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煦看著奶奶倒下,血淌長地,驀然想起幼時與奶奶的各種親情,也不禁心中惻隱。只是隨即覺得一道無法攀越的高牆由自己親手拆塌,終於可以成就雄圖霸業,立時抑止不住野心,縱聲大笑起來。眾人雖則替皇帝辦事,但眼見一代女中豪傑,竟落得被逆子弒殺的下場,不禁心生淒然。
兩名特使分別去查看倒地的護法們,只見黎娜氣若遊絲,傅騏全身骨折,卻都仍有一線生機,然而郭曉鼻息已絕,回天乏術。趙煦沒有走到太皇太后之前,反之來到顯揚子的屍體一旁,俯身伸手將顯揚子還在猛瞪的雙目合上,道:「你從小跟朕長大,與朕情同手足,忠心耿耿,辦事盡心盡力,朕卻沒好好對待過你。」
趙玖豐心道:「趙煦與奶奶關係疏離,又不滿被左右政權,就連奶奶死在眼前,都沒有去多看一眼,反而只是一個小太監,卻能得到重視。」突然想起自己無親無故,連疏離的機會也沒有,不由得暗自神傷。
忽爾遠方腳步聲急響,卻是步伐異常一致,整齊有條。趙煦臉色一變,道:「我的親衛來了。」頓了一頓,道:「此事已成,朕也會遵守承諾,但須得向朕的親信代交。」橫眉掃視眾人,道:「如何解決?」
落花派眾人都面面相覷,都沒想過有此突況。從闖進皇城至到劇鬥太皇太后,落花派人力折損甚重,要是在此功虧一簣,絕不划算。此時許晉熙卻走了出來,對著趙煦作了一揖,道:「此事交由在下辦妥。」說罷閃身抓了趙玖豐過來,點其穴道,趙玖豐惶惑之際,只見許晉熙將沾滿鮮血的匕首放在他手上,道:「陛下只須在親衛面前將弒后罪名推在這人身上,並對外宣稱太皇太后病逝,便可順理成章重掌皇權,又不動搖民心。」張文君聽畢幾乎立馬要阻止,卻懾於天子權威之下,只得把說話強吞回去。
趙煦想了一想,點了點頭,眼裡盡是讚嘆之色,便道:「好!就依你所言。」又轉頭向著落花派的特使道:「此人精明能幹,不可多得,貴派該要加以重用。」
原來許晉熙一早認為趙煦雖是目光遠大,壯志凌雲,卻在太皇太后主張韜光養晦,尚叫做衣食飽足的繁榮時代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定是個魯莽衝動,不顧細節的之人。故此便留有後著,硬要帶著趙玖豐一同上路,好讓他做替死鬼,果然先有中詐病之計,如今又無從善後,趙玖豐便能派上用場了。可憐的趙玖豐才醒悟過來,明明自己武功低微,只會拖了大家後腿,為何總要把自己帶來。正要叫冤道出真相,來個玉石俱焚,然而苦在被點啞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片刻那群親衛便來到門外,人人看見殿中異樣,太皇太后竟躺在一群屍體之間,皇帝卻在一旁毫無表示,身邊更有一班不明來歷的人,均是愕然失色。趙煦走出門外,道:「他們都是朕的護衛,朕安然無恙,各位不必擔心。」眾親衛才放心下來,只聽得趙煦又道:「今晚皇城混亂一片,都是源於有歹人要謀害太皇太后。朕得到消息,便已帶同護衛趕來救援,雖然刺客已被抓到,可惜太皇太后已經……」嘆了口氣,卻無半點悲傷,指著身子僵直的趙玖豐,繼道:「這刺客犯下滔天大罪,須得關牢受審,行凌遲之刑,才可洩朕喪王母之痛,各位務必做得妥妥當當。一有任何朝臣問起,你們只管說是太皇太后重病難癒,夢中病逝便可,若有任何人走漏風聲,實當全家抄斬。」
眾親衛有看得透徹的,早已明白這群刺客是皇帝親自請來奪權,但為了保著項上頭顱,只得齊聲答應道:「是!」
趙煦又道:「這一切反事,都是太皇太后一意孤行用舊法,導致經濟步衰,人心惶惶之故。從今開始,須得罷盡舊法,復行新法,勵精圖治,富足國力,再收復鄰國失地,重立大宋威名!」
眾親衛連忙齊聲說道:「吾皇萬歲!」
趙煦聽著甚為滿意,看著皇城廣闊,東日曈曨,胸中陰霾盡散。嗅著灼焦夾雜血腥的氣味,彷彿看見了大宋鼎盛繁華,人民衣錦富裕,國軍征討西夏,再收復燕雲十六洲的景象。
趙玖豐隨即就被親衛挾走,心中怨憤交纏,絕望至極,臨走前回頭狠狠盯著許晉熙與張文君二人,只見許晉熙依然毫無表情,張文君眼裡卻射出一點憐憫和同情。他恨許晉熙出賣自己,張文君身為堂主,居然也一聲不作,任由堂眾被人挾走,含冤而死。
過後,趙玖豐便被關進天牢。此乃獨立一房,沒有窗戶,只有石板作床,稻草作被,不見天日。趙玖豐此時穴道仍被封閉,臥在石上無法彈動,嗔目切齒,悲憤交集。
他也不是首次遭人背叛,但難得學到上乘武功,受到堂主重視,這次可算是唯一方法能得以報仇。他雖知落花派龍蛇混雜,並不可信,卻是失望明明有著共同敵人,結果還是被人利用出賣。他怨天尤人,身處惡劣環境,性命難保之際,一向堅決為義父報仇的內心竟開始動搖,默默萌生放棄念頭,甚至埋怨義父不讓他學武,以致被人輕視,枉死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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