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謙看到其中一個蒙面人,立馬暴跳如雷,指著他罵道:「他媽的只會跑的孬種,有種出來光明正大的跟我比劃!」那五人自然是許晉熙和蔡斯兩大堂主,以及傅騏、黎娜和洪立志三大護法。只聽得許晉熙道:「好,我不跑,你也不能用劍。」慕容謙道:「那怎麼成?我用劍成名的,這豈不是廢我一臂麼?」許晉熙道:「我也是以輕功成名的,大家扯平。」
慕容謙大笑道:「你以為自己是誰?誰認識你?」許晉熙道:「待臭道士敗在我手,便是我成名之時。」慕容謙道:「誰怕過誰?少廢話,我就用太極拳跟你打。」歐白水連忙道:「他分明怕了你的劍法,這是誘敵之計……」慕容謙卻沒聽進耳內,隨手丟了手中長劍,縱身騰挪。他們少說也隔著幾丈多遠,卻見身影一晃,已是欺近許晉熙,瞬息間兩人相差只剩幾呎,慕容謙便是一拳打了過去。
歐白水見他貿然衝入五人之中,就算慕容謙武功再高,恐怕也要吃虧。卻不知五人互有心結,見到許晉熙被這瘋癲道士纏著,無不幸災作禍,紛紛避開一旁,隔岸觀火。歐白水心中了然,悄聲跟南宮雨道:「他們各懷鬼胎,即使我們人少,但尚有勝算,可是仍得想辦法逃出這裡。」南宮雨舉目一掃,只見敵眾不計其數,任眾人武功如何高強,也難敵亂斬亂劈,單是這片人海,就能將眾人折磨到力盡。
南宮雨想了一會,道:「我先找小語出來,取下這五人,讓他們群龍無首,我們才有一線生機。」歐白水點了點頭,望了眼陳浚升與方皓雲,道:「雖然落花派不乏好手,該不會為了這兩人放過我們,但也把他們藏好,看看能否當作人質。」南宮雨便對著兩人後頸重劈,直接將兩人打昏,帶入大廳。
許晉熙見到慕容謙身法迅捷無倫,暗地一驚,退後數步,還了一掌。慕容謙拳中黏勁發動,左拳將其掌力撥走,右拳運勁一伸,打往許晉熙的胸口。許晉熙只覺手掌不由自主,無法回守,眼見拳頭快至,心想:「我也太過托大,看輕了慕容謙的太極拳。」立時使盡全身真氣,雙腳向前一踢,猛提口氣,借力掙紮手掌的黏勁。慕容謙喝道:「哪裡逃!」說罷雙肩壓沉,雙拳使勁一推,一記「雙峰貫耳」,直往許晉熙的腳跟打去。
卻見許晉熙全身騰在空中,只怕這兩拳再也無法迴避,突然眼神一變,目露兇光,身子硬生一挪,連出數掌,正擊側劈,有若折枝摧花,乾脆俐落,每招每式均是極其狠辣無情,竟然破解了慕容謙的攻勢。這手由蕭赫秘傳下來的「花落情斷十三式」,並非任何掌法劍法,而是一個心法套路,能夠套用任何兵器拳腳,使者須得深藏情緒,心狠手辣,方能用得淋漓盡致。慕容謙看他招式精妙,處處殺著,激起心中戰意,道:「好!你還有三兩下子跟我一拼。」說罷雙拳轉擺,又是一招「攬雀尾」,意起形落,巧力牽引,許晉熙只覺無論如何急攻猛打,招數都彷彿捲入流沙,頃刻紛紛化為無形。
許晉熙自是大為訝異,鬥多十餘招來,只感到對方內力綿綿藏巧,充沛精純,彷彿無窮盡之時,實在比自己高出數倍,若果站著纏鬥,只怕凶多吉少。心念一轉,便是轉身左足一點,掠到後方一個派眾身旁,隨手搶了把長劍,劍運「花落情斷十三式」,再度搶攻過來。
慕容謙大叫道:「死孬種,不是說好不跑的嗎?」卻見許晉熙劍招凶猛陰鷙,殺氣騰騰,隱隱與剛才掌法相似,卻是大有不同。他向來是個武癡,見到招式這般奇妙,暗忖:「這武功我從沒見過,若能參考幾招,說不定對我的御劍術有用。」便道:「還有甚麼三腳貓功夫,快拿出來給貧道見識見識。」手裡也不怠慢,拳隨心發,引牽黏封,迎了上去。
許晉熙眼露邪門笑意,不時發出一陣鬼聲怪叫,長劍有若急風狂雨般快攻過去,有如邪魅驚醒,便要吞光蝕日,將眼前一切毀光滅盡,只是聽聲,已是教人心寒顫憟。慕容謙暗暗吃驚,再也顧不得觀摩偷師,立定心神,全身氣勁收放自如,如海納百川,氣定神閒的見招拆招。
