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著女兒親手縫紉的手帕,仔細端詳。琳賽公主則站在一旁,雙手握拳反覆搓揉,眼睛偷偷瞄向房間那只雕花木櫃。
手帕上以金黃色的絲線──純棉而非黃金,公主的針織技巧還不足以操控純金絲線──縫出一頭威武昂立的獅子,縱使牠的眼睛有點歪曲,鼻子的位置也太過下面,卻很難讓人誤以為是其他的圖案。
葛蕾塔的手指滑過手帕,來回撫摸純棉獅子。人們喚這些絲棉為「水縷」,它們出產自諸島地區,據說那裏有一種水生藤蔓,其花朵就是水縷的主要來源。這些絲棉質地滑順如水,觸感沁涼如冰,韌性極佳且易於針織,是適於初學針線縫紉的材料,葛蕾塔自己的第一面手帕也是由水縷織成,那時她縫的是一朵淡藍色的小花。
「妳覺得滿意嗎?」她問女兒。
「還……可以吧?」琳賽眨了眨眼。
「那就好啦。」葛蕾塔將手帕還給女兒。
公主對王后的直率有些不知所措,她呆呆地拿著手帕,眼睛裡盡是疑問。
「您覺得可以嗎?」她問母親。
「當然,」葛雷塔回答,「妳織得很好,雖然獅子的眼睛有點歪,但依舊是一條觸感舒服的手帕。琳賽,妳織得很好。」
公主的臉龐爬上紅暈,開心的表情一掃方才的困惑。「我可以去和柔伊玩了嗎,媽媽?」
「去吧,」葛蕾塔微笑說道,「見到布倫娜夫人和其他女官時別失了公主應有的禮儀──」
「好的!」眨眼間公主就已經衝出房門。那孩子就是這樣,說到玩耍比任何一個孩子都起勁,有一回艾瑪對她這麼說道。
「還有記得在晚餐之前回來!」葛蕾塔對女兒的背影喊道,琳賽真的很像兒時的她。「跟著她,」她轉頭呼喚侍女,「別再讓她欺負柔伊那孩子了。」
艾瑪聽到後微微傾身,退出門外。現在房間裡就剩她一個人了,葛蕾塔腦中都是琳賽拿著木劍的樣子。野獅丫頭,她最早聽見這個詞也是大約在琳賽這個年紀,不過這個詞好像很久之前就出現了,用來稱呼那些活潑開朗的獅族女孩──傳說小時候獲得這個稱號的女孩大部分在未來會成為獅后或是蜜獾夫人,不過這項傳言到現在都未經證實──後來這個稱號移到了勞拉身上,現在則是琳賽所擁有,而身為蜜獾夫人的芙蕾雅則從未與這個稱號沾上邊。
葛蕾塔無聊的左看右看,試圖找些事做。外頭的調度早已安排妥當,讓她近些日子都沒有事情好做,不是陪女官們喝茶談天,就是教導女兒彈奏豎琴,其實她並不討厭這些瑣事,但只要一想到丈夫在南方奔波,葛蕾塔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做些什麼。我可是王后啊,她告訴自己,王后的職責難道不就是輔佐國王?可是她現在一點想法都沒有,每天只是等待送回來的信件,然後再滿心歡喜地將自己的思念送出去。
這段日子她應該可以再做些什麼才對,葛蕾塔咬著嘴唇,女兒的手帕浮現在她腦海中,威武的獅子,雄赳赳氣昂昂……對了!就是這件事,她的臉上泛起微笑,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她問著自己。
之後的時間她都在想著這件事,不管是和王子妃們一起享用午膳時,還是迎接芙蕾雅回王宮時,只要她一想到琳賽興奮的神情,以及多年未見的獅子,整個人便不由得輕飄飄的。
「您有什麼開心的事嗎?」觀察是蜜獾夫人的強項。她們當時在王后寢室裡享用下午茶。
「有,」她開心地回答,「我決定帶琳賽去一趟獅地。」
芙蕾雅挑了挑眉。「那得花上好些日子。」
