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熹微的早晨,婉囀的鳥鳴,還有一杯加了蜂蜜的檸檬水。
伴著這美好的一切,禕薇身體半靠陽台,瞇著雙眼望向室外的林野。從這個窗台往外看去,便是她的前院——或許還不是她的,但也都快了——接著便是一片將這間別墅阻隔的樹林子。禕薇深吸一口氣,覺得這實在太新鮮,太美好了,甚至她不敢眨眼,害怕下一個瞬間她又會墮回過去那些惡夢。
她低頭啜了一口蜂蜜檸檬水,酸澀甜蜜的兩種氣味在舌尖上打著轉,彷彿這樣就能沖淡昨晚的腥穢一般。禕薇想到昨晚,怔了一會兒,便大口大口喝起檸檬水起來。
「這麼渴?昨天沒餵飽妳?」
禕薇身體一顫,一雙溫熱的手探向她的腰際,扣在肚臍之前。她下意識想要掙脫開來,但想到這個早晨是多麼得來不易,便只側過頭,低垂著笑眼微勾唇角。男人的手指擦過她的唇,抹去了上頭的酸甜的水漬。
「文先生早安。」禕薇乖巧的嚅囁著。
男人低低嗯了聲,頭埋在她的頸窩間,而禕薇並不反抗那個超她不知道幾十來歲的男人,只是靜靜看著一樓的前院裡,那個過去常欺凌她的女家管,還穿著制服在那裡忙來忙去。禕薇出身是女僕的孩子,從小就跟著媽媽,母女倆總一起被打被罵。她常常被女家管關進地下室,而她起初只有害怕,後來就慢慢滋生出了恨,決意有天會讓女家管對她與她媽媽懺悔。
今天她做到了,她走入了別墅主人的夜晚,走入了他的心。
禕薇以為自己的眼神會是冰冷,痛快,狠辣,但當她看見窗玻璃的自己的倒影,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神只有哀戚。男人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頸窩,那些充滿屈辱紅印的地方,而她無法反抗,甚至已經沒有要反抗的想法。
「妳一直看著安嫂。」男人摟著她問:「小薇,她過去對妳不好?」
禕薇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她。他原先就已經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准許了她可憐的母親在這間別墅生下孩子、扶養孩子,然後就日漸看著禕薇長大,直到昨晚成年了的禕薇把自己送給了他。她的生日禮物是一份權力,地位,卻不想這禮物也有代價:名聲,青春,身體。他養了一朵小白花,只為了親自摘下。
如果真要說的話,把她關進地下室的安嫂,也比不上把她困在別墅眷養的他的殘忍。
禕薇想到這時,突然驚覺自己已經不自主地搖了搖頭。「沒這回事。」
「是嗎?小薇,如果這房裡有誰欺負了妳,妳儘管告訴我。」男人邊說,邊捲了一會兒禕薇的長髮,接著轉身換起衣服,準備要離開了。
禕薇期待他會說點「今晚我準時回來」或至少「我走了」之類的話,就像她夢想中一個普通丈夫對妻子說的話。然而他並沒有,也確實沒必要向她回報行程。男人提著手提包準備開門,禕薇卻不受控制的小跑上前,大喊等一下。
男人詫異回頭,看見禕薇踮起腳尖,羞澀地對他親了一下。
「好了。」禕薇微微一笑,溫柔的說:「早點回來。」
男人沒有想像中回她一個笑容,或者至少趕時間的模樣,只是毫無反應的關上了房間的門。門「喀噠」一聲,像是扣緊了脖子上的枷鎖。
突然禕薇感到喉嚨一股氣味返了回來:酸鹹的,腥臭的;接著腳一軟,癱倒在了地上。鳥鳴聲突然不見,檸檬水的氣味突然不見,那熹微的光芒也都通通看不見了。
禕薇身體一歪,蜷躺在了地上。
她沒有哭,沒有掙扎,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過度豪華以致於分不清楚自己樣貌的房間。大床是為了她準備的,淋浴間是為了她準備的,就連那扇能當鏡子的窗,擦得那樣乾淨,都是為了她準備的——男人比安嫂殘忍多了,準備了這些東西,是為了讓她墮落過後,細細回味自己的悲哀。
早晨的陽光穿透窗戶照了進來,灑在禕薇那雙沒有神色的眼瞳上。
如果昨晚再給她一次選擇,她會逃離這間別墅嗎?
禕薇捫心自問,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窗台前,臉貼上了冰冷的玻璃。
最後,禕薇了拉上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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