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2rpnIKwvG
田園詩由晉代陶淵明開創，追求淳樸自然的審美理想，理想化的田園模式，平淡自然的語言風格。[1]盛唐時期以王維、孟浩然為代表的田園詩視野開闊，情調健康，體現繁榮開明的盛世氣象。[2]宋代詩人開闢新的詩歌路向，多注重日常生活，從中尋找詩作的材料。[3]范成大是南宋四大家之一，與楊萬里齊名，其田園詩從生活中來，充滿濃厚的生活氣息，代表作有〈四時田園雜興〉。[4]范成大擅長描臨摹田園風貌，鋪敘小民心曲，後人以其官高位極加以忽略，視爲無病呻吟之作，未有重視。[5]本文嘗試從范成大的田園詩中的農村生活和農民之苦，分析宋代田園詩的詩歌特色。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3D3JUrhz1
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bnzWFLNIT
二、農村生活風光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rdEgmtVP4
范成大晚年寫田園之趣，閒適平淡，和雅自然。[6]〈四時田園雜興〉是范成大晚年之作，寫於淳熙十三年。此時范成大離開官場，退隱蘇州石湖，常與農村居民往來，相處和諧，樂也融融。此組詩計分春日、晚春、夏日、秋日、冬日各十二首七絕，共六十首，盡寫田園四季風光變化、農家的憂歡悲喜、勞動生活、風俗習慣，宛如一幅江南農村之風景畫、勞動人民之耕織圖。[7]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9M0P5exT
例如〈夏日田園雜興十二絕〉其七：「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8]此詩前二句寫男耕女織的農村活動，後兩句寫小孩子不懂耕織也想出一分力做農務。詩中的以「兒女」稱呼農民農婦，以「童孫」稱呼小孩子，可見此詩隱藏老年人這一身份，並以老年人視角側面描寫農莊男女老幼參與夏日農務的情景。此詩歌頌熱愛勞動的刻苦難耐的本性，富有濃厚又淳樸的生活氣息。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Hfnwy5gp7
再舉一例，〈晚春田園雜興十二絕〉其六：「三旬蠶忌閉門中，鄰曲都無步往蹤。猶是曉晴風露下，採桑時節暫相逢。」此詩寫農村的蠶忌風俗。蠶忌風俗由來已久，農民對養蠶規律無甚認識，多以迷信的方式制定養蠶的禁忌。[9]蠶月時蠶農最為繁忙，大為緊張，家家閉戶並在蠶房門口貼上一張「蠶月免進」的紅紙。[10]蠶忌的目的是防止外人入室干擾，確保蠶室乾淨衛生，避免傳染病毒，實際上有所成效所以一直保持這個風俗。此詩便寫三月時農家因為蠶禁而不相往來，只能在採桑時短暫相逢的狀況。[11]由此可見，范成大關注農民生活習俗，了解甚多，絕非走馬看花，而是深入農民生活中仔細觀察，把耳聞目睹之事入詩，展現農村生活的悠然自得和生活趣味。
范成大田園詩的特色之一是不獨寫景抒情和闡述一己逸樂，而是日復日與農夫為友，細心體察他們的生活，真實記錄農村人民的樂趣，真切而不造作，恬適閒雅。[12]范成大的田園詩以旁觀者的角度呈現農村勞動和民俗節慶，農村人民的田園情趣、知足常樂、勤奮耐勞，突破宋代以前田園詩的題材局限，深入到農村生活各個層面，取材極為豐富，前人無可比擬，大大擴闊了田園詩的題材。[13]康芸英認爲，宋代田園詩題材之擴展跟宋代審美情趣有莫大關係。宋代審美以俗為雅，凡事皆有可觀者，把以往視爲俗物和家常之物寫進詩歌裏，譬如牛羊豬等牲畜、豆麥稻等農作物，帶有自然樸實的生活氣息，造就視野廣闊的詩歌題材。[14]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PhkSVoer
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49SJpOd8b
三、憂農意識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i0f9EOVUm
