人到底把自己摸得多熟。

　　而這樣的查探，到底是陸青澤自個兒想知，還是唐太傅授意。

　　明面上顧行之笑得親切和諧，可心中不免又升起了些警惕。

　　「屬下還知，長安、長樂、長寧在未及冠前是小名，冠禮後則沿用成為表字。」

　　顧行之撫過自己那尾束髮，不知是稱讚還是嘲諷的說。「你應該去當斥侯，當監軍可惜了，埋沒你調查的本事。」

　　陸青澤爽快的笑著聲，卻又動了顧行之心口上那把長刀，曾經云宿也是如此笑著，開朗恣意。

　　「小侯爺的名聲在京城家喻戶曉，隨意問問都能得知，算不得調查。」

　　顧行之頓時眼光一冷，自嘲問著。「那可有查到，文武侯顧行之其實是個瘋子？時不時瘋癲發狂？」

　　倏地，陸青澤臉色僵了一下。

　　這事的確也有不少人如此說過，可他自個兒不信，如今聽顧行之直接說出，還是有些震驚。

　　「小侯爺生性瀟灑，算不得瘋。」

　　那對桃眸子一轉成媚，挑逗似望著陸青澤，嘴角也柔柔勾起一道弧，眼神是含著暗示的詢問，像是在問，那夜真算不得瘋？

　　陸青澤似也想到同件事，耳尖瞬間紅了起來，羞赧的別過臉，用拳抵唇輕咳幾聲。

　　「那你呢？」見陸青澤竟如此羞怯，移開了話題。「你表字是什麼？」

　　清了清喉嚨，陸青澤恢復鎮定的說著。「小侯爺，您猜。」

　　陸青澤本想和緩一下氣氛，卻沒料到眼前這位小侯爺說變臉就變臉，比翻書還快。

　　「愛說不說。」顧行之沉著臉，別開視線。

　　那目光之冷，憾得陸青澤心頭一慌，連忙說著。「言澈，屬下表字言澈。」

　　「言澈？」顧行之低喃，睨看著問。「一言九鼎，萬象澄澈？」

　　「是。」陸青澤有些訝異，顧小侯爺竟能猜出自己表字意思。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曾經是唐太傅在學堂上說過，如今想起來還真是諷刺。

　　「唐太傅取的？」

　　得到肯定的回答，顧行之眼神又是一沉，眉宇間都是厭惡。

　　見如此反應，更讓陸青澤明白到顧小侯爺與唐太傅間，有著化不開的恩怨。

　　兩人的對話就在唐太傅這名字出現與顧行之不悅中，戛然而止。

　　看著那股怨氣纏繞在顧行之身側，陸青澤有些懊悔，後悔為何要將話題扯到唐太傅那處去，讓原本還算愉快的氣氛，一掃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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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陸青澤：（ＯＳ）提什麼唐太傅！破壞了好氣氛！（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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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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