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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拖拖拉拉的。」
特爾卡‧雨荷,國北市內頗有規模的地下勢力「龍雲會」目前名義上的少主,正坐在黑頭轎車的後座,邊托著腮、邊急躁地望向窗外。
從前任首領特爾卡‧藤介意外逝世後,本就以男裝及假名浩人示人的他順勢接下了組織。儘管雨荷理解不少分支早已貌合神離,但只要不在檯面上鬧翻、以及將手伸向前任首領禁止的勾當,她倒也不想多加干涉。
今日的她穿著發亮的黑色皮夾克、牛仔褲及長靴,頗有幹練及叛逆的都會女性氣質。而前座穿著黑西裝的手下似乎也注意到她的焦躁,一句話都不敢說,而默默等著。
就在此時,車子旁的小巷傳來急促的奔跑聲,原先頗不耐煩的雨荷瞥了眼後才終於勾起一抹微笑,微微按下車窗。
「怎麼樣?人帶到了沒?」「少主,還、還沒有……」
另一名穿著黑西裝的男子湊到窗邊,臉上難掩驚恐。雨荷見狀忍不住罵了聲:「沒有還敢回來?只是個女人,你們十個大男人抓不住她?幹什麼吃的?」
「不是的,少主,那個女的實在太──噗啊!」
男子話都還沒說完,後腦杓就被狠狠一踢,整張側臉狼狽地貼在窗戶上,隨後才緩緩滑了下去。響亮的撞擊聲讓雨荷也不禁皺起眉頭、往旁挪了半步。
「這樣就全擺平了吧?」
而在車窗外,可見一名打扮入時的年輕女性邊拍著手上的灰塵,邊元氣十足地笑了聲:「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想綁架我的人是誰!」
就在這瞬間,雨荷背脊竄過一股久未經歷的顫慄感。儘管她事先就知道對方不容小覷,特別派了十個人想靠數量壓制,不料卻依舊全被解決,讓看慣大場面的她也不禁一身冷汗,下意識想遮住自己的臉。
然而,在雨荷能採取行動前,對方就已先將視線探了過來:「你就是幕後黑手吧──咦?雨、雨荷小姐?怎麼是妳?」
「啊……」雨荷出自求生本能,若無其事地微笑揮手:「好、好久不見呀,亞馬諾‧彩欣。」
彩欣手上本還揪著剛才擊暈的黑道小弟領口,同樣裝作沒事發生地將其拽到身後。她趕緊收起原先泛著狂妄殺氣的笑容,有些尷尬地問道:「我是不是不該揍暈剛才那些人?」
魔都妖探 Break 7
~Si, Donna 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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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雨荷小姐妳有事找我呀!」
彩欣半推半就地上了雨荷的車,在轎車再次開動之際,她輕嘆了口氣笑道:「這樣的話直接跟我聯絡就行了嘛。」
坐在她身旁的雨荷噘起嘴、別開目光:「我又沒有妳的電話,也不想讓妳老闆知道我要找妳,只好……」
「那也不用派那麼多人嘛。搞得好像我說了『我要打十個』一樣。」
「倒不如說為什麼妳能打十個吧……」
雨荷想起賀輔平時總對彩欣百依百順,不禁同情起來:「再說,我可是黑道少主,妳突然接到我的要求,也會覺得很奇怪,不想答應吧?」
但大概也沒辦法拒絕。彩欣苦笑著,但並沒把話說出。她旋即話鋒一轉:「那雨荷小姐請我,而不是賀輔先生,是想幫忙什麼事呢?」
雨荷轉過身,語氣雖如平時強勢,但表情卻若有似無帶有一絲嬌羞:「亞馬諾‧彩欣,妳會做料理吧?」
「欸?是會一些簡單的啦。」
「那就好。」雨荷先是輕撫胸口,隨即又恢復居高臨下的態度:「妳老闆看起來就是不會,才不想找他。」
「我理解……」彩欣點頭附和,同時想起最近只要看見賀輔,他似乎都在吃超商便當。要他做菜絕對是為難他。
「所以妳今天就陪我去買食材,然後做晚餐,順道充當我的護衛,行吧?」
「可以是可以,但是護衛應該讓專業的──啊。」
彩欣話才說到一半就會意過來,而雨荷也啐了聲解釋道:「剛才全被妳撂倒了啦!」
彩欣搔著後腦乾笑道:「總覺得有點抱歉,嘿嘿。」
前座負責開車的手下也心有餘悸地呼了口氣。彩欣見狀順口問道:「說起來,今天不是宗岡先生開車呢。平常不都是他陪著妳嗎?」
「他今天白天有事休假。」雨荷雙手抱胸、翹起腳續道:「上次事件那麼拚,就准他假了。反正今天只要能開車的話誰都行。」
「既然要跟著妳,也是要妳能信任的人吧?」
彩欣才剛說完,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司機趁著停等紅燈,迫不及待回過頭:「真的嗎?少主!原來妳對我──」
「開你的車,少廢話。」話都沒說完,雨荷就一腳踹在駕駛座後方,讓他悻悻然轉回前方。
「但是怎麼突然要煮晚餐呢?只是一兩天的話買外面的也行吧?」
「難得想慰勞一下屬下,不行嗎?」
雨荷噘起嘴、撇開目光,雖然不想多談,反倒讓一連串的猜想在彩欣心中成形。她靈機一動,捶了手掌一下:「我懂了!趁著宗岡先生休假,想煮飯給他驚喜對吧!」
「妳──不准說出去!」雨荷的臉頰倏地泛紅,難得沒了黑道的霸氣。她還連忙補踹了駕駛座一腳:「你也是!敢說出去就死定了!」
