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震堡威武的矗立在草原中央,像一位身經百戰,披著深黑鎧甲的武士。它的漆黑外牆上滿是刀刃劃過的刮痕與箭羽遺留下的孔洞,大門上也有被戰火燒過的痕跡。在獅族的歷史上,它一直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從草原爭霸、南北家族聯軍戰役到帝國大西征,每一任著名的獅王都曾來到此地。從前,每當父親提起威震堡,就會稱呼它為草原上的鎮暴者,獅族領地的前鋒守衛。
第一次前往獅地時,安德魯就曾在威震堡停留幾日。以前他總是認為威震堡是大陸上最堅固的城堡,沒有任何建築可以比得上它,如今他們再次相遇,他反倒覺得威震堡和幽拉啼學院裡的大院館外型頗為相似。傑夫曾利用魔法讓他觀摩學院建築的外觀,兩者都有著低矮肥胖的設計、斑駁古老的黑色磚塊和厚實沉重的大門和圍牆。不過為何一個提供學生讀書環境的院管需要蓋的和城堡一樣?安德魯不禁納悶。
周圍的城鎮莊園距離威震堡大約一哩。他讓軍隊在城鎮外圍的草原上紮營,並讓雷爾夫和萊諾留下指揮,自己則和弟弟妹妹帶著三個兒子和一百名侍衛前往威震堡接見領主。
威震堡堡主丹尼爾公爵是個體型肥胖臃腫,留著整齊白鬚,笑容和藹可親的老者。他為了迎接國王的到來,特地披上了多年未用的銀色盔甲,跨上那匹他久久未騎的棕色老馬,在寒風中等待安德魯的身影出現。「陛下。」那渾厚有勁的聲音明顯在宣告著他還未成為衰弱的老獅子。
「叔叔,」安德魯微笑,「您在戰馬上看起來威風許多。」
丹尼爾哈哈大笑,「別挖苦我了,現在我能上馬都得感謝八神了。」他扯扯韁繩,讓馬兒轉向與安德魯並行。
雖然他胯下的戰馬拖著疲憊的步伐,讓馬上的騎士在前進時搖搖晃晃的,但安德魯看得出丹尼爾的騎術並沒有因為疏忽練習而退步,他還是從前那個出色的騎士,只不過現在應該沒有任何一匹馬有力氣載著他在草原上奔跑,就是連普通的獅子也不行,他心裡這麼認為。
和國王打過招呼之後,公爵環視遠道而來的貴客,他們幾人已有足足六年沒有相見。
「勞拉,看到你身上裹這麼多真不習慣。」他笑著對公主說。
這正是安德魯要求的,他不希望在軍營中有人將妹妹與營妓搞混。「我的身體也很不習慣。」勞拉靦腆地說道。
接著丹尼爾看向其他人,他粗壯的脖子比身上任何地方都要更加靈活。「蘭登,你長大不少了嘛,」他捶了捶王子的胸甲,「安妮有讓你成為一頭真正的雄獅,這樣我就放心了。」
「不,您忘記了嗎?安倫汶還沒懷孕。」萊恩說,「這小子只有在練習場上是頭獅子,在床上完全不行。」
「啊!沒錯,我怎麼忘了這事?」丹尼爾仔細打量年輕的王子,沒好氣地說道,「過了六年還沒懷孕?難道我的孫女不比女官漂亮?」
「我、我沒……」蘭登臉上泛起紅暈。
「蘭登沒有讓宮女侍寢過,也從未踏進天體春弄,」贊回答,「他每晚都和安倫汶同寢。」
「這就奇怪了。」丹尼爾歪著頭說。
「叔叔您別擔心,我已經請莉安娜和瑞琳雅在我們出征時教導安妮,她們跟我保證能讓她在蘭登回去時立刻懷上孩子。」安德魯夾了夾馬腹,穿過威震堡的大鐵門,丹尼爾也趕緊催馬跟上,其餘人則是慢慢跟在後頭。
「安德魯,六年,整整六年,戈登不生氣才怪。」
「再給他們點時間吧,叔叔,」安德魯說,「他只有十八歲,安倫汶也才剛滿十六歲而已。」
「十六歲很大了。」丹尼爾說,「王后懷孕時只有十五歲,雪菲爾夫人懷孕時只有十三歲,更不用說『百嗣母』蜜涅特夫人生下第一個孩子時只是個九歲的女孩而已。」他回頭瞥了蘭登一眼,「他們一起待了六年,六年都可以生出兩個孩子了。」
