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嚎啕哭鬧和女人的低聲抽噎響遍了整個帳篷,安德魯煩躁的瞇起了眼睛。
「你還有什麼遺言?」說話的人不是國王,而是克洛登.杜勒公爵。
「呸!我犯了什麼罪,需要你們這樣把我五花大綁地綁起來?」彌頓.拜爾斯嘴角淌著血,憤怒地喊著:「我的妻子犯了什麼罪?我的兒子們犯了什麼罪?你們這樣是公然違背王國的律法!」
彌頓的吼叫並沒有令杜勒公爵替他鬆綁,反倒讓自己又挨了兩腳。伴隨著喀擦一聲,他的肋骨又斷了兩根。「嗚呼……」他痛苦的喘著氣,眼睛卻瞪得比金幣還要大。
那喘息還真熟悉啊,充滿絕望卻又想頑強抵抗。安德魯坐在一旁,輕輕撫著第二夫人,是你們先挑起爭端的,別怪我不手下留情。
那天從石鎮的巷弄走出來後,安德魯便馬上召喚各家首領,要他們傾盡全力抓住這名叛國賊,而封臣們也不負所望,在當天傍晚就把拜爾斯全家押進了杜勒公爵的灰色大帳棚。
公爵們聽到傳音者出現在石鎮時都氣瘋了。尤其是杜勒公爵,當他聽到彌頓承認把安德魯帶去見傳音者時,氣得一拳打斷宣示效忠自己的封臣的鼻梁。
「夠了,杜勒公爵。」安德魯站了起來,看看跪在地上的彌頓,接著拍拍犀家首領的肩膀。「剩下的交給我。」
他緩慢的踏步,一步,一步,又一步,繞著帳篷中間的被綁住的幾個人。他身上的紅色長袍時不時拖過地上的木板,發出悉窸窣窣的雜音。
「媽的!」彌頓還在叫喊,「瘋王!踐踏律法的瘋王!」他的唾沫濺到了木板上,和一攤鮮血混合成噁心的顏色。
帳棚內的其他人皺起眉頭,其中包含了佛沃提斯公爵、安塔席公爵和杜勒公爵。他們各個身披鎧甲、雙手抱胸,一起怒瞪破口大罵的犯人。
帳篷外的格雷格和首臣也都臉色凝重,他們騎著坐騎,圍繞在帳篷旁,以防有任何蠢蛋進來打斷他們。軍營裡人煙稀少,偶爾會有小侍從提著木桶從遠方快速跑過。一天之內把你們的手下都趕到石鎮去,包括那些養豬的和賣身體的!安德魯這麼對公爵們下令,而他們辦事的效率和成果令他相當滿意。
「你的腦子壞了,安德魯.王!」彌頓的眼睛布滿血絲,他使盡全身的力氣怒罵:「你這個瘋子,我要公正的審判!我和我的家人是無辜的,他媽的快放了我們!」
「噢,你聽到了嗎,杜勒公爵?你的封臣說自己是無辜的,他想要公正的審判。」安德魯輕聲說道。
「他不是我的封臣,」克洛登惡狠狠地瞪著彌頓,「再也不是。」
「嗯,但他仍是王國公民,還是握有受到審判的權利,」安德魯微微一笑,「讓在場的各位審判吧,我把審判權交給我們王國內三個位高權重的領主。我相信你們任何一人都比我還要公正,更適合作為審判官。杜勒公爵,現在請您向各位說說,為什麼這幾個人被綁在這裡。」
「不必麻煩杜勒公爵,陛下,我們都知道他們為什麼在這。」安塔席公爵開口。「帶傳音者來威脅陛下?各位大人,我想不用多說,這雖然沒有違反任何一條律法,但顯然已經踩到了王國的底線。這種行為既無視歷史的教訓,更罔顧王國反抗聖鴿的決心,這種過錯是無法被原諒的,因此我主張判他死刑,唯有死刑才能解決這件事情。」
「我同意。」杜勒公爵握緊的雙拳不曾鬆開,「他必須死,他的家人也是。」