「是、是!」
在司機小弟邊偷笑邊應允之際,彩欣也忍不住掩嘴一笑:「感覺雨荷小姐很信賴,但也很照顧宗岡先生呢。」
「那是因為他是我的保鑣、司機兼秘書嘛。」雨荷噘起嘴、哼了聲:「而且組裡我最熟的也就他了。」
「喔?這樣講讓我好奇起來了。」彩欣嗅到八卦的味道,調皮地問道:「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幹嘛?就這麼有興趣嗎?」雨荷原先還有些不以為然,但見彩欣連連點頭,她思忖數秒後才聳聳肩:「好吧,就當作是妳今天陪我的謝禮,告訴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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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有記憶以來,爸爸就是在龍雲會裡打滾;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些什麼,但年幼的我至少知道他的地位不低,而家裡常有人進進出出談事,或是有幫忙張羅日常起居的小弟,都和其他人不太一樣。
而首次讓我知道自己家裡有多特別的,應該是在國小三年級的作文課上。
「……所以我要好好讀書,以後才能跟爸爸一樣當紀者!」
「謝謝允亮的文章。但是記得去訂正錯字,記者不該寫錯字喔。」
在眾人的掌聲和笑聲中,同學從講台上走了下來。下一個輪到的我才一走上台,就注意到老師露出尷尬的神情。
「『我的爸爸』,特爾卡‧雨荷。」沒多想的我攤開作文稿,緩緩念出內容:「我的爸爸是黑道大哥,他說這是國北市裡最有意義的工作……」
原先還有些浮躁的同學們,在我念第一句話之際瞬間鴉雀無聲,就連老師也連忙找理由圓場:「雨荷,下次再聽妳的文章,我想到有些事情要在下課前交代、呵呵!」
那時的我雖還不懂,但隨著年歲漸長,我才慢慢理解為何以前同學的爸媽看到我時表面上又恭又敬、私底下卻又叫兒女別跟我關係太深。而進到國中,同學們也不敢和我多接觸,或許就怕一個不對會惹禍上身。
「欸欸,昨天新發售的CD你買了嗎?我──啊、請過。」
到了高中,本就有小圈圈的社交生態對習慣孤身的我更加不利。原先討論熱烈的同學看到我就急忙讓出空間的舉動可說是家常便飯。而我也總不以為然地回嘴:「幹嘛?難道路是我家開的嗎?」
我沒看漏他們一瞬間嫌惡不滿的表情,或許是敢怒不敢言吧──那樣也沒關係。反正我來學校只是為了讓父親放心,也不是為了交朋友。我剪短頭髮,打扮也中性起來,隨時都看似冷漠或微怒的神情讓我也不需應付大家。
高二的那天下著細雨,獨自站在學校門口大樓角落的我並沒有帶傘,畢竟沒有那種必要。每天接送我的是父親的心腹德叔,每當他開車來時總肆無忌憚地開進學校、停在大樓前,警衛也沒有攔著他。然而,過了平時他來的時間,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欸?今天一個人在那裏耶。」「沒人來接耶,是不是出事啦?」
關你們什麼事?我忍不住朝好事私語的同學一瞪,嚇得他們傘也沒撐就跑向腳踏車棚。與此同時,我望著被厚重的灰雲佔滿的天空嘆了口氣,暗忖著自己的未來就是接下父親的地位,再不然就是流連在混亂的地下世界裡。
「鈴──」「喂?爸?」
「雨荷呀,妳還在學校嗎?」才剛接起電話,就聽到父親低沉厚實的嗓音。在我回應後他才解釋道:「是這樣,妳德叔剛才打電話說出了車禍,沒辦法去接妳。」
「咦?車禍?」
「說是被人家追撞,沒受傷。」父親嘆了口氣續道:「總之妳別亂跑,我會去接妳。」
「那我自己回去──」「妳一個人太危險,不行!」
「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只是回家──」
「和妳幾歲沒關係,和我有關係。」
父親說的我當然懂。身為他女兒的我想必也是不少想除父親而後快的人的目標吧?然而胸口的鬱悶,伴隨剛才的閒言閒語,彷彿一股無名火突然湧上心頭,我也不知怎地繼續頂嘴:「就讓我自己回去,你也不用跑一趟啊!」
「雨荷──」「嗶!」
我一時衝動掛斷了電話,父親也出乎我意料地沒在打來。不知是他默許,還是決定蠻幹。不論如何,我望著稍稍轉小的雨勢,正打算跑出去之際,身旁卻傳來另一陣呼喚。
「沒帶傘嗎?」
我下意識回過頭,只見穿著白襯衫制服的身影緩緩走來。他留著一頭俐落的棕髮,身材瘦高卻絲毫沒有弱不禁風的感覺,深邃的雙瞳微微帶有一絲憂鬱。儘管交流不多,我至少知道是同班同學:丹羽‧宗岡。
我聳聳肩回道:「沒差,反正只是要到捷運站。」
「那一起去吧,我剛好也是那個方向。」宗岡隨口說道,毫無變動的表情讓人難以看清內心。
「就說沒關係!」「不然我傘借你,明天還我就好。」
「你幹嘛──」「淋雨不好,會感冒。」
我真的搞不懂他在想什麼。在班上他很少跟其他人說話,但與其說是被排擠,不如說只是習慣一人。對周圍一副漠然的樣子似乎還讓不少女生為之傾心,但他或許不知情,就算知情了,以他的個性也不會有太多波動吧?
