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妖探 - Case 3 Aesthetic of Detectives and Thieves (3)

　　「您好，我是國北市警署的刑警，已經跟館方聯絡過了。」

　　幾天後，夏斗開著自己的黑色轎車，載著賀輔和彩欣再次來到美術館。停車場入口的警衛一見夏斗掏出警察手冊，立刻伸手示意他通過。

　　在停車場角落停車後，三人各自下車。彩欣一見到美術館的側面，忍不住嘆了聲：「還真是好久沒來了。」

　　國北市立美術館位於市郊半山腰上，除了兩、三條路線公車能抵達外，並無其他大眾運輸系統經過。即便自己駕車，也得駛過唯一一條通往停車場的坡道。交通不便使得美術館應該遷館的質疑和聲浪不斷，但始終並未實行。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建築本身。採巴洛克式建築的美術館外觀勻稱穩重，重以雕塑點綴其間，本身就是件藝術品。正門外的歐式庭園種滿花草，十字型的廊道中心則是噴水池；五顏六色的繽紛景象也是網美們打卡的必去景點。

　　「彩欣，這邊！」

　　眼見彩欣要走向通往庭園和正門的小徑，賀輔連忙叫住她：「今天休館，正門沒開啦。」

　　兩人跟上夏斗時，站在後門外的他才剛掛斷電話：「已經通知佛茲秘書我們到了，先等一下吧。」

　　相較於華麗的正門，後門則是後來才建造的員工專用門，除了保全系統外，並沒有特殊的裝飾。

　　儘管已有事前沙盤推演人力該如何配置，夏斗仍打算在亞提斯特預告犯案的前一天做最後確認。恰好今日美術館例行休館，少了遊客干擾，眾人也較好在現場勘查及規劃。

　　幾分鐘後，佛茲秘書才剛從內側開門，就見她一手拿著手帕擦拭著額頭的汗珠：「各位好。抱歉從昨天下午空調就故障了，現在師傅正在搶修，應該很快就能修好。」

　　「沒關係，我們看一下展示間，不會很久。」夏斗雖然嘴上說得客氣，但一走進館內仍忍不住因撲面的熱氣皺起眉頭。

　　彩欣趁著夏斗和佛茲走在前方，示意賀輔把耳朵湊來：「吶，賀輔先生，這位秘書……」

　　「沒錯，是妖怪。」賀輔用眼角餘光瞥著佛茲的背影，輕聲嘆了口氣：「傷腦筋，這下我的測謊對她可起不了作用。」

　　據賀輔的說法，當人認為自己在說謊時，周遭會浮現出一股類似妖氣的氣場，而他便是依此來識破謊言。也因此，對於本來就散發妖氣的妖怪，或現場的妖氣過濃，他的測謊能力便派不上用場。

　　「兩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佛茲冷不防回過頭，讓咬耳朵的兩人連忙分開。賀輔則大喇喇地笑了幾聲：「沒事沒事，在講明天怎麼抓那怪盜咧！」

　　「對了，佛茲小姐。」夏斗雖不知談話內容，但也幫忙轉移話題：「我前幾天有請典藏組的帕渥組長將那尊正義女神像的詳細資料和鑑定證明書傳給我，但好像……」

　　「他今天下午去跟畫家談展覽的事情，應該等等才會回來。」佛茲輕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最近一樓要換展，大家也忙得不可開交呢。」

　　登上通往三樓的階梯，正義女神像就位於左側的3A展覽室內。深鎖的大門正對著走廊上的彩繪玻璃窗及長椅。

　　「佛茲，這邊交給我就可以了。」

　　在佛茲用鑰匙開門之際，另一道身影匆匆地從樓上走來。一名年約三十五歲的女子身著襯衫，足踏高跟鞋，行動依舊敏捷。她及肩的黑髮微捲，眼神溫婉卻堅定自信。

　　「副館長。」佛茲微微點頭，側過身讓女子走上前。

　　「館長剛才打給我，請你在他從市議會回來之前，把下週特展的邀請函準備好。」女子回過頭叮囑後，面對夏斗等人伸出手：「三位好，是市警局的警官和偵探對吧？我是本館的副館長，特米絲。」