范成大的田園詩不但描繪農民的趣與樂，也揭露農民之悲苦。農民常受官吏橫徵暴斂、苛捐雜稅的壓迫。例如〈催租行〉：「輸租得鈔官更催，踉蹌裡正敲門來。手持文書雜嗔喜，我亦來營醉歸耳。」首先寫里正的驕橫和狡猾的嘴臉。[15]剛交了租稅，里正便不能名正言順跟農民要錢，轉而用酒錢的名義强迫農民繳錢。後四句「床頭慳囊大如拳，撲破正有三百錢。不堪與君成一醉，聊复償君草鞋費。」描寫農民受壓迫的苦況。[16]農民本來已交租稅，里正卻貪得無厭。弱勢的農民無奈之下交出僅餘的三百錢，不但不能表示不滿，還要低聲下氣說錢少得不夠里正買醉，只能作草鞋費。此詩文字簡約易懂，透過里正和農民的對話，生動地帶出官吏無理壓迫農民的苦況，為民發聲。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p5e8PI1i3
再舉一例，〈後催租行〉前四句：「老父田荒秋雨裡，舊時高岸今江水。傭耕猶自抱長飢，的知無力輸租米。」先寫農民因天災失收，生活貧苦，長期忍受飢餓的苦況。然後「自從鄉官新上來，黃紙放盡白紙催。賣衣得錢都納卻，病骨雖寒聊免縛。」[17]寫官吏不顧皇帝頒佈的免租詔令，反而派人來催租，農民要賣衣忍受病寒才能免去受刑之苦。此四句突出官吏目中無人，連皇帝的詔令也不放在眼裏。正所謂山高皇帝遠，這些官吏掌握大權，隨所欲為，不但沒有體恤農民，更一味壓榨農民。農民的重擔百上加斤，竟然出現販賣女兒這違背倫常和人性之事，最後淪落骨肉分離、家破人亡的凄慘遭遇。此詩以老農遭受天災人禍的雙重壓迫下的艱苦生活，道出人禍比起天災更為摧殘農民。天災後，農民被迫忍受飢寒。而官吏的蠻橫催租，令農民被迫賣女為奴為婢，更為悲苦和無奈。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5Kz8P46c
此外，〈四時田園雜興〉不乏描寫農民的苦痛和悲慘生活。例如〈夏日田園雜興十二絕〉其五：「小婦連宵上絹機，大耆催稅急於飛。」先寫農婦在織布時參雜了被戶長催租的憂苦。後兩句「今年幸甚蠶桑熟，留得黃絲織夏衣。」以喜和悲交加的方法，以蠶桑豐富的喜悅襯托辛苦收成襯托只能獲得的少量成果，控訴地方政府剝削農民的不公所在。[18]由此可見，范成大關心民生疾苦，能夠深入體會到農民飽受橫暴官吏的剝削和破壞，對農民的悲苦處境充滿同情，對貪婪自私的官吏十分憤概，以詩歌為農民發聲，抒發不平之意。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wFhzNi9p
張劍霞認爲，范成大歸隱石湖的田園詩，歌頌自然，抒發農民心曲，用字通俗，境界淡遠，既有樂府民歌之趣，也有中唐現實主義之神髓，深得元和長慶體之遺風，不假雕琢，詩風清新婉麗、溫潤精雅。[19]蔡淑月補充，中國古代田園詩有兩個系統，一是由陶淵明開創，到唐代孟浩然、王維繼承的田園詩派，二位中晚唐元白樂府運動興起的憫農詩。而范成大的田園詩融合兩個系統，結合田園農家題材與憂農意識，寫農民生活的苦樂，是為田園詩的集大成者。[20]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zxrqfyIE
可是，范成大雖有憂農意識，深明農民之苦，卻多針對地方首長而不敢直指朝廷，鮮有批評朝廷制度和管治模式。他官高位極，「外宦至方伯連帥，內官登侍從二府。」[21]劉蔚指出，范成大歸隱山湖，領取優厚的俸祿奉祠閒居，過著閒適優裕的生活，常常遊山玩水，享受田園生活的樂趣。因俸祿仍是朝廷官員，享有朝廷俸祿，所以北宋的田園詩更重閒適，欠缺陶淵明式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精神以及中晚唐田園詩的批判精神和諷喻意味。[22]范成大既得利益者的身份，不能直截了當批評朝政而是把矛頭指向地方首長。剝削和壓迫農民、橫徵暴斂都是地方首長的一意孤行，與中央政府無關。可見，范成大晚年的田園詩更著重農村生活的趣味和田園風光，多於揭露農民的疾苦。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oBstS28H7
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vdzNPl13l
四、結語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OghTF7eq