「那就只到捷運站。」
其實捷運站離我們學校也不到十分鐘路程,但拒絕不了他的我只好輕哼了聲,接受他的好意。
雨水無聲地撒在塑膠傘上,傘下的我們一語不發。我輕輕瞥向他的側臉,才注意到比我高了一個頭的他明明沒參加體育社團,身材卻意外地精實。
「你幹嘛突然人這麼好?」我忍不住開口問道:「難不成想巴結我嗎?」
「啊?只是看你沒帶傘而已,你內心戲也太多了吧?」「你……」
我既好氣又好笑,自討沒趣地別開目光。而宗岡自始至終大多望向前方,只偶爾瞥向我、確認我有跟上:「平常不都有人來接你嗎?今天沒有?」
「出了點小事。」話才說完,我就看到他挑起眉毛,似乎正在思考我口中的小事和他腦中的小事等級一不一樣,讓我連忙補充:「真的只是小事。」
「那就好。」
他只淡淡回了句,也沒再追問。我們兩人間再度恢復沉默,距離卻比我以前任何同學還近。他的側顏沉穩、卻也帶著一絲疲倦,或許他正如他所說的,沒太多其他想法吧。
覺得沉默莫名尷尬的我隨口問道:「宗岡,你是怎麼看我的?」
「突然問這個。就是一般同學啊。」
「你難道都不怕我嗎?我爸可是龍雲會的高層。」
意料外的回答讓我冷笑了聲後反問。然而撐著傘的他絲毫不為所動,一副酷樣地說道:「妳爸是黑道,所以妳也是嗎?」
「唔……」
我突然不知如何回答他,而他又輕笑了聲續道:「還是妳希望我們怕妳?」
「也不是,但──」我的眼神飄移一陣,才終於想到該說什麼:「我可是黑道的女兒,說不定現在就有人盯著我也不一定喔!」
「這樣啊?」他聳聳肩,似乎不怎麼在意──這傢伙果然是個怪胎。
「嘰!」
不料就在此時,我倆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煞車聲。正當我還以為自己烏鴉嘴,宗岡便先側過身掩護著我。說時遲、那時快,一台黑色高級轎車已停在我們身邊,而我馬上認出車子的主人。
後車窗緩緩降下,露出父親皺著眉頭的臉龐:「雨荷?不是叫妳別亂跑嗎?害我找這麼久。」
「就說我可以自己回去……」
在我嘟囔之際,父親就已打開車門。他一身灰西裝、看似低調卻是高級貨。我曾聽德叔說過,父親不喜歡逞兇鬥狠、大聲嚷嚷,但若動起真格、他渾身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慄。
而他扳起臉、盯著我身旁的宗岡,表情讓人畏懼。正當我以為他要出聲責備,他卻先伸出了手。
「剛才是你陪著我女兒吧?向你道謝。」
宗岡也沒絲毫慌張,微笑著握住父親的手:「只是舉手之勞,大哥就不需多禮了。」
「呵呵,我的名聲傳得真遠啊?」
父親皮笑肉不笑地轉過身,旋即坐回車內,並挪向裡側的位子,示意我坐進去。而宗岡始終為我撐著傘,確認我坐進車內後才離去。
在車子開動後,雙手抱胸的父親才緩緩開口:「剛才那男的什麼來頭?」
「只是同學而已!看我沒帶傘就多事想送我到捷運站而已──」
父親伸手示意我不需再多解釋:「妳以後想跟人上下學就隨妳吧,不要獨處就行。」
「咦?」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只見父親回過頭、望向往反方向離去的宗岡背影呢喃著。
「那孩子,看來也是苦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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