「我倒是覺得不用太擔心。」安德魯滿不在乎的說,「父親十五歲就娶了母親,滿三十歲時才有我這個兒子,之後還不是一連生了五個弟妹。」他摸摸坐騎頸上隨風飄揚的鬃毛,「何況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戰士,勇猛無懼的戰士,蘭登可說是頭非常適合上戰場的猛獅,他在訓練場上的表現相當優秀,騎術也早已練得爐火純青。房內之事回來再努力也不遲。」他策馬繞過工房,往城內的更深處走去。「再說芙蕾雅和勞拉也從沒生過孩子。」
「她們沒有結婚,不受誓約束縛,」丹尼爾說,「而且誰知道她們到底有沒有私生子,」雖然離眾人很遠,但他還是壓低聲音,「尤其是勞拉。」
這種當面侮辱還真是久違了,安德魯瞥了丹尼爾一眼。「公爵大人,所有冒犯過吾妹的人都已死在先王的手裡,希望出生尊貴的您不會有和那些齷齪下賤的蠢蛋一樣的下場。」他的語調平穩冷靜,但足以讓威震堡堡主流下滿身冷汗。
「是我僭越了,陛下。」叔叔立刻紅著臉低下頭。安德魯還記得多年前的場景,那是「溫馴之獅」僅有的一次發怒。父親的怒火最後留下了什麼?血肉模糊的伯爵、到處都是屍體的城鎮,以及滿目瘡痍的湖苓堡。那位挑起爭端的弄臣的下場更是慘不忍睹,亞歷克斯先王在眾人面前把他丟進獅圈裏頭,獅子的血盆大口馬上撕爛了他的腸子,咬碎他的骨頭,並吞噬了他的肉。
那真是一場難忘的過去,不僅令安德魯難忘,也令王國內的各個家族膽戰心驚。十七年前,一個手握十萬大軍的貴族在三個月內被獅家吞噬殆盡,「溫馴之獅」所燃起的怒火到現在還是令許多人害怕恐懼。所以到了現在,雖然勞拉更常在光天化日之下出入妓院,也不再有人稱呼她為「妓院裡的母狗」。
安德魯沒再多說什麼,丹尼爾公爵也識相的跟在他後頭。他們倆人安靜地繞著外圍庭院走著,一路接受侍衛和工匠們的行禮致意,而後方的三位王子們正津津有味地聽著格雷格述說威震堡的偉大歷史,走在最後頭勞拉則和自己的貼身侍女們有說有笑。
在他們繞完一周後,公爵率先打破沉默,「您要前往獅地嗎?陛下。」
「不,我累了。」安德魯翻身下馬,「我們明天就會和戈登會和,繼續南下前往黃莽城。」他脫下頭盔交給在旁的侍從,「在離開獅家的領地前,我希望能夠得到充分的休息。雖然佛沃提斯家族向來都是我們的朋友,但是在他們的領地內行動可沒有在這裡自由。」
小僕人在丹尼爾的馬兒身旁擺好梯子,公爵賣力扭著龐大的身軀,好不容易才踏在小木梯的最頂端,氣喘吁吁卻笑容可掬的下馬,此時原本落後的幾人也來到了他們身旁。「您的房間我早就收拾好了,膳食甜點也已命人備在桌上,您如果現在想進房休息,我馬上派人帶您去房間。」
安德魯轉頭望向身後之人。「你們呢?」他對還坐在馬背上的弟妹和兒子們問道。
「我們待會兒要去城鎮逛逛。」格雷格回答,他拍著蘭登的肩膀,「讓這小子見識一下世面。」
「記得好好休息,我們離開王城的目的不是為了享樂,」格雷格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這是他在她妻子死後養成的壞習慣,「妓院可不是過夜的好地方。」
「遵命,陛下。」格雷格笑嘻嘻的說道。
他們離開後,丹尼爾才終於脫下了身上的盔甲,命小僕人帶領國王前往休息的房間。安德魯也決定讓這位滿身大汗的老者回去休息。他跟隨男孩的腳步,走進威震堡的銅牆鐵壁裡。
翌日,安德魯早早便下了床,率領軍隊繼續出發。他們預計在距離威震堡五哩外的黃爪河畔與戈登率領的獅族大軍會合。丹尼爾公爵則帶領著威震堡其餘的守軍和平民,跟在後頭為他們送行。
威震堡的影子剛剛末入地平線,微小的聲音就開始在眾人耳邊響起,細細碎碎,斷斷續續,有如愛人的夢囈一般。清澈的藍天開始一點一點染上了土黃色的小斑點,隨著斑塊逐漸增多,耳旁的低語愈加清晰。不久後,第一位王國雄兵騎著高大強壯的戰馬在飛揚的塵土中出現,接著是第二位、第十位、第一百位,輕柔的呢喃變為混雜人聲喊叫、群馬嘶鳴和武器碰撞的震天嘶吼。從未上過戰場的王子們和勞拉表情嚴肅,他們握緊手中的韁繩,以免被軍隊的氣勢震到地上,連跨下的閹馬也被他們的情緒感染,不安的踏著碎步。
