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窗外,在層層房屋的身影之間,西聖域河波光粼粼,河水緩慢的向西流去。雖然安德魯看不到對岸,但他知道那頭一定駐紮著大批的皇境守軍。該怎麼辦?他思索著,現在前方有坐鎮等待的敵人,後方有搶先出手的入侵者,按照原本的計畫,我還能夠成功擴張王國的領土嗎?
「我們可以從無名橋進攻,」佛沃提斯公爵在作戰會議上這麼建議,「毀壞他們防守最精良的赫克斯堡,然後就直接衝向皇城,一路上只拿下最重要的樞紐堡壘,等攻破皇城之後,再回頭對付殘餘的散沙。」
「不行,」身材和佛沃提斯公爵相像的李佛曼恩侯爵反駁,「無名橋上沒有任何遮蔽物,從那裡進攻無異於讓士兵們送死,而且如果沒有完全平定河岸邊的情勢,會使遠征軍腹背受敵,屆時你們將受困皇境,前方是皇城守軍,後方是河岸邊的家族,兩旁都是沙漠,如果軍隊一路順利攻進皇城那還好說,否則補給會是另一個大問題。」
「不是還有另外兩座橋?」克洛登.杜勒大人道,「我們可以分兵進攻。」
「把軍隊放在橋上不是什麼好主意,」李佛曼恩侯爵搖搖頭,「無名橋、八神橋、聖鴿橋,三座橋的對岸和我們一樣有著守衛塔樓防守,而且他們最近在橋頭旁新建了數十座高檯,上方至少可以站滿上百名的弓箭手,不,陛下,我不覺得過橋是好方法。」
「您的意思是要坐船?」安德魯問。
「必須坐船,」李佛曼恩侯爵點點頭,「我們的戰艦一趟最多可以搭載兩萬名士兵渡河,還可以讓他們在不同的地方上岸,」他指著圓桌上的大地圖,指尖由左而右,「一號堡、二號堡,一直到二十三號堡,是他們防禦較弱的地方,我們可以分別攻克,再進攻擋在三座橋前方的赫克斯堡、芮凡堡和堅石堡,最後開通橋梁,讓還在這裡的大批軍隊過河。」
「一號堡到二十三號堡,」安德魯眨眨眼,「它們沒名字嗎?」
「有的,陛下,」回答的是李佛曼恩侯爵的表弟,身穿繡有青蛙家徽上衣的奧利.韋瑟爵士,「但我們覺得數字更方便記憶,而且這些堡壘並不是相對重要的地方,它們可以說是一般的守衛塔樓,駐軍也僅有近百人,甚至更少一些。」
「你們之前有佔領過這些地方?」安塔席公爵問。
「有,但時間都不長,」李佛曼恩侯爵回答,「只要我們佔領其中一座,兩旁的皇境守軍就會派兵救援,奪回塔樓。」
「那您還建議陛下攻佔這些地方?」豹家首領不屑的問。
「現在情況不一樣,」侯爵解釋,「以前礙於人手不足,我們只能一次攻破一個地方,運氣好的話可以佔領兩、三座塔樓,但最多也就只能這樣,現在則不一樣,人數已經成為優勢,成千上萬的將士等著渡河,我們就應該善加利用。」
「大人,您沒有計算到皇城派來的援兵。」首臣雷爾夫說:「那些援兵大有可能駐紮在這些塔樓之內,一個地方就可能有將近上萬名的守軍,他們才是占有人數優勢才對。」
「沒錯,」安德魯張口附和,「而且剛才您說一趟只能載兩萬名士兵渡河,如果能全部抵達對岸那是最好,不過皇境應該也有防守的艦隊才是。」
「他們那些都是小船,」李佛曼恩侯爵的笑容充滿輕視,「以蘆葦和草梗編成,速度是快,但是一撞便翻,這是陛下您最不需要擔心的部分。」
「那麼援兵的部分呢?」杜勒公爵問,「這會使我們無法同時攻下二十三座堡壘。」
「或許我們先挑幾處容易上岸的地方進攻,再從陸地上向兩旁擴張。」
「向兩旁擴張?」佛沃提斯公爵哼了一聲,「怎麼不是兩旁的皇境守軍派兵來救援,再把塔樓奪回去?」
「這個計畫總比某個想要把軍隊放在橋上讓敵人當活靶的蠢蛋好。」侯爵怒目相視。
「你有膽再說一次,」佛沃提斯公爵握住劍柄,「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蛋!」
李佛曼恩侯爵也握住劍柄。「原來您已經老到聽不清楚了,真是失禮。我再說一次,您這次可要聽清楚了,我說的是『我的計畫比某個想要把軍隊放在橋上讓敵人當活靶的蠢蛋好太多了』。」
「你這個──」
「夠了!」安德魯打斷公爵憤怒的咆哮,瞪著正要拔劍的兩人。「我找你們來,是要得到進攻的方法,不是無盡的爭吵。時間之神不等猶豫者,要是帝國趁我們內鬥時打下皇城,那麼討論坐船還是走哪座橋便是毫無意義。」
獅王的威嚴讓腳鯨低下了頭,也使花豹閉上了嘴。
「依您的說法,或許我們可以藉帝國的軍隊打下對岸。」首臣連忙表示。
「你的意思是?」
