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BL/古風 - 第八章：雨襲（上）

校尉司馬勝手握著大弓，金邊鑲嵌，弓身漆黑，在陽光下泛著光，一看就知非凡品。

　　似在炫耀般略過顧行之眼前，不時還動手拉動弓弦，深怕自家小侯爺沒見著。

　　顧行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見司馬勝這炫耀勁，不免笑出聲，問著。

　　「司馬校尉，哪來得好弓？」

　　見計謀見效，司馬勝一臉得意的與顧行之並行，將手中大弓遞給自家主帥，自豪著。

　　「小侯爺就是有眼光，這把弓可有來歷了，是前朝名將霍光留下的，俺花了不少銀兩才將這把弓搶到手。」

　　顧行之習慣性的想用右手拉弓，肩上一股酸痛提醒著，只好無奈的換成左手拉動弓弦，試著鬆緊。

　　「的確是把好弓。」顧行之也是愛弓之人，看見好弓，嘴上的笑就揚著落不下。

　　打趣的問著校尉。「嫂夫人肯讓你買？」

　　軍中誰不知司馬勝是妻管嚴，軍餉都需上繳，身上只有少得可憐的碎銀，要買這把名弓，怕是要不吃不喝多少年才買得起。

　　果然司馬勝一臉挫敗，沮喪著連鬍渣都蔫了。

　　「我家那位哪肯買，這買弓的錢還是跟儒林借的，買來還不敢拿回家，只能借放在儒林那，要不是這次去北疆，都不知何時才能摸上這把弓。更別說還錢了，都不知道何時才能還得上。」