「嗯,」葛蕾塔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日子,「我相信我的好妹妹幫得上忙。」她看著蜜獾夫人,眨眨雙眼。
芙蕾雅看著葛蕾塔,跟著眨了眨眼。
葛蕾塔繼續看著對方。
國王的妹妹嘆了口氣,「您和公主都要離開,那麼王宮要由誰來掌管?」
「妳呀,還有賢臣團啊,不然就交給莉安娜和芮琳雅,她們現在可是抱著我的孫子呢!」
「不滿兩歲的孫子。」芙蕾雅道。
「孩子的確是不滿兩歲,但他們的母親都已經二十有餘,足夠應付王宮之內的大小事。」
「那麼您每天盼望的信呢?那些充滿陛下濃情蜜意的信?」
王后翻了個白眼,「哪知道他現在是不是正在上某個嬌小可愛的南方少女?再說他現在越走越遠,信鴉飛行的時間也變得更長,最後一封信是昨天寄到的,下一封起碼也要再等個十來天,這中間的光陰我要幹嘛?讓時間之神在臉上刻些皺紋嗎?」
「您不會有皺紋,您向女神許願過的。」芙蕾雅道,「還有勞拉在信上有說,陛下不曾帶女孩回到他的帳篷內,自行軍以來王兄就沒有再碰過任何女人,王后陛下。」
「我們等著瞧吧,打完勝仗之後,他如果不在南方留下幾個孩子就不是我的丈夫。」
「也不會是我的哥哥。」芙蕾雅說道。她的話語讓兩個人都笑了,葛蕾塔敢以國庫裡所有的金幣打賭她們二人加上勞拉是大陸上最了解安德魯的人。
不過就算安德魯在遠方玩弄某個鄉村少女的肉體,葛蕾塔知道她依舊擁有他的心。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與獅家的血脈了,安德魯這一生只會愛她一人,從他們倆人結合的那天算起,至死不渝。
「所以妳願意幫我囉?」笑著笑著葛蕾塔差點忘記這件事。
蜜獾夫人再次嘆了口氣,「就算我不幫,您還是會堅持離開,沒有任何人擋得住。」
「所以妳會幫我?」
「會。」
王后開心的跳起來,抱緊對方親了又親。「妳有想要什麼東西嗎?只要我能給的我都會給妳。」
芙蕾雅瞄向房門,確認已經鎖上之後才在葛蕾塔耳旁低語:「我想要的東西可多了,姊姊。」
「是這個嗎,我的好妹妹?」葛蕾塔牽起芙蕾雅的手,引領對方穿過裙子間的縫隙,進入自己的花園。
獅族的姊妹們有權滿足彼此的慾望,這句話同樣是由「百嗣母」蜜涅特族長夫人所流傳下來的名言,之後更成了獅家內部的鐵律。
「沒錯,姊姊……」芙蕾雅呢喃著,她的舌頭讓王后的耳朵濕漉漉的,葛蕾塔的鼻腔中充滿了芙蕾雅身上的香氣。她向對方的花園發動猛烈進攻,引來激烈的顫抖作為回應,芙蕾雅也不甘示弱,將王后的花園搔得濕癢難耐、熾熱如火,氾濫的蜜汁流淌而下,沾上兩人相觸的大腿。
她們翻滾上床,將自己的氣味盡可能的染到彼此身上,直到潮水三度來襲,兩人才稍稍分開。之後,她們雖然不再抱在一起,十根指頭卻仍是緊緊相扣,四唇也不曾分離。野獅丫頭,不知怎地葛蕾塔又想起了這個詞彙,有時在她心中芙蕾雅比勞拉更適合這個稱號,尤其是當兩人在床上之時。
她們就這樣躺在床上,度過一整個恣意的午後。當夕陽的餘暉讓房間內變得金黃閃耀時,葛蕾塔才從床上爬起,拾起地上凌亂的衣服。
「再陪我一下嘛,姊姊。」芙蕾雅在床上央求,她那美麗白皙的身體在床上自然而然地擺出誘人的姿勢。
「妳不是答應要幫我準備明天的事?快起來,酬勞我已經先給妳了,向王后賴帳可是重罪。」
「唉,差這幾分鐘不至於是重罪吧?」芙蕾雅的眼神雖不及紅蝴蝶妖豔,卻也足以勾起葛蕾塔的慾望。
「快起來,野獅丫頭。」葛蕾塔覺得現在的自己一定滿臉通紅。3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CtMC2lRsI