歐白水見兩人鬥得正劇,難以插手,雖則其餘四人毫無相助之意,但畢竟不知對方底細,猶恐慕容謙有所差池,便是引開四人注意,仰天一嘯,長棒一立,厲聲道:「你們四個,想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四人轉睛過來,但見歐白水怒目立棒,守在廳門之前,大有當年張飛獨守長板橋之威,一時間也是膽顫心驚,被其氣勢震懾。過了良久,蔡斯對著傅騏道:「我們四大堂主只剩兩人,許堂主已跟慕容謙鬥了起來,我須得伺在身旁,以防不測。」言下之意,便是由三個護法出擊。
黎娜當然知他心裡詭計,道:「你還假正經的說甚麼鬼話,明明你心裡就想許堂主被慕容賊道一拳打死最好,那麼大堂主的位置就是由你擔任了。」傅騏冷笑道:「借刀殺人,卑鄙啊卑鄙!」蔡斯被人識穿,卻是若無其事的道:「門派根基是我們紮的,皇城又是我們打的,你們都沒幹過甚麼實事,無論如何,我是決計不出手的了。」語畢便走回派眾裡面。
三個護法面面相覷,歐白水見到他們內亂,心裡一喜,趁機道:「你們究竟誰出來跟我決一死戰?」三人在派眾面前不可失威,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挺身而出。然而以多欺少,又不甚光彩,就算得勝,也教人笑話,傅騏便道:「洪護法,我和黎娜的劍法須得兩人聯手,可是這般就變成三人鬥一人,只好拜託你先上場了。」
洪立志早前在少林寺見識過歐白水的武功,自知不及,本亦不想對陣,但當著眾人面前,又不能臨陣退縮,只好站前一步。歐白水見狀,朗聲道:「歐某不殺無名之輩,請報上名來!」
洪立志素來不喜多話,只道:「姓洪。」歐白水心中一凜,立時想起花解語曾提及此人,雖則武功不高,但擅造奇兵異器,夜襲少林當晚便是以透明幼絲裝成擒拿手法。便即暗暗提防,留心注視洪立志全身,一時之間卻不見任何異樣,只得道:「請!」長棒放肩,昂首闊步,邁步上前。
只見洪立志從背袋掏出一枝長達三呎的毛筆,筆身棕黑,狼毫發黃,無何特別,便即凝神不動,默然靜候。歐白水心想:「這柄毛筆定非尋常物,若我貿然上去,只怕一不小心著了道兒。」但見慕容謙那邊打得不可開交,幾個護法又在虎視眈眈,實在不容多想,惟有踏步輕掠,來到洪立志身前幾呎,長棒虛探一點,朝洪立志握筆手指戳去。卻見洪立志不為所動,手指往筆柄一按,筆毛竟然分開八截成爪,有若八足海怪,張口猛噬過來。
原來這枝毛筆暗藏機關,看似柔軟的狼毫,卻是裝了八根硬如堅石的鐵爪,一旦被此鐵爪箝上,任天下神兵利器,雄身壯軀,也要被夾得粉碎成灰,血肉分離。歐白水此刻方知中計,登時大驚,然而收招不及,長棒已是碰到鐵爪,即被牢牢咬緊,洪立志再按一下,棒頭竟被捏斷,棒身連同裂開,剎那間竟是直直爛開幾截,無法握緊,碎散在地。這樣輕手按鈕,卻有此等厲害力道,實在不遜世間一流高手全力使勁。
歐白水失去兵器,只得退後數步,站穩陣腳,細思對策。暗忖:「這鐵爪如此厲害,我既使不得棒法,單靠掌法又如何對應?」洪立志見他退避開去,銳氣受挫,便是乘勝追擊,大筆一揮,鐵爪張開,這頭八爪巨獸便要化身饕餮凶怪,將歐白水的首級取而嚼之。
歐白水逼不得已,左掌擊出掌風,洪立志只覺呼吸窒息,攻勢登時緩滯。歐白水趁機右手探空擒拿,想把毛筆搶過,只是探爪數刻,毛筆仍牢牢握在洪立志手中,不為所動。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條透明幼繩緊捆在洪立志手腕,此繩該便是在少林寺當晚所用,竟是堅韌非常,結實難脫。
歐白水雖則劣勢,心裡卻絲毫不亂,雙目往下一掃,只見洪立志腳底功夫差勁,身法遲鈍,突然想起慕容謙敗在許晉熙之下,只不過是輕功差上分毫,實非武功不及。心念一動,雙足點起,竟在庭園奔馳起來。洪立志以為對方怕了這枝毛筆鐵爪,暗自得意,自己鑄造的奇兵器竟能打得丐幫幫主落荒而逃,實是何等光榮,旋即放下戒心,追著歐白水而抓。只是歐白水輕功比之高出幾等級數,洪立志又是人矮腿短,內力淺薄,哪又追得上?片晌便是感到力有不繼,身法明顯緩了過來。