「陛下,」一名年輕騎士在路旁對他們單膝跪地行禮,安德魯從他胸前的徽章認出他的身分,「在下為羅德里戈.金溪,小爪團的現任團長。戈登爵士命我在這等候您的到來。」他抬起手,作示要為他們領路。騎在棗紅色戰馬上的安德魯點點頭,於是騎士翻上馬背,帶領他們深入軍營中心。
他們從巨大的圍城塔和拋石機旁穿過,走進無邊無際的人群。無數的金色旗幟代替此地原有的樹木在草原上昂首站立,雄獅紋徽像樹葉般在風中飄揚。到處都是穿著閃亮鎧甲,拿著長槍劍戟的士兵。他們繼續深入軍營,信鴉飛過頭頂,軍官喝斥下屬,馬伕到處穿梭,營妓舞腰擺臀,扈從忙碌奔走,萊恩汗流浹背,蘭登瞠目結舌,勞拉緊貼在安德魯身旁。黃爪河直到現在都還未現身。
「安德魯……這裡到底有多少人馬?」勞拉小聲問道。
「嗯,至少有十萬吧,」安德魯摸著下巴回答,「如果再加上僕從和廚師的話會更多。」
勞拉回頭望向從王城遠道而來的兩千位勇士。在十萬大軍面前,他們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小軍團,而帶領他們的格雷格和萊諾也只能算是個小將軍而已。
黃爪河終於出現在他們眼裡,汙濁的河水在烈日照耀下依舊波光粼粼,一條名為門橋的黑石拱橋連接兩岸,獅族金頂帳篷在對岸排成兩列,像兩條金色巨蛇往天邊緩緩爬去。勞拉往安德魯身旁更加靠近。
「難以想像……這就是獅家稱霸草原的實力。」勞拉不禁讚嘆。
「不,達斯勒家族不在這裡,獅族的兵馬還未全數出動。」國王自豪的說,「上次父親為了妳而發動了全部的獅族軍隊,那種場面才堪稱壯觀。不過不用擔心,過了河之後會有更多家族加入,妳將會看到遠比十七年前更加聲勢浩大的景色。」其實他心裡也在暗自期待,如果照著計劃順利行軍南下,那麼到時集結起來的軍隊堪比百年前「戰癡狂獅」所率領的人馬。「啊,那裡,戈登在那裡。」他指著遠方喊道。
勞拉順著他的手指往前看去,一個大鬍子將軍正騎著戰馬站在橋頭之上,指揮士兵過橋渡河。他背後繡著金獅的披風正隨風起舞,乍看之下還真會讓人誤以為有頭獅子雄赳赳氣昂昂地擋在橋中,緊盯每一個正在過橋的士兵。
安德魯趨馬上前來到羅德里戈身邊,「我看到戈登了,謝謝你,你可以回去整理自己的行囊了。」
羅德里戈一臉驚恐,「不、不,能為您帶路是我的榮幸,而且因為我已經先收拾好了,戈登爵士才派我為陛下帶路。」他對他們行禮,並上橋向戈登爵士稟報,接著一眨眼便消失在對岸的蛇腹之間。
「你嚇到他了。」妹妹責怪他。
他們走上門橋,戈登爵士馬上來到安德魯的面前行禮。「陛下。」他一把抱住安德魯,安德魯被他滿臉的鬍渣刺得癢癢的。「堂哥,我衷心建議你把鬍子刮一刮,」他推開熱情的表親,讓骨頭稍微得到一點喘息的空間,「八身慈悲,芬琳這幾年是怎麼撐過來的?」
「我老婆可愛死我的鬍鬚了,她每天早上都要來我臉旁蹭一蹭才肯起床,」戈登的聲音依舊是那麼宏亮,「倒是你,你該留些鬍子的,我敢說你留了鬍子會更加好看。」
「戰爭開始之後有的是時間讓我長鬍子,到時候再讓你好好看看。」安德魯說道。戈登留鬍子的習慣是成年之後養成的,那時的安德魯還只是個八歲小孩,每當他看見堂哥因為那亂糟糟的鬍子而遭到侍女嫌棄時,他就對自己還是光禿禿的下巴十分驕傲。他看向對岸,一小隊士兵們正推著木桶走過草地。「我們什麼時候能完成渡河?」
「日落前能完成,」戈登回答,「昨天已經有一部份的人馬移到對岸去了。」
「那太好了,不然公爵會趕不上他的晚餐。」安德魯笑了笑,帶著妹妹率先度過門橋。
不出戈登所料,獅家的大軍在天黑之前就全數跨到了黃爪河的另一側,進入到佛沃提斯家族的領地。當最後一輛攻城車駛過門橋時,丹尼爾公爵帶著他的士兵和平民在河邊鼓掌歡呼。