「現在河畔邊的守軍一定是對我們加以防範,如果我們這時出兵,承受的損傷一定不小,這時如果帝國軍隊繼續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就可以幫我們分攤一部份的皇境守軍。」他指向地圖,「攻下瑞克斯克城的帝國軍只有兩個選擇,其一是向東方的皇城前進,不然就是繼續向北,直到打下西聖域河畔為止。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我們尚未出兵,情況都是對我們有利。如果帝國選擇向東前進,那皇城派到河畔的援兵勢必會折返救援,如此一來我們便占有人數優勢,攻佔塔樓的計策便可施行。反之,如果帝國選擇繼續向北,我們就有更多方向可以選擇,看是要趁他們交戰時趁虛而入,直接衝向皇城,或是對河畔的領地出手也行,他們不可能同時抵擋帝國的攻勢,又撥出多餘的人手來防備我們。」
安塔席公爵點點頭。「只要我們按兵不動,他們就會自己先露出破綻。」
「所以你建議我們要再等等,先看帝國往哪個方向進軍?」安德魯不喜歡這樣。把王國的行動交由帝國決定,等同宣告王國是帝國的小小附屬。「如果帝國打輸了呢?對岸的援兵還會繼續待在原地,到時候……」
「到時候我們就只能等。」首臣接續國王的話。
「等什麼?」
「等待塞維奇大人的軍隊。」雷爾夫回答,「他們在攻下望島港後進軍就一直不太順利,一路上遭遇許多頑強的抵抗,以及熱病的侵擾。攻打月潭城時,皇境的路斯科倫.奧瑪齊拉伯爵把因熱病致死的屍體投向我方的軍隊,傳染病瞬間在軍中爆發,數百名戰士在不久之後便回歸八神,塞維奇大人的兩個兒子也位列其中。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攻下了月潭城,塞維奇大人親自砍下了路斯科倫伯爵的頭顱,插在矛頭上供人們觀賞。」
「月潭城?那地方離皇城還有好大一段距離呢。」杜勒公爵皺眉說道。
「以地圖上來看的確是相當遙遠,」首臣點點頭,「但比帝國軍隊近多了,其對皇城的威脅更勝他們。」
「皇有可能把派來東邊的援軍召回西方?」奧利爵士問。
「只要我們不出兵,他就必須這麼做。」首臣的回答頗有自信,「與其讓軍隊乾等在這裡,不如讓他們去解決迫在眉睫的困境。他們離去之後,我們便可以──」他伸出一根手指,劃過地圖上赫克斯堡的字樣,「一舉攻破敵方的防線,占領整個河畔。」
雷爾夫的提議最終獲得多數與會者的贊同,會議也暫時以「等待」作為遠征軍目前的方針。眾人相繼而去,安德魯獨自留下。他望著河流,靜靜思索。
他不喜歡等待。他傾向讓事情繼續發展下去,而不是使其在原地踏步。況且現在河泥城的秩序混亂,竊盜、打架和姦淫的問題層出不窮,要是在進攻時機到來前又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差錯,造成這批由數百個家族組成的軍隊分裂,他該如何解決?
但是安德魯此時也沒有更好的點子,所以只能照著首臣的建議去做。只能等待,他心想,時間之神不等猶豫者,不過,或許等待才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他瞄向桌上那封從大森林寄來的信,信上說帝國軍隊已經逼近伏冬堡了。
該死的帝國軍隊,他惱怒的暗自咒罵。他們到底哪來這麼多人,可以一邊攻下皇境的領土,另一邊又同時入侵王國的大森林?要是他們攻下了伏冬堡,然後又接著向西前進,繼續攻破王國的堡壘,他就得帶著大軍回頭,穿過峽谷諸侯的領地,北上驅逐入侵者。屆時入侵皇境的計畫將無法實行,塞維奇伯爵的軍隊也得退回西聖域河以北,這一個月的努力全將付諸東流,這是他最不樂見的情況。
噹──噹──噹──,傍晚禱告的鐘聲提醒了河泥城內的眾人,安德魯閉上眼睛。願諸神保佑大森林,保護熊家與虎族的戰士,使他們的劍永遠鋒利,讓他們的盾無比堅固,他向八神禱告,願闇與光祝福他們,願時間與空間祝福他們,願天與地祝福他們,願命運姊妹祝福他們,祝福他們趕走敵人,守住家園。
並且祝福我們,他繼續祈求,讓我們的等待有美好的結果,讓塞維奇伯爵的努力不會白費,讓帝國引走皇境守軍的注意,讓我們順利攻佔敵人的領地,讓我完成獅家多年的夢想。
當他張開眼睛時,一隻烏鴉站在窗邊,用深邃漆黑卻亮晶晶的眼睛盯著他。
「鴉主同意你的請求。」牠說。3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Fb5NLVrx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