歐白水便要誘得他窮追猛打,消耗體力,此時計策得逞,但猶忌兵器威力,再是裝得一臉惶惑。果然不出所料,洪立志本已停下腳步,望見他的神情,便欲繼續追擊。卻聽得黎娜喊道:「洪護法,他這是誘敵之計,你不會夠他跑的,別上當了!」洪立志才醒悟過來,立時停下腳步,丹田運氣作歇。
卻見歐白水本來遠在數丈之外,未等洪立志回復過來,轉眼間已來到他身前。洪立志吃了一驚,連忙揮筆按柄,鐵爪又是一口咬去,歐白水冷笑一聲,道:「旁門左道,算甚麼英雄好漢?」從容避開鐵爪,右手已是擒著洪立志的肩膀,左掌同時一劃一推,洪立志登時被打飛數呎之外,毛筆更是脫手飛出,被歐白水搶去。
黎娜和傅騏本欲上前攙扶,但見洪立志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不禁愣了一愣,就連歐白水也感愕然。歐白水這掌沒盡全力,但也使了六成,以洪立志身上的內力,受了這掌,恐怕是肋骨碎裂,爬不起來。此時洪立志顫巍巍的解開身上衣衫,竟然露出一件絲蠶背心,眾人才恍然過來,便是這件背心為他受了這掌,才免去癱瘓之虞。
但這掌也是非同小可,洪立志性命雖無大礙,亦感到氣血翻騰,呼吸困難,雙目發黑,一時間愣神失魂,也不能上陣。黎娜和傅騏對望一眼,心意互通,連忙把洪立志帶到派眾之中安頓,才回到場上。傅騏早聞歐白水的威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登時心中怯場,身子微顫。黎娜見狀,只覺這位姘頭懦弱無能,歐白水卻是盡現氣慨,兩者相比,立時高下立見,不由得對傅騏心生厭惡,道:「你怎地這麼沒用?你看看人家丐幫幫主?」
傅騏辯道:「甚麼沒用?只是……你沒看過我真正實力……」握劍的手卻是不由自主地顫了起來。黎娜白了一眼,道:「天氣很冷麼?怕得說話也要顫抖。」傅騏道:「我……我只是太興奮了,能遇到這種對手……才值得我全力應付。」歐白水暗裡好笑,趁他們拌嘴時,研究手中的毛筆鐵爪,把玩片刻,靈感一觸,只覺此物形似長棒,該能把打狗棒法套用進去。隨即對空揮了一招,順道按下機關,只見毛筆戳刺之時,雖則短了數截,張開的鐵爪卻能更添殺著,近身搏鬥能再上層樓。
如此試了數招,歐白水甚是滿意,收好鐵爪,便對兩人道:「你們兩口子甜蜜歸甜蜜,可別冷落了我這個叫化子。」但見兩人面如死灰,原來剛才試招全被兩人看在眼內,打狗棒法本就神妙無比,加上這柄毛筆鐵爪,更是如虎添翼,兩人的鴛鴦劍法根本無法匹比。只聽得黎娜嬌聲道:「歐幫主,歐大俠,你英雄蓋世,可不會欺負一個女子罷?」傅騏愣道:「娜娜,你……你待怎樣?」黎娜道:「甚麼怎樣?我身為女兒人家,怎會夠歐幫主一個大男人鬥?所以由你上場罷。」
傅騏聽得她臨敵反面,也甚氣惱,罵道:「你這淫婦,枉我待你不薄,你竟然背棄我?你慾求不滿的時候,可會這般嫌棄我?」黎娜道:「魚水之歡,大家也有份歡愉,你要是不滿,要麼你不要找我,我找別個男人好了。」突然「啪」的一聲清脆掌摑,傅騏居然一掌打到黎娜臉上,怒道:「你這臭婆娘天性淫蕩,當初是你在洛陽不知羞恥,當街脫衣,勾引我跟你歡好……」群眾登時嘩然。黎娜臉上一紅,反駁道:「我只是聽聞你那裡很大,卻沒想中看不中用,不外如是……」群眾又是一陣議論洶洶,亂若庭市。
歐白水看著落花派的人明爭暗鬥,如何腐敗不堪,傷風敗俗,卻能亂得武林不成體統,不禁從衷哀嘆,心想:「原來落花派只是一群烏合之眾,若然各門各派謹守正道,同心協力,武林怎會落成這個景況!當真是人心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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