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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醫生說今天就能出院──嗯,我知道了。」
隔天下午,病房內的錦懋掛斷電話,忍不住嘆了口氣。電話那頭的父親背景聲音吵雜,似乎正在參加活動。聽到自己能出院,似乎也沒特別高興,更別說那句「有時間就會過去」了。
「就是不會來啦……」
錦懋邊嘀咕,邊收拾隨身物品。醫院的走廊人潮來來去去,但唯有一道腳步聲急促而焦躁,引起了他的注意。正當他好奇回頭,腳步聲也恰好停在門口。
「挺有精神的嘛,你這小鬼。」
賀輔沒敲門便走了進來,嘴上雖說得輕佻,但雙手抱胸、表情嚴肅地盯著錦懋。他立刻明白對方絕對不只是來探病這麼簡單。
「身體恢復得差不多,正要準備出院。」錦懋故作輕鬆續道:「賀輔哥你來得正好──」
「你前天到底對彩欣說了什麼?」
賀輔冷不防地壓低聲線一問,讓錦懋霎時禁聲。他低下頭、一手握起拳頭,像個做錯事而心虛的小孩一樣不知如何回應。
一切似乎正如賀輔所料,他狠狠槌了病房牆壁一下,旋即撂了句:「去中庭,我有話跟你說。」
「有什麼話在這裡──」
錦懋話都沒說完,只見賀輔掉頭就走。他在床邊坐下,摀著額頭想道:八成是要為了彩欣的事情念我一頓吧?雖然那件事是我不好,但賀輔哥有什麼立場來說教?還搞得我一副不去不行的樣子。
他思忖數秒後,依舊搖搖頭:要是從今以後都不見面也就算了,不過也沒打算跟大家鬧這麼僵。
「老實去道歉好了……」
錦懋邊呢喃著,邊掩上病房門。他搭著電梯來到一樓,順著指標來到被醫院數棟大樓圍起來的露天花園。陽光自頂灑落,隨處都能見到三三兩兩散步的病患及家屬,是醫院內難得溫暖的一角。
賀輔站在花園角落,生人勿近的氣氛和周遭格格不入。錦懋見狀吞了口口水,仍鼓起勇氣迎上前:「賀輔哥,前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剛醒來、還有點混亂,才對彩欣說了那些話。」
還在找理由?賀輔挑起眉毛、不以為然地問道:「說彩欣偽善,還有不想看到她,都是你的真心話嗎?」
「當然不是!她是我妹妹,我怎麼可能不想看到她?」錦懋一手撫著胸口:「我只是──只是覺得要是她是除妖師,一定能做得比我好。所以才一時……」
「她那天哭著來找我。你知道自己傷她多深嗎?」
錦懋又回想起當時彩欣一語不發離去的神情。先不說兩人還小時,從中學時代開始彩欣就外向而充滿活力、偶爾甚至有點強勢,那樣的她竟然事後流淚,錦懋當然了解她有多受傷。
他沒打算辯解,默默點頭後續道:「我昨天也好好想過。既然繼承除妖師力量的是我,我就必須成為讓彩欣也覺得驕傲的除妖師才行。」
「這樣呀。」
賀輔冷哼一聲,嘴角微微揚起。正當錦懋認為警報解除之際,賀輔卻又繃起臉:「那我就直說了:現在的你做不到。」
「什、什麼……」
賀輔雙手一攤,聳肩反問:「我說錯了嗎?聽說你在倉庫被對方的除妖師一擊必殺呀?」
「那是──那傢伙突然用妖術偷襲我才……」
「所以呢?結果就是你不是他的對手。」
眼見賀輔嗤之以鼻的神情,錦懋終於忍不住頂了句:「賀輔哥,別鬧了,你來吵架的嗎?」
「對呀!」賀輔異常爽朗地笑了幾聲,隨即作勢揮了揮拳頭:「你這小鬼都要大學畢業了,還敢對彩欣說那種話、鬧這種脾氣,我剛才沒在病房給你臉上來一發已經是客氣了。」
「你這妖怪……」
「別說那個除妖師了,現在的你連我都贏不了。」賀輔伸出手掌、彎著手指示意錦懋上前,挑釁地咧嘴一笑:「不然你現在試試。」
「求之不得!」
說時遲、那時快,錦懋右手往後一拉,隨即握拳朝賀輔肩膀揮去。只見賀輔側身一閃,隨即抓住錦懋手臂、將其使勁往旁一推,旋即趁其反應不及,一拳便砸在肩膀上。
與此同時,賀輔則利用反作用力退了幾步:「怕你睡了幾天睡傻了,我就不變身狼人。你倒是好好發揮除妖術的力量啊!」
「開什麼玩笑!不要小看我!」
錦懋啐了聲再度衝上前,但賀輔不疾不徐搶先踏了一步,隨即迴轉身體、一個迴旋踢讓錦懋連忙停下腳步。
「那、那邊在做什麼?」「打架嗎?」「這裡是醫院耶……」
周遭的民眾也開始注意到騷動,在耳語間紛紛走避。賀輔眼角瞥了他們一眼,暗自忖道得速戰速決。
「你再分心呀!」「唔咕!」
錦懋一拳打在賀輔腹部,讓他忍不住疼得咬牙,卻還是補了句:「號稱國北市最會射的男人,拳頭就這樣軟綿綿的?」
錦懋推開賀輔,隨即腳一蹬,整個人伴隨拳頭撲向他。賀輔雖還沒站穩,仍看準方向硬是用手掌接下衝擊:「備受期待的除妖師新秀?只有這種程度嗎?」
「說夠了沒?一個一個的都看不起我!我也很努力、盡力了啊!」
一聲怒吼讓賀輔也不禁震懾,緊接在兩人間一陣微弱的爆鳴更讓他趕緊鬆手。錦懋沒放過機會,一腳踹向賀輔腰際。
賀輔往後跳閃過襲擊,同時注意到錦懋的手上逐漸淡去的法陣。他瞇起雙眼、往旁一跨,錦懋見狀本想出拳阻止,但賀輔又搶先橫跳到另一側。正當他以為欺敵戰術成功,錦懋卻奮力轉身,猝不及防的迴旋踢讓賀輔只能用雙手格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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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老是說我不夠格,都無視我的努力?」
彷彿將胸中所有鬱悶傾洩而出,錦懋一拳又一拳揮向賀輔。而賀輔也只閃躲而沒回擊。他看準錦懋稍露疲態,渾身往其胸口撞去。
「嘎啊!」
錦懋跌坐在地上,但仍迅速往旁一滾,閃過賀輔的踢擊。他才剛站起身,就又馬