　　跟在後的許儒林也笑道。「我也沒打算讓你還，這輩子興許是還不上了。」

　　好弓誰不愛，尤其擅騎射的顧行之，對這把弓也是愛不釋手，摸了又摸，都有點不想還給司馬勝。

　　「如嫂夫人問起，就說是本侯賞的，如何？」

　　聽到這話，司馬勝的眉眼又活了起來，銅鈴大眼裝著滿出來的喜悅。「小侯爺，認真？」

　　「本侯何時說過假話？」顧行之又想到個點子，似乎還能幫到司馬勝。「到北疆，本侯辦場騎射，如校尉能拔得頭籌，本侯就將這買弓的銀兩贈給你。」

　　這次不止司馬勝樂上天，連許儒林都笑到合不攏嘴。

　　一個能還上錢，一個能拿回錢。

　　「謝侯爺！」兩人異口同聲，歡天喜地的道謝著。

　　許儒林催快馬步，趕上司馬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這雙贏的比試。

　　一旁的陸青澤，見他們談得如此開心，也驅馬靠近顧行之些，悄聲問著。

　　「小侯爺，屬下也能參加嗎？」

　　顧行之那對漂亮閃著光的眸子，瞅著陸青澤，閃過一絲訕笑。「湊什麼熱鬧。」

　　陸青澤露出些許失望，自個兒也知這場比試主要的目地是為了司馬勝，可自己並沒想爭什麼風頭，只是想融入羽林軍這個大家族。

　　這些天感受到羽林軍每個人相處都十分和樂及友好，而自己雖也是與他們一同行動，但活脫脫就像是個外人，一點也融不進去。

　　「也行。」顧行之見他也是一付興致勃勃的模樣。「如你贏了，本侯另給你獎勵。」

　　原本黯淡的眼光又亮了起來，陸青澤藏不住笑意，頷首。「屬下不會贏司馬校尉的。」

　　顧行之挑高眉眼，笑容淡淡卻有些訝異，沒想到陸青澤也是個十分上道之人。

　　「很好，懂事。」

　　大軍入了涼州地界，涼州多山，層巒聳翠，嶺山交疊，彎曲回旋，偶不時能聽見蟲鳴鳥獸的叫聲，相應叫著。

　　遠方天色漸黑，烏雲籠罩在遠方天空中，隱隱略有閃電閃著。

　　顧行之凝視天色一會，出聲喊著。「停！」

　　「大軍停行！」停止前行的命令下達，軍士們大多也知道是何用意。

　　長年在行伍中，對於天候變遷都有一定程度的感知性。

　　顧行之拉轉韁繩，駕著馬朝一旁山丘奔去，身為護軍的陸青澤及清風也隨即跟上。

　　站在高處，顧行之打量著前方雲層變化，四周空氣變得極為潮濕，風陣陣吹來，有逐漸變大的跡象，風中不時還夾著雨滴落在臉上。

　　「清風，傳令大軍，擇高地紮營，優先將糧草放置好，暴風雨要來了。」

　　「是。」清風得令後，拉轉馬頭快速奔回大軍處傳令。

　　陸青澤也在西北軍待過好些年，雖邊境天候少雨乾燥，可也知這天色是要下不小的雨。

　　「小侯爺是覺得這雨要下好一陣子？」

　　一路上羽林軍從未紮營過，眼看就快到大營卻要停軍駐留，看來這場雨會讓大軍滯留好幾日。

　　「北方在這時節常會有這種暴雨，時大時小，有時一日就過，有時需拖上兩、三日。前方大多是山壁，在大雨下，難免會造成土石鬆動，馬道狹窄遇上了會十分危險。」

　　前方那段糧馬道雖平坦卻窄又緊貼山壁，另一邊又是陡坡，之前遇大雨時經常造成山石滑落，造成路斷、壓傷人的災情，雖經過顧行之和云宿使用山壁加固法穩住山體，可不知為何，顧行之此時心中卻有股不安。

