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晚期的作品,保持老練的筆力之外,更在題材上有所突破。早期張愛玲在上海所寫作品,多涉及男女情愛,如〈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沉香屑·第一爐香〉。許子東如此評價張愛玲在上海時期的作品:「她以嚴肅的態度和目光寫非常庸俗的人生,加上其獨特的風格,講都市感性,重女性感官,把性別鬥爭描寫得既通俗又精采。」張愛玲在《論寫作》說明自己的寫作會迎合讀者:「說人家所要說的」、「說人家所要聽的」。上海是個中西文化交匯之處,又是抗日戰爭淪陷區,沒有受到抗戰文學的影響,因而發展並流行以男女愛情為題材的小說的土壤。這類張愛玲的作品曾被歸類為鴛鴦蝴蝶派,屬於俗文學的範疇。
1955年後張愛玲定居美國,為了迎合美國讀者的趣味,在寫作風格更為大膽,女性身體和情慾書寫更加露骨、直白。這類寫作凸顯女性作家在女性身份上的深入探索,表現出女性身份寫作的私密性。例如《易經》和《小團圓》中的呈現母親對女兒身體的監控。母親因為懷疑女兒失去貞操,擅自闖進浴室窺看女兒的身體。這個情景中,浴室地點、母女之間的關係、女性赤裸的身體都是屬於私人領域的空間。在這個女性方能涉足的私人空間,意味著母親對女兒所做的行為,不能在公開領域隨意擺弄。母親貿然如此私密的空間,侵犯女兒身體的界線,打碎女兒的尊嚴,展現被窺看而來的羞恥感,加強了文本呈現的張力。
後期張愛玲無疑在女性關係上開拓更多的題材,從母女關係、女性親屬到女性朋輩。雖然張愛玲在12歲時根據當時就讀教會女校的經驗寫了〈不幸的她〉,但畢竟是少年時期之作,尚未成熟。晚期她根據這段經驗寫出《同學少年都不賤》,從兩個女人的友誼出發,講述同學的兩人畢業後的經歷,多年後再聚首發生的事情。文中不乏對於青春期女性的心理描寫,也有同性情慾、愛慕、性愛觀念的書寫。儘管教會女校是個封閉的同性環境,少接觸真實男性,但裡面的女角仍然會從外在社會環境接觸到世俗的觀念。其中包括:女性身體受到男性目光的凝視,意識到身體會被男性審視(恩娟走在馬路上,有人說她是「大奶子」);她們所看的話劇、電影、明星傳遞的傳統的性別意識形態,(眾人取笑不合符性別氣質的好萊塢小星為「雌孵雄」);從轉述女性的異性性經驗得知所謂的性交令女性處於客體地位(芷琪講述她表姐結婚和與表姐夫行房的經驗和感受)。可見社會環境也影響了女性如何看待女性的角色和身份、以及女性在兩性之間的地位。這種女性經驗的寫作既繼承了早期張愛玲因女性身份而起的女性寫作,同時增添新意。詳細描寫女性的性啟蒙和性意識的萌芽,是張愛玲早期上海作品未曾有過的情節。
另外《同學少年都不賤》也有書寫女同志的情慾經驗,以及女同志在當時社會的印象。從趙玨身穿男裝跟恩娟去墓園去散步,便被人疑心是磨鏡黨一事可見,女同性戀在當時已有能見度,社會對此現象有一定的認識。社會大眾對於女同志情侶的既定印象是,一人氣質陽剛,另一人氣質陰柔。教會女校裡面也有同性戀風氣,「流行『拖朋友』,發現誰對誰『痴得不得了』,就用搶親的方式把兩人拖到一起,強迫她們挽臂同行」。小說中描寫的境遇性同性戀情況,分別有兩對書寫對象:一對是趙玨和素容,以同性戀作為異性戀的代替品,「與男子戀愛過了才沖洗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留」;另一對是恩娟與芷琪,恩娟雖然結婚了,但一直喜歡芷琪,是一種長久的精神戀愛。張愛玲不但書寫女同性戀,更細緻地寫出女同性戀的兩種不同面貌,以及女性對於女同志的接受程度,是張愛玲寫作的一大突破。
綜上所述,張愛玲後期的作品不是老調重彈,而是在原有的基礎上,繼承自己的風格,在題材上有所突破,擴大其寫作版圖。張愛玲早期書寫男女情愛,以女性角度寫兩性關係的角力。後期她仍然書寫男女關係,但是重心有別,多了筆墨書寫女性之間的關係,甚至是同性間的情愛與慾望。
參考資料
1. 張愛玲:《同學少年都不賤》。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4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5gcFKPhmZ
2. 張愛玲:《張愛玲典藏全集》。台北:皇冠出版社,2001年。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btiGbw2Eq
3. 許子東:〈張愛玲的愛情觀及其他〉,《明報周刊》,2020年7月10日。
2025年1月23日評:
此文原本是即場考試,花了一個小時多完成。當時臨近學期尾,累積了大量的功課和考試,而我時間管理差,時間用在別的科目,完全沒有溫過書。我想也沒多想就開始下筆,文章組織混亂,寫得很是差勁。現在我修改原文內容,增添少量語句,使文章內容看起來較為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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