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昨天的事情真是太謝謝你了。」美術館內,特米絲副館長確認女神像被安放回展示櫃內,再次朝一旁的賀輔和彩欣頷首:「只是還是有些擔心那位怪盜會再來呢。」
「嗯,應該不會吧?」賀輔搔著後腦,大喇喇地笑道:「我昨晚可是好好修理了那傢伙咧!」
賀輔對所有案件關係人都沒透漏昨晚事件的經過;彩欣和錦懋後來雖得知細節,但從亞提斯特的委託,甚至是連夏斗都不知道的怪盜真實身分,通通被要求守口如瓶。
「呀、對,真沒想到賀輔先生您是──嗯,怎麼說呢……」
想起現在和正常人無異的賀輔昨夜竟突然變身成狼人,特米絲雖確實心存感激,但也不自覺地逃避著他的目光。
賀輔並未直接戳破她,反倒調皮地舉著手,邊張牙舞爪邊作勢吼了聲:「別擔心,我不會把你吃掉啦,嘎──」
特米絲一看忍不住掩嘴輕笑,但同時也低下頭,怯怯地說了聲抱歉。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彩欣瞥了眼賀輔的側顏,儘管他的嘴角揚起,她仍理解賀輔心中依舊有著失落。
每當他人看見了狼人的姿態,依舊不禁心生畏懼,就算是被幫助也一樣。正因如此,非到緊要關頭,賀輔也不想借用體內妖血的力量。他也明白大家不是故意的──這世界對妖怪還不夠溫柔,遑論承繼兩邊血脈的他呢?
自從成了偵探後,賀輔從未責備過害怕他的人。正如在特米絲的道歉中,沒有感到任何一絲虛假,賀輔只淡淡地笑了聲,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為了轉移話題,他湊到女神像旁,指著它問道:「說起來,這個應該是真的吧?」
「雖然照理要請文物典藏組再做確認,但這尊女神像──」特米絲再次定睛看著女神像的雙眼:「我想是真的,不會錯。」
「因為之前提過的『感覺』嗎?」彩欣才剛說完,賀輔也忍不住問道:「我沒其他意思,但到底是什麼原理?」
特米絲抿著嘴,思索了一陣後才微笑著反問:「這個嘛,賀輔先生、彩欣同學,你們覺得藝術是什麼呢?」
「咦?突然問這個──大概就是看不太懂,但很厲害很漂亮的東西吧!」賀輔兩手叉腰,連連點頭,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回答。
而彩欣則靦腆地答道:「嗯,我覺得是會讓人打從心底感動的作品。」
「我呀,小時候因為父母離異,其實是由母親帶大的。」
對於兩人的回答,特米絲沒有正面回覆,只轉過身娓娓道來:「我已經不記得生父的長相了,只記得他是位熱衷創作的雕刻家、國小時我偶爾會到他的工作室去,還有他曾經告訴過我的一段話。」
她的身影緩緩走過安置展品的展示櫃間,眼神間充滿了關愛。
「所謂藝術,是藝術家投注感情和靈魂,將自己的感動記錄下來的結晶。而真正的藝術,能讓那份感動跨越性別、年紀、時代,甚至是人類和妖怪的種族,和欣賞者產生共鳴。」
「共鳴……呀。」賀輔突然想起和萊昂初次見面時,也聽他提起有能感受物品執念的能力。儘管可能是他胡謅的,但副館長所言似乎也不無道理。
「就算有再高超的偽造技術,能夠讓顏料、刀工分毫不差,藝術家投入的心意和靈魂是無法偽造的──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特米絲在窗旁迴過身,襯著陽光的柔和微笑讓她霎時間看來彷彿就是女神一般。