　　主帥不能置大軍安危不顧，雖也想盡快到達大營，如可今天公不作美，只能稍做休息。

　　「回去吧，大夥都忙著。」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山丘，趕回與大軍會合。

　　羽林軍不止行軍速度快，連紮營也十分迅速，如同顧行之所測，大雨不到半個時辰就傾盆而下，天色變得昏昏暗暗，處處雨瀑，本來就寒涼的氣溫變得更加凍人。

　　顧行之坐在王帳內，揉著酸痛的右肩，臉色更加慘白。

　　清風一臉擔心，拿著湯婆子掀簾而入。

　　「主子，這湯婆子摀在傷處會舒服些。」

　　清風將包著布的湯婆子輕放在顧行之的右肩上，見自己主子不止傷處疼，還不時咳嗽著，擔心的心情更為加深。

　　「主子，大軍目前還在安置，晚些時間屬下在將藥煎好端來，膳食也要晚點才能用得上。」

　　「無妨。」顧行之接過湯婆子。「你去忙，不用在這伺候。」

　　「好，那屬下先到外頭幫忙，有事再喚屬下一聲。」清風行禮後，就匆匆離開帳中。

　　北方寒涼果真凍骨，之前還未受傷時，都不覺得如此難受，如今一傷，到是嬌氣了許多，顧行之壓按著肩頭也難忍不適，即使有湯婆子暖著，依舊是酸痛難受。

　　原偶不時才會咳兩聲，此刻卻越發激烈，咳得連肺都痛著，連頭都有千斤重。

　　顧行之蹣跚移動腳步前往榻上，靠在榻邊上坐躺著，臉上唇上都蒼白到快沒血色，頭更是昏昏沉沉，只能閉上眼休息著。

　　腦中嗡嗡鳴著，也不知休息了多久，連有人入了帳中都沒發現。

　　在帳外喚了許久的陸青澤，因得不到回應，擔心的端著膳食入了帳中，見到一臉蒼白虛弱的顧行之依靠著榻邊，裹著厚毯，單手撐著頭，美貌卻不減半分，卻看得令人心疼。

　　一路上越向北行，顧行之臉色就一日差過一日，本以為是行軍太勞累，不料竟是病了。

　　陸青澤將膳食放在小桌上，輕聲靠向榻上的顧行之，正想喚醒他，卻不料警覺心甚高的顧行之，猛得睜開眼，目光又刀的瞪住身前人。

　　那眼神狠厲，在那深黑不見底，帶著寒霜的黑眸中，升起一股殺意，如眼神能殺人，那此時陸青澤已然性命不保。

　　「何事？」

　　這一對上眼，陸青澤心中也顫抖了一下，以往只在顧行之眼中見過冰冷，沒有一絲波瀾的神情，如今見到如此滲人的眸光不免害怕了些許。

　　「幫小侯爺送膳食來，小侯爺是不舒服嗎？」

　　「本侯沒事。」

　　顧行之避開那對有著關懷、有著不捨的眼神，這只會讓顧行之更覺得自己沒用。

　　本想起身走去小桌，卻在站起的一瞬，天旋地轉在眼前散開，顯些站不穩。

　　「小侯爺。」陸青澤眼明手快的扶住顧行之，那股心疼勁更加重了幾分。

　　摟上顧行之那纖細腰身，陸青澤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瘦了？

　　上次那夜纏綿就覺得這腰細得不像話，今日再摟上，又比上次更細了些。

　　「小侯爺，您這腰也忒細了。」

　　停止了暈眩，顧行之狠瞪著與自己貼得極近之人，除了云宿還沒人敢如此接近，還摟上腰了。

　　「陸青澤，本侯給你臉了？」語氣中帶著不悅。「還敢評論起本侯的腰了，嗯？」

　　最後提高了尾音，意在質問。

　　陸青澤也不懼，臉上淺淺笑著。「嗯，給了，還睡了。」

　　有時陸青澤都覺得自己本性應該是個無賴，明知這位顧小侯爺在不高興，卻還是想挑戰著他的底線。

　　這話頓時讓顧行之不知是該怒還是該笑，短笑一聲。「還懷念上了？」

　　「嗯，魂牽夢縈著。」

　　「哼。」顧行之懶得跟他鬼扯，掙開陸青澤，朝桌邊走去，哪知病意如風，吹得腳步踉蹌。

　　「小侯爺。」見人不穩，又一把將顧行之抱了回來，還有些唸叨著。「都病成這樣了，還要逞強？」

　　身為一軍主將不假，但也沒說不能生病吧，硬是要撐著。

　　「本侯餓了！」顧行之抗議著。

　　對顧行之來說，生理及身體都是餓不得的。

　　慍著火的眼抬眸看著比自個兒略高些的陸青澤，沒好氣問著。「不走過去飯會自己過來嗎？還是你要伺候本侯？」

　　「屬下遵命。」陸青澤樂得高興，伺候著顧行之半臥坐在榻上，將被角掖好。「別再著涼，屬下服侍小侯爺用膳。」

　　隨後擺了張小凳在榻旁，便將飯菜端來，先是舀一勺湯，遞向顧小侯爺嘴邊，可這動作卻觸痛了顧行之的心扉。

　　先用湯品是顧行之的習慣，而這小舉動也只有云宿知道，有次生病云宿也是如此照顧他。

　　「你是監軍，不需如此伺候本侯。」顧行之別過那令人傷懷的眸子。

　　「如今護軍也是侍從，照顧好主子是本份。」

　　陸青澤不容顧行之拒絕，將湯勺又向他唇邊碰了碰。

　　「唉。」顧行之沒折的嘆了口氣，將勺中湯飲下。

　　兩人就如此靜靜用著膳好一會，顧行之才想起，紮營紮得急，很多事都還未安頓好，哪來的飯菜。

　　「這飯菜哪來的？伙頭軍開伙了？不是才剛駐紮好？」

　　「屬下做的，大夥都還在忙，這不是怕小侯爺餓，就先隨意煮些。」

　　這點到與云宿不同，身為皇子膳食都有人準備，根本不需要親自動手。

　　顧行之也不知為何，總會不經意將他和云宿想在一塊，明明眼前這人有許多不像云宿處，可又有許多像極云宿。

　　口中的菜餚其實很對顧行之的胃口，看似清淡卻十分香甜可口。

　　「沒想到你還會下廚。」

　　「我爹娘身子不好，在家養傷的那幾年，跟我娘學的，如此我在家就能幫幫我娘。」

　　邊說著，也不忘夾了些許肉沫帶著飯，抵著匙餵到顧行之嘴裡。

　　「不知道還合小侯爺胃口嗎?」

　　「還行，你手藝不錯，到了大營，派你去伙頭軍。」

　　陸青澤聽了都被逗笑，陽光般的笑容在那俊朗的臉上笑開，曬在顧行之那千層寒冰的心牆上，如細絲融開。

　　一向胃口不太好的顧行之，這餐竟用得比平日還多些。

　　「主子，藥來了，飯等等就端來。」端著藥盞的清風，一掀簾瞬間感到有一把無形寒刃直逼自己面門，驚得全身發顫了一下。

　　望向那眸光來處，就見自家主子正用著，想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目光瞧著自己，端著盞的手，不自覺得抖了好幾下。

　　「你......你怎麼在這？」見到在榻旁的陸青澤，就知自己皮要繃緊了。

　　陸青澤不知兩主僕間眼神來去，揚了揚手中碗。「正在伺候主子用膳。」

　　背脊又是一陣涼透，清風臉色多變，腦海中閃過無數被顧行之鞭打、踹踢等影像。

　　這該死的陸青澤，是深怕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瞪著正溫柔伺候著自己主子的陸青澤，無數把無形箭矢隨著目光朝他射去，如果能，真想把這人射死。