他的帳篷被戈登安排在一處小坡地上,緊鄰著一棵剛剛掉光葉子的橡樹。用完午膳之後,安德魯站在帳棚外,看著太陽慢慢由金轉橘,把天空染上了一層紅色。士兵們燃起了火堆,點著火把,萬縷黑煙就像逝去的靈魂般,奔向逐漸昏暗的天空,回歸闇神的懷抱。如果沒有士兵們的吆喝和嘻笑聲,整個軍營就彷彿是場大型的獅族葬禮,莊嚴、凝重而肅穆。
「看看那些黑煙,」他想起十七年前,面前是一樣的景色,那時父親有感而發,「看看那些黑煙,兒子,那之中懷抱著憎恨與夢想,希望與絕望。」
上次是憎恨,安德魯心想,但這次是夢想。
在一切就緒後,他把妹妹和兒子們叫到自己的帳篷前。在黑夜壟罩之下,已經過河的獅族勇士重回河畔,士兵放下刀劍,騎士下馬行走,馬伕離開舍廄,營妓穿戴整齊。軍營裡的每個人都拿著一支火把,安靜且有默契的並肩踏過草地。
「父親……」蘭登在他的巨大帳篷前正要發問,卻被安德魯抬手制止。他把妹妹和兒子們拉近帳篷,拿了幾根火把分給他們。「記住,等一下別人做什麼就跟著做什麼,聽懂了嗎?」
「等會兒要做什麼?」蘭登問。
「唱歌。」
「什麼?」
「唱歌,」他阻止兒子繼續發問,「放心,這首歌你會唱的。」
他帶著家人們來到河畔,士兵們看見國王的到來紛紛讓出空間供他們抵達門橋橋頭。當他們到達橋頭時,丹尼爾公爵的臉龐早已舉起火把,站在河的對岸。安德魯獨自緩步踏上門橋,格雷格、雷爾夫、萊諾和戈登依序對他行禮。
他拿著火把,公爵身後的人們拿著火把,黃爪河畔的每個人都拿著火把。點點火光照亮了草原,星月在天邊安靜升起,河水在腳下無聲流逝,微風在身旁輕柔撫過。當月光照在河面上時,公爵和他身後的人們開始張口。
偉大的戰士騎上了馬,白色的披風在其身後飄揚……悠揚的歌聲劃過夜空,隨著清風吹向河岸的另一頭。十七年前也是這般場景,不過那時站在橋上的是父親,不是安德魯。那是安德魯的第一次出征,而且直到那時,他才知道獅族在出征之前有唱歌道別的傳統。
馬蹄在道路上留下痕跡,達──達,達──達,清脆的聲音是凱旋而歸的預兆。戰士啊!戰士啊!戰士的身影出了村子。少女在窗櫺邊落下了眼淚,淚珠熱如火,破碎的思念是凱旋而歸的救贖。戰士啊!戰士啊!戰士的身影出了城門。廚師在桌上留下了佳餚,糕點甜如蜜,豐盛的肉湯是凱旋而歸的賞賜。戰士啊!戰士啊!戰士的身影出了邊境。
為什麼我要學唱歌?五歲的時候,安德魯這麼問母親。母親笑了笑,「有備無患。」她回答。然後她帶著他,從頭到尾唱完這首《歸來的勇士》。
陰雨捎來了消息,說領主大人身負重傷,狂風捎來了消息,說船隻艦隊沉入汪洋,雷電也捎來了消息,說遠方的軍隊,慘遭敵人掃蕩。女孩的心碎了,連八神也無法治癒她的情傷。
為什麼我要唱歌?二十歲的時候,安德魯這麼問父親。父親沒有笑,「保佑將來。」他回答。然後他跟著眾人,唱完《歸來的勇士》後半段。
風雨過後,太陽捎來了好消息,說領主大人恢復健康,藍天捎來了好消息,說船長水手游到岸上,微風也捎來了好消息,說遠方的軍隊,在馬上橫掃四方。女孩露出了笑容,連八神也隨之喜悅。
隨著時間流逝,夜晚的冷風變得凌厲,歌聲轉為嘹亮。他們的身影出現在村子那頭,鎧甲在曙光下閃閃發亮……歌聲愈來愈高,有如歌曲中的家人,看到勇士歸來時的激昂叫喊。待他們唱到最高亢之處,突然,一切歸為寂靜。此時安德魯開口歌唱。
太陽躍出山巔,閃耀大地,
巨風停止怒吼,輕撫人心,
我們放下刀劍,
騎馬乘船,翻山越海,
從血戰歸來,
敵人跪地求饒,請求原諒,
猛獅高歌凱旋,手握希望,
我們脫下衣衫
聆聽呼喊,受人愛戴,
從鏖戰歸來。
最後,眾人齊聲高唱,歌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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