「所以副館長您和這尊正義女神──」彩欣話說到一半,特米絲就瞭然地接了下去:「有了共鳴也說不定呢。」
「鈴──」「哇,糟糕。」
就在此時,三人間突然響起手遊主題曲的前奏。彩欣立刻瞥向賀輔,而當事人也難掩尷尬地走到一旁接通電話。
「嗯,夏斗,你那邊──OK,我過去再說。」
眼見賀輔講完電話,特米絲有些難為情低下頭:「抱歉,是不是說太多耽誤你們工作了?你們是要來查館長的案子吧?」
彩欣馬上搖頭回道:「不會不會,妳說得很有趣呀!」
「就是說,像我就從來沒想過藝術是什麼咧,哈哈!」賀輔搔著後腦,大聲笑著附和:「總之確認女神像沒問題就好,我們先去會合啦。」
特米絲微笑著揮手,目送兩人走出展覽室。在她回到辦公室前,又忍不住回頭瞥了女神像一眼。
「掌管正義的女神……嗎?」
16
「先來整理下情報吧。」
美術館頂樓的會客室內,夏斗從懷中掏出手札,趁著僅有賀輔和彩欣在場時再次確認大家對館長遇襲一事的資訊一致。
「當天我們聽到佛茲秘書來通知館長遇襲的消息時,大概接近四點整。」賀輔翹起腳,一手撫著下顎思索著:「加上停車場那個警衛巡邏和打電話的時間,應該可以假設事件三點五十分以前就發生了。」
「最晚是三點五十分……」彩欣邊說道,邊在自己的手冊上畫了一條直線,並刻了一條痕跡作為記號:「最早可以推到什麼時候呢?」
「剛才去問過停車場警衛,也調過那天停車場門口的監視器。當天館長的車子三點半回來。」夏斗看著自己的筆記解釋著:「那位警衛說已經認得幾位工作人員的車子了,看外觀、甚至聽聲音就知道,不會搞錯。」
「也就是說,時間大致可以限制在那二十分鐘之內嘍?」彩欣邊記下資訊邊問道。
「嗯,我也這麼認為──」「等一下。」
賀輔伸出手,制止夏斗繼續說下去:「應該要算在三點半附近吧?不然館長一個人在停車場等二十分鐘,不進來美術館幹嘛?等著被打嗎?」
「的確有點怪……」夏斗點點頭,並不反對賀輔的推論:「再來就是館長身體下面壓的那張紙了。上面署名的Artist──」
「是假的。他本人還特別強調法文的拼法後面有e咧。」想起那時萊昂得意的神情,賀輔不禁聳聳肩。
「也就是說,果然真正的犯人想栽贓給亞提斯特,卻反而弄巧成拙。」
「可能是第一次犯案太緊張吧!」賀輔故作正經地點點頭,夏斗也很配合地吐槽:「不要把犯罪說得好像值得再三練習一樣。」
咳了聲後,夏斗將討論拉回正軌:「總之因為亞提斯特要來的事情基本上只有館方、警方和你們知道,可以把犯人限縮為美術館的工作人員。」
「唔,感覺館長那傢伙一副跋扈樣,就會有不少人想K一下。」賀輔雙手抱胸,似乎也恨不得補上一拳。
「別逼我把你列入嫌疑犯名單裡……」夏斗深深嘆了口氣後繼續解釋:「那天因為是休館日,大部分人員都在辦公室內,都能互相作證,扣下來就只剩幾位有單獨辦公室的嫌犯了。」
「也就是我們接下來要問的兩個人嘍?」彩欣邊說邊不自覺地握緊筆記,同時難掩緊張的瞥了眼門口。
「沒錯。」夏斗點點頭補充道:「其實副館長也是單獨一間辦公室,但她從三點半左右就都陪著我們,只有為了去拿平面圖,離開視線不到三分鐘,我想應該不是她。」
「反正不管是誰,只有問了才知道。」賀輔握緊拳頭,充滿幹勁地揮了一下:「一定要把那個用鐵棍K人的真正犯人給找出來,賭上警方的名聲!」
「要賭就賭你自己的啦!」
17
「你們有什麼問題,要問就快問!」
文物典藏組的帕渥組長順手推了下眼鏡,在三人對面不耐煩地坐下:「館長出事,下禮拜又有特展開幕,我手頭一堆事情都快忙不完了!」
賀輔一聽不禁皺起眉頭想道:哇咧,這年頭嫌疑犯比刑警還大牌是怎樣?