總括而言，范成大的田園詩集以往朝代的田園詩之大成，兼有個人特色。他以朝廷官員的身份退隱故里，融入農民生活，其詩作鉅細無遺地描寫各式各樣的農村風光和方方面面的農民生活，取材之廣難以有人企及，並展示農民的苦與樂，充滿淳樸自然的生活氣息。然而，范成大礙於其受俸祿的官員身份，未有對壓迫農民的根源加以鞭撻，而是把官吏的暴行作為農民其中一種生活之反映，平淡地道出農民之哀苦。從范成大的田園詩可見，宋代田園詩題材廣闊，不避俗物入詩，甚至以俗為雅，突破前人的題材限制。此外，因宋代田園詩人多為奉祠官員，避免批評朝政，轉而注重閒適生活，發掘田園之趣，成為一大特色。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80KSoJnXn
1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190PAI7W3
註釋
[1] 葛曉音：《山水田園詩派研究》（瀋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3年），頁1-2。
[2] 同上，頁363。
[3] 袁行霈：《中國文學概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頁175。
[4] 同上，頁179。
[5] 張劍霞：《范成大硏究》（臺北：台灣學生書局，1985年），頁1。
[6] 同上，頁114。
[7] 蔡淑月：〈南宋四家詩與宋型文化關係之研究〉，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博士論文，2011年，頁292。
[8] ［宋］范成大著，孫燕文編：《范成大詩欣賞》（台南：文國書局，2004年），頁122。
[9] 蔡淑月：〈南宋四家詩與宋型文化關係之研究〉，頁295。
[10] 康芸英：〈宋代田園詩的人文情懷〉，《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6年第3期，頁100。
[11] 蔡淑月：〈南宋四家詩與宋型文化關係之研究〉，頁295。
[12] 張劍霞：《范成大硏究》，頁126-127。
[13] 康芸英：〈宋代田園詩的人文情懷〉，頁101。
[14] 同上，頁101-102。
[15] ［宋］范成大著，孫燕文編：《范成大詩欣賞》，頁8-9。
[16] 同上。
[17] 同上，頁45-47。
[18] 同上，頁118。
[19] 張劍霞：《范成大硏究》，頁109-110。
[20] 蔡淑月：〈南宋四家詩與宋型文化關係之研究〉，頁202。
[21] 同上，頁287。
[22] 劉蔚：〈宋代田園詩的政治因緣〉，《文學評論》，2011年第6期，頁183-184。
引用書目
專著
- ［宋］范成大著，孫燕文編：《范成大詩欣賞》。台南：文國書局，2004年。
- 袁行霈：《中國文學概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年。
- 張劍霞：《范成大硏究》。臺北：台灣學生書局，1985年。
- 葛曉音：《山水田園詩派研究》。瀋陽：遼寧大學出版社，1993年。
期刊論文
- 康芸英：〈宋代田園詩的人文情懷〉，《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6年第3期，頁99-102。
- 劉蔚：〈宋代田園詩的政治因緣〉，《文學評論》，2011年第6期，頁179-185。
學位論文
- 蔡淑月：〈南宋四家詩與宋型文化關係之研究〉，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博士論文，2011年。
2023年9月2日評：
這一份功課遲交了一個多月，花了約四、五天完成。寫作時的精神狀況實在太過糟糕，焦慮到了一個極點後就進入一種沒有所謂的飄忽狀態，沒有生產的動力，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一旦越過了底線，就不斷給自己藉口拖延，越推越遲，越遲越焦慮，越焦慮越逃避，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雖然事後後悔，但又覺得事已至此，後悔也沒有用。之後也不會吸取教訓，只是重複之前的作為，拖延的狀況更加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