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鍾天政也趕了過來,看見張文君將顯揚子牢牢綁緊,使勁猛摔,站在一旁的四人呼吸沉穩,不像有動過手幫忙,笑道:「落花派的女人果然比男人更兇。」聽到此話,蔡斯臉色一沉,許晉熙沒有反應,高遠徽轉過頭去,趙玖豐看著三名堂主,不禁暗暗偷笑。
接著跟隨鍾天政步伐,在殿頂之間縱身,直往皇帝所居的後苑。由於拱宸門被高遠徽一鬧,野獸橫衝直撞,街煙烘烔,禁軍急急增援,整個直通拱宸門的長街已是混亂一片,無法到達臨華門集合,眾人便改由迎陽門進入後苑。奇怪卻是,旁邊的北門有人造反作亂,前往後苑的路上竟沒加重防衛,眾人輕如易舉的便進到裡頭。
一路走去,張文君拖著綁緊的顯揚子,蹙緊眉頭,面帶憂悒。高遠徽見狀,以為她是被說穿而不快,連忙上前道:「讓我幫你。」把張文君手中的鞭球拿走,又道:「你不用這麼介懷了,我們都沒放在心上……」說罷這句,高遠徽才意會自己說錯了話,甚麼不放心上,豈不是沒把她留心了?本已準備好閉目受打,張文君卻幽幽嘆了口氣,逕自行去。高遠徽詫異之餘,隱隱心感不妥,卻說不出由來。
走過眾多後宮庭院,終於來到皇帝親屬的寢宮群。只見四處鳳樓龍閣,庭深宮靈,除了最盡頭的一間宮殿亮著燭光,其餘卻是悄無聲色,就連巡邏的守衛也未曾見到。五人均覺奇怪,鍾天政卻是一如依往,神色自若,眾人只得隨著他而去。待走到那座燭照殿前,一開殿門,五人都是一愕。
深廳一條龍象地毯隔開兩邊,各列了一排的黑檀木椅,椅間均擺了一張雕鳳茶几,乾淨整齊,雍容高雅。只見左方首席坐著一名特使,隨後排到門前便是傅騏與黎娜;右方首席座位空缺,相信便是鍾天政之位,隨後便是一名特使,郭曉和洪立志。門前還有五張椅子可坐,便是留給落花派五人的位置。
然而最令人愕然的,卻是坐著中間盡頭高座的人。此人臉帶稚氣,目光卻深邃銳利,雙眉英立,便是野心勃勃的模樣。又看此人衣著,竟穿著金黃錦衣,刺繡斑斕,透以赤紅。要知道金黃色可是帝王象徵,就連官達極品的朝臣也不敢穿在身上,這天下間,就只有遠在蘇州的陳浚升敢在年度比武大會披身暫現人眾眼前。但此人年紀輕輕,氣度非凡,且兩側還有兩名御甲侍衛戒備,四大堂主都不約而同想起一人,就連趙玖豐也猜出一點端倪來。
只聽得鍾天政已跪在毯上道:「草民鍾天政見過陛下。」五人均是一凜,連忙也跪在地上參見。突然聽到皮繩撕裂聲響,高遠徽放在一旁的鞭球突然碎開,顯揚子竟徒手將長鞭撕成碎片,隨即侍在那高座之人身旁,尖聲道:「陛下,他們人多欺負人少!」五人更是確定猜測沒錯,此人正是當今聖上趙煦。
只聽得趙煦道:「免禮。」又皺眉對著顯揚子道:「他們怎樣欺負你,說來給朕聽聽。」顯揚子正要說話,張文君卻叫道:「明明這閹人只敗在我手上,公平公正,怎樣說成欺負你呢!」此言一出,高遠徽立時嚇得魂飛魄散,他雖知張文君野蠻直接,卻沒想過連在皇帝面前也使起脾性來,竟敢公然侮辱他的親信,連忙道:「這事的確我們不對……」還未說完,顯揚子已氣得暴跳如雷,指著張文君罵道:「臭婆娘,死婆娘……」只是罵來罵去也是那些話,加上聲音尖銳,教人聽到煩厭。忽爾鍾天政解圍道:「草民親眼目睹,張堂主此話屬實。」
趙煦斜眼望了望顯揚子,只見顯揚便是低下頭來一聲不作,這番鬧劇才就此作罷。隨著眾人入座,廳上又復凝重。坐在席上,四大堂主平復心情,見到特使與護法們似是安坐已久,心裡思潮疊起,暗生懷疑,而張文君剛才心存猜疑,現在更是惴惴難安。
片刻趙煦清了清喉嚨,開聲道:「終於等到各位人齊,朕便是開門見山。朕年幼時,王安石太傅曾教朕儒論學說,他殫見洽聞,學識淵博,實令朕受益不淺,朕對他亦甚為仰慕。當時先帝令他任參知政事,推行變法,變法內容新穎實用,確是有助整頓朝中經濟,一散積弱,只不過急於求成,才會失敗告終。朕對新法甚為推崇,在登基以後,一再研究新法,棄弊存優,加以改良,事後也多次想恢復新法。奈何朕那個太皇太后極力反對,眾臣又嫌朕年少,全然沒有當朕一回事。」咬了咬牙,語氣漸漸狠毒:「歸根究底,還不是那老太婆在礙手礙腳?要不是她老是干預朕的政務,那群老臣子又怎會舉而仰聽於她,毫絲不放朕在眼內?究竟這是朕的王位,還是那老太婆的江山?」
頓了又頓,又道:「朕雖足不出宮,但因有顯揚子為我通風報信,對你們武林可算是瞭如指掌,太傅當年與你們落花派的關係,朕都一清二楚。」眼裡精芒一閃,環掃眾人一眼:「你們與太傅密謀此事,可算是滔天大罪,若果傳揚開去,不僅累得太傅身敗名裂,你們落花派全數負上死罪,大宋皇室也是顏面無光。只是朕擔心舊法迂腐,若是拖延過久,會禍害我大宋,蝕我國力。權衡利害下,便再找了蕭掌門,向她道述原由,要她派人替朕殺了那老太婆,讓朕重掌皇權,成事以後,朕可前事不計,還能答應貴掌門的要求。最近老太婆身體轉差,正是動手時機,朕便讓人報知貴掌門派人行動。」又望著五人道:「此外,貴掌門親自認可了鍾樓主、貴派特使與四名護法,卻沒有認可你們。因此朕便以鍾樓主作輔,讓你們闖入皇城,又派了顯揚子試試你們身手,以示能力。既然你們都能過關斬將,一人就擒下了顯揚子,便該沒有問題。」
五人只聽得心裡發寒,剛才萬分兇險,要是稍有差池,或是鍾天政遲救一步,五人早已命喪黃泉。張文君更是印證了心中所想,方才求援不成,掌門確是有意讓她送葬,但此際騎虎難下,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趙煦凝重的道:「老太婆就在最盡的殿裡養病,她武功高深莫測,萬事小心。」說罷離開高座,在三人侍候下,領頭踏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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