夏斗雖極力隱藏著自己的不悅,卻仍忍不住哼了聲。他隨即收斂態度:「那麼先前請您提供,關於女神像的詳細資料和鑑定書──」
「有需要嗎?我聽說怪盜昨天被你們趕跑了嘛!」
相較於一旁雙手叉腰,一臉得意相的賀輔,夏斗僅微微頷首:「話是沒錯,但偵查上仍有需要。之前就請您提供警方一份影印的備查了。」
「唉,真是……」帕渥原先仍想堅持,但一看夏斗臉色越來越難看,也只好乖乖從隨身帶來的公文夾內取出一疊資料。
夏斗將資料遞給坐在中間的賀輔。在他們隨興翻著紀載女神像尺寸、年代鑑定、採購聯絡對口等資訊之際,彩欣的注意力反倒被下方許多印章給吸引:「單單一件文物的鑑定書,就有這麼多人要蓋章呀?」
「小姑娘看來還沒出社會,對吧?所謂的行政就是這麼繁複。」帕渥翹起腳,長嘆了一口氣:「我們組呀、會計呀、館長秘書呀,一堆人都要看過才是正式文書──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沒細看內容就用印了啦。」
這句話沒說謊呢,這地方真的不要緊嗎?賀輔暗自吐槽了聲後思索著:也就是說,不只館長,這份文書也經過了佛茲秘書嘍?
「先謝謝您終於提供資料。」夏斗皮笑肉不笑,簡單致意後便話鋒一轉:「館長平時有與人結怨嗎?還是你覺得誰可能有動機?」
「我跟他只是普通的上司和下屬,他下班後的事我一概不知道。」
帕渥雖然表情堅決,但賀輔卻隱隱感受到他正在說謊。而夏斗感覺腳踝輕輕被踢時,也只點頭表示收到訊息。相較於兩人的沉默,帕渥繼續說了下去:「但話說回來,像他急性子,嗓門又大,或許不知不覺得罪了誰也說不定吧?」
「這我領教過……」賀輔聳聳肩,回想起當天的經過還是覺得心頭一股怨氣未消。
夏斗掏出手冊,開始記錄起來:「那請問案發當天,大約三點半時你人在哪裡?」
「喂,是在懷疑我嗎?」帕渥皺起眉頭,但見他對面的三人沒有回答,也只好摸摸鼻子說下去。
「三點半──總之那天下午,我是去洽談特展的事情,原先不在館內。需要的話你們也能跟對方確認。」帕渥思索了數秒後才又續道:「我大約三點四十五分時開車回來,停車場的監視器搞不好有更精確的時間。」
「確實跟我們調查的一樣。」夏斗點點頭,示意帕渥繼續說下去。
「我一停好車就回館內,結果一進來就聽到3A展覽室傳來你們的聲音,還以為發生什麼事……」
「啊,是那個時候呀……」彩欣忍不住呢喃道,夏斗也一臉尷尬,反而騷動的事主爽朗地笑了聲:「反正後來也沒事嘛,哈哈。」
「那之後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我一直跟你們待在一起。」帕渥推了推眼鏡,微微昂首,神情上滿是對訊問的不耐:「說到底,館長比我的車早十幾分鐘就回來了,難道我還特地繞去襲擊他啊?」
「話是沒錯……」
夏斗瞥了賀輔一眼,而賀輔雖不甘心,卻也只能搖搖頭,暗自在心裡想道:雖然這傢伙有夠讓人不爽,但不在場證明聽起來沒什麼問題呀。
「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面對質問,夏斗終於忍不住長舒了口氣:「暫時先這樣,謝謝你的配合。」
帕渥只隨口應聲後便起身離開,關上門之際還撞出砰地一聲。
「什麼嘛,那傢伙。」
賀輔雙手抱胸咕噥著,同時暗自想道:還真不容易哪,面對這麼多人詢問,一句謊話都沒說,偏偏這傢伙又有不在場證明。
「叩叩!」「應該是另一位嫌疑人吧。」
就在此時,敲門聲又把賀輔拉回現實,只見夏斗小聲地向兩人宣布後,旋即幫忙第二位嫌犯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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