家人也是?安德魯看看杜勒公爵那身上繪有白犀的胸甲,再看看彌頓和他的家人,慢慢皺起眉頭。克洛登.杜勒公爵對自己的封臣可說是鐵石心腸、毫不留情也不為過,獅王心想。
最後一位公爵聳聳肩。「我沒什麼好說的,他必須死,但是其餘的人怎麼處置我沒意見。」
「他們同樣必須死。」杜勒公爵強調。
「同樣必須。」安塔席公爵點點頭。
「你們才去死,你們他媽的才去死!我詛咒你們被紅月團火燒全身、被一面眾砍斷四肢、被傳音者剮下命根,最後在聖域被斬首示眾!」彌頓激動得雙眼凸出,「反抗聖鴿的人都不得──」
喀擦一聲,安德魯反手便打斷彌頓的下巴。「都要死了話還那麼多,」他雙腳微蹲,抓起彌頓的頭髮讓他們四目相交,「聖鴿的時代結束了,以後在王國境內,」兩人的臉相距不到數吋,「由我說的算。」
第二夫人地緩緩突入終結了彌頓.拜爾斯的哀號。他的脖子湧出鮮血,整個人癱倒在地上。安德魯站起身來,看了看死者的家人。彌頓的老婆絕望的垂下了頭,他們的兩個兒子則不再哭泣,反而瞪大了眼睛。「杜勒公爵,」他的聲音平穩單調,不帶任何情感,「剩下的人就由你來處理。」
「遵命,陛下。」
「這裡是你的領土,這位是你的封臣,你應該能自己處理好,對吧?」
「這是當然,陛下。」克洛登.杜勒公爵狡黠的笑了笑,「石鎮永遠不缺管理者,自告奮勇的人多的是。」他遞給安德魯一面繡著紅嘴椋鳥的旗幟,一面拜爾斯家族的旗幟。
他接過旗幟,細心地將第二夫人身上的血擦拭乾淨,然後將紅嘴椋鳥扔在屍體上。「願勝利與王國同在。」國王說完這句話便踏出帳篷。他可不想觀看小孩和婦女的行刑畫面。
「辦好了?」格雷格看到他走出帳篷便開口詢問。
安德魯點點頭,跨上了恬勒瑰的背,輕拍猛獸的下顎,而恬勒瑰則以舒服的呼嚕聲作為回應。
微風夾帶著土味迎面吹來,安德魯喘了口氣,直到這時他才能大口呼吸。只要牽扯到魔法師和聖鴿,戰爭開打時你就沒有機會回頭了。傑夫的話飄在耳際,隨著風不斷吹來。你每次都必須踏出正確的步伐,因為一旦你踩錯,可不只是你死掉就能簡單了事,王國淪陷、獅家滅絕都是可能發生的。
安德魯回頭望去,接著走出帳篷的是佛沃提斯公爵,他臉色嚴肅的對安德魯行了一禮,便騎上馬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然後就再也沒有人走出來了。
安德魯不管安塔席公爵與杜勒公爵要怎麼處理彌頓的家人,只要他們能處理好,他就不再參與剩下的事。他對身旁的家人點點頭,雙腿輕觸獅腹。
彌頓.拜爾斯的死,意味著吹響王國與聖鴿對戰的第一聲號角,也代表著王國現在要對付的敵人,是東方正要打來的帝國二王子的軍隊、南方皇國的守軍,再加上蹲伏在暗處的聖鴿、傳音者及一面眾。
弟弟的警告依然在他的耳旁。你每次都必須踏出正確的步伐,因為一旦你踩錯,可不只是你死掉就能簡單了事,王國淪陷、獅家滅絕都是可能發生的。
幾道黑影掠過,安德魯仰望天空,一群烏鴉整齊的停在帳篷上,歪著頭看向他。
接著狼嚎傳來,長而平順、此起彼落,響遍了整個草原。安德魯瞇起眼睛。
我也不是沒有防備,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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