　　「你好。」夏斗見狀連忙行禮如儀，並介紹身後的賀輔和彩欣。

　　在佛茲將鑰匙交給特米絲，並回到樓上自己的辦公室之際，特米絲推開展覽室大門，熟門熟路地掀開門旁的暗櫃，打開其內的電燈開關。

　　「明天真的要麻煩各位了。」特米絲邊說邊領著眾人走向左側安放正義女神雕像的展示櫃，面有難色地說道：「大家明明忙著特展，沒想到會被小偷盯上……」

　　這才像有求於人的態度。賀輔暗自評論道：之前那個館長和典藏組組長到底在囂張什麼勁嘛！

　　正義女神像的展示櫃被嵌在牆上，正對著展覽室除了大門外的唯一出入口：一扇巨型窗戶。而整個空間除了貼著牆壁而設的玻璃櫃外，在中間散落著長椅以及其他較小型的展示櫃，內裡除了其餘類似的雕像、繪畫外，也不乏繪著花紋的餐具或生活用品。

　　「就算從這裡拿出女神像，想衝到窗戶或是大門，都得閃過其他展示櫃；沒法走直線呢。」賀輔一手托著下巴，模擬著對方可能的行進路線。

　　「在那之前，還得突破展示櫃的鎖。」夏斗指著櫃子右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孔洞：「聽說是特製的鎖，只有館長所保管的鑰匙能打開。」

　　「沒錯。」特米絲副館長點頭附和著：「是這幾天請熟識的廠商更換的。」

　　不要緊吧？要是鎖根本就是亞提斯特那傢伙更換的，不就形同虛設嗎？賀輔想到這不禁皺起眉頭。然而一方面現在無法追究，另一方面也有個讓他更在意的問題。

　　「說起來副館長，我不知道有沒有人這麼說過，但是──」賀輔先是瞥了女神像一眼，又直盯著副館長：「有人說過妳跟這尊女神像長的很像嗎？」

　　「喂，你……」夏斗尷尬地手肘輕推賀輔，但他和始終沉默的彩欣都不得不承認，一見到特米絲的瞬間都產生過相同的疑問。

　　「真、真的很像嗎？確實很多人這麼說。」特米絲不禁掩嘴輕笑，端詳著和自己面容幾乎如出一轍的女神像：「應該只是巧合吧？畢竟這可是十八世紀的作品呀。」

　　「關於這座雕像的來歷，副館長妳知道多少？」夏斗順水推舟問道。

　　「其實不太清楚。這件展品從來沒在歷史紀錄上出現過，也不知道作者是誰；從採購到展出又都是館長和文物典藏組處理的，沒有經過我。」特米絲盯著女神像的雙眼，嘴角不自覺揚起微笑：「不過我也說不上來，當我看到這座雕像時，有種很熟悉、很溫暖的感覺──明明是冷酷的正義女神呢。」

　　趁著副館長不注意時，夏斗回頭瞥了眼賀輔，而賀輔也了然地搖搖頭，示意對方沒有說謊。

　　「拜託你們了，唯獨這件展品，說什麼我都不想看到她被偷走。」

　　「有夏斗警官和賀輔先生在，一定不會有事的。」

　　彩欣淡淡一笑，她身後的兩人也分別點頭，身影看上去可靠無比。

　　「那麼關於明天人力配置──」夏斗一手叉腰，環視著四周擺設：「不好意思，有這間展示間和整棟美術館的平面圖嗎？」

　　「我的辦公室有，我去拿過來。」

　　「麻煩妳了。」

　　見特米絲快步離去，賀輔像是忍了很久般地擦著額頭的汗水。他邊走向房間另一頭的窗戶，邊隨口說道：「真的有夠熱的，通風一下沒關係吧？」

　　「我說你，好歹問一下別人允不允許啦。」

　　夏斗嘴上雖咕噥著，卻絲毫沒傳進賀輔耳中。只見賀輔一手勾在窗戶把手上，輕推一下後才發現其為向內開啟，而他一拉才發現窗戶似乎卡住了。

　　「太久沒開了是不是？看我的──唔啊！」

　　賀輔雙手抓住把手，使勁一扯，結果不只窗戶應聲而開，自己也被甩得跌坐在地。更讓他背脊一涼的是，他感覺自己就撞在其中一個展示櫃旁。

　　「糟、糟糕！」「哇靠，賀輔！你做了什麼？」

　　彩欣和夏斗見狀連忙一個箭步湊上前；賀輔才剛站起身，就看到展示櫃裡的花瓶前後搖晃著，眼看就要倒下。

　　「沒事沒事，撐住──」

　　說時遲、那時快，重心不穩的花瓶一反眾人的期待，向前撲倒。

　　「哇啊──」

　　三人淒厲的叫聲蓋過花瓶倒下的聲音，響徹了整棟美術館。

　　「發生什麼事情？」「喂，剛那什麼聲音？」

　　特米絲副館長一手拿著平面圖，和剛回來館內的帕渥組長急急忙忙衝入展示間，只見賀輔等三人表情驚慌地圍著展示櫃，伸出雙手，想扶又不敢扶的模樣。

　　一聽到聲音，賀輔臉色僵硬地回過頭：「呀，副館長和組長，你們回來啦？」

　　「不、不會吧？你們──」帕渥組長下意識用手指推了眼鏡，三步併兩步來到展示櫃旁，而夏斗和彩欣見狀也很識相地讓出位子。

　　「那是十八世紀的花瓶，價值可不只幾千萬……」在帕渥檢查之際，特米絲也一臉凝重地補充道。

　　她話才剛一說完，賀輔等人就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直到他們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分鐘過去後，才聽到帕渥組長長舒了一口氣。

　　「看起來沒有受損，等一下我把它扶正就好。」

　　「太、太好了。」賀輔差點連站都站不穩，一手撫著胸口說道：「差點以為我們三個要被賣掉抵債了……」

　　「要賣你自己去賣啦！」夏斗和彩欣異口同聲地吐槽，讓賀輔無辜地縮著身子。

　　在夏斗解釋完究竟發生什麼事，並壓著賀輔連連低頭道歉後，特米絲才將手上的平面圖交給夏斗。

　　「我看看。」夏斗穩下呼吸和心情，定睛看著圖盤算著：「明天我能帶來的人數，配置在沿線後，還有你們兩位──對了，金毛會在嗎？」

　　「說早跟朋友約好夜唱了，沒空。」賀輔和彩欣交換了個眼神後，才聳聳肩，一臉無奈地說道。

　　「沒關係，人少有人少的方法──」

　　「不、不、不好了！」

　　不料就在夏斗制定計畫之際，早先在辦公室處理公務的佛茲秘書就神色驚惶地叫住他：「警、警官先生！剛、剛才停車場的警衛打電話上來，說是巡邏時發現館長、館長他……」

　　「冷靜下來，慢慢講。」

　　儘管夏斗勸告著，佛茲依舊一手握在胸前，咬著下唇，因震驚而顫抖著：「他、他在停車場……」

　　「呿！彩欣！」「知道了！」

　　見佛茲說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賀輔索性手一揮，直接帶著彩欣奔向停車場。而才剛推開美術館後門，就見到穿著制服的警衛站在一輛紅色轎車旁，著急地朝他們招手。

　　「這、這是──」「彩欣，不要看！」

　　令狐館長面朝下趴倒在自己的車後，一動也不動；纏著毛巾的鐵製棒球棍被棄置於一旁，微微染血，隨風滾動著，發出框啷的響聲。而館長的身軀下壓著一張信紙，上頭僅寥寥數字。

　　「討價還價並非藝術。」

　　──以及字跡流麗的「Artist」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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