芙蕾雅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便咧開笑容。「姊姊,妳怎麼能放任這隻小野獅弄濕妳的羽毛床呢?」她彎起手腕,如同獅子的前肢。
她終究忍不住,剛才撿起的衣服又落回地上。葛蕾塔猛撲上去,任由潮水再度淹沒兩人。
待星辰升起,她們才穿好服裝,一前一後走出王后寢室,進入餐廳。
「媽媽,妳好慢。」琳賽一看到母親便抱怨,王后沒想到女兒與其他人已經坐在餐桌前等著她們,不禁面露歉意。「讓妳們久等了。」她斜睨了芙蕾雅一眼,蜜獾夫人則是撇過頭去,巧妙避開了獅后的眼神。
當天晚餐吃的是烤得光滑油亮的乳豬,酸甜小巧的糕點,以及來自諸島的水果塔。雖然餐點香味四溢、可口誘人,但葛蕾塔沒有花太多的心思在享受食物,她現在滿腦子想的是琳賽在獅地裡蹦蹦跳跳的身影。
獅地是一處令人放鬆的地方,她想起那裡的情景,成群健壯的獅子、晴空萬里的藍天、以及那一大片比人還高的青草。回憶如流水般湧入腦內,那裡充滿著無數歡樂,葛蕾塔永遠記得第一次騎上巨獅的興奮、在草原上馳騁才能感受到的清涼,還有和安德魯在草地裡纏綿的甜蜜,那是一段多麼美好的過去,桌上的食物與之相比都索然無味。葛蕾塔在餐桌上逕自陶醉著,她知道自己的嘴角一定藏不住內心的喜悅,而她也沒有要隱藏,將最開心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嶄露在眾人面前。
「媽媽,您為什麼一直笑?」就寢前,女兒在床上問道。
「因為我很開心。」
「我當然知道您很開心,」琳賽鼓起了雙頰,「您為什麼開心?」
「因為我明天要帶妳去一個充滿歡樂的地方,親愛的。」
「歡樂的地方?」公主的聲音抬得高高的,「是冰雪王后的城堡嗎?還是有獨角獸的愛琉斯島?」
「噢,親愛的,我沒辦法帶妳進入故事書裡。」葛蕾塔笑道,「不過我敢說,我要帶妳去的地方比故事書裡的任何一座城堡都還要好玩。」
「真的嗎?」琳賽和母親一樣綻開笑容,「它在哪裡?」
「它在王城之外,」葛蕾塔回答,「一片由柵欄圍起的廣大草原。」
公主臉上的興奮被疑惑取代。「您要帶我去草原做什麼?」
「去讓妳看看這個。」王后指著公主被褥上頭的家徽。
琳賽低頭看著那片黃紅交織的圖案,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大眼睛。「您要帶我去獅地?」
「沒錯。」
「哇!」公主從床上跳起來撲進母親的懷裡,撞擊的強勁力道讓葛蕾塔微微皺眉,不過她臉上的笑容依舊不減。
「我愛您,媽媽。」公主抱著她說。
「我也愛妳。」葛蕾塔在女兒唇上輕輕一吻,「快去睡覺,明天我們可是要早起趕路的喔。」
琳賽連忙鑽回被窩,速度比她早上衝出房門時還快。「晚安,媽媽。」
「晚安,親愛的。」葛蕾塔說。她幫女兒吹熄蠟燭,並帶上房門,月光下公主的臉龐全是興奮。
要是琳賽知道可以選一隻小獅子帶在身旁,那麼她今晚就不用睡了,葛蕾塔心想,不過她懷疑床上的女兒是否能順利的沉入夢鄉,她自己可不能。今晚終將是漫長難熬,就算找王宮裡全部的女僕來侍寢也無濟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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