　　「小侯爺的藥放桌上就行，等等我伺候小侯爺服下。」

　　耐著性子的顧行之眼刀掃過清風，又看向一臉樂在其中的陸青澤，扯了扯想發怒的唇角。

　　「讓清風來吧，不勞煩陸監軍了。」

　　「不勞煩，順手事，何況我喜歡伺候小侯爺。」

　　陸青澤當然知道平日這事都是清風在做，但能與顧行之多相處，他可一點也不想放過這種機會。

　　「清風小兄弟，你先去用膳吧，小侯爺這有我就行。」

　　前後免不了都要脫層皮，清風機靈的眸子動了動，決定能溜就溜。

　　抬手作揖，向陸青澤道謝。「那就有勞陸將軍了。」隨後又轉向自己主子，鞠躬行禮。「主子，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見著自己侍從跑得比飛得快，氣到都笑出聲。

　　顧行之肘靠在榻邊，單手撐腮，打量著面前的陸青澤，那側顏下頜線十分明顯，帶著十足陽剛氣，與云宿柔和的輪廓有很大的不同，仔細看著，除了那對眼，到也沒什麼相似之處。

　　「你不去用膳？」

　　筷勺遞到眼前，顧行之略搖頭，示意不想再用。

　　「伺候完小侯爺再去。」

　　顧行之輕聲笑著，如一朵還未綻放的花朵，有收斂著的美感。「那你是沒得吃了。」

　　看了一眼那臉有著不明白之色，顧行之隨意玩弄起散在自己胸前那一縷髮絲，說得輕巧。

　　「羽林軍就是一群餓狼，見到有吃的上手就搶，吃飯跟打仗沒兩樣，期待他們發善心為你留飯，太難。」

　　「無所謂。」陸青澤也笑的自然，不在意有沒有吃的。「如真沒有剩，烤些地瓜來吃也行。」

　　顧行之下頜略為抬高，拒絕陸青澤再次餵食。「本侯飽了，你不介意的話，就將剩下的飯菜吃光，別浪費了。」

　　看向一旁飯菜，還有一半多，陸青澤略皺了眉。

　　這食量也太小了，難怪這麼瘦。

　　陸青澤不死心的再問著。「不要再多用些？小侯爺實在太瘦了，風一吹都快被吹跑了。」

　　對這話，顧行之倒有著不滿，他堂堂一個羽林軍主將，習武多年，再瘦也不可能一吹就跑。

　　「要不比比？」顧行之揚著眉，挑釁似的瞧著陸青澤。

　　「屬下上有老，下雖無小，但也還想多活幾年，以下犯上這事可做不出來。」

　　對於想多餵些給顧行之，陸青澤似乎十分執念。「屬下只是希望小侯爺身體康健，再吃一口吧，小侯爺。」

　　看著陸青澤如此謙卑，顧行之真的好氣又好笑。「哼，你還真想管本侯？」

　　「如能的話，也是屬下的榮幸。」陸青澤將小勺碰了碰那略蒼白的紅唇。「最後一口。」

　　「本侯真已用得比平日多了。」顧行之也不想駁了陸青澤的心意，只好張嘴將那口飯吃下。

　　而這句話也讓陸青澤聽出些意思，暗自得意著。「那以後小侯爺的膳食都由屬下準備可好？」

　　「讓你好下毒？」

　　「侯爺——」陸青澤低磁的聲音拉了些長。「屬下惜命。」

　　顧行之嘴角又不經意的揚了起來。「隨你。」

　　見顧小侯爺答應了，而臉上也比平日多了些許笑容，陸青澤藏不住心中喜悅，開心用著剩餘飯菜。

　　陸青澤用膳的舉止十分秀氣高雅，規規矩矩，每一個用膳的小細節都與顧行之十分雷同，如同出身貴家少爺。顧行之是查過他的底，資訊雖少但一些基本家底還是有，來自西北邊城一處小村落，並不是高門貴冑。

　　發現顧行之目不轉睛瞅著自己看，那一向冰冷的眼眸竟浮現難得溫柔，陸青澤心快跳了一拍，甚是喜悅，可又想起唐太傅臨行前，除了說了五年前之事，還提醒自己清溪村的慘案，心頭不禁又沉重起來。

　　那年村中慘案真是他做的？

作者說：

是一步步揭開謎團，還是一步步走向陰謀。

求喜歡，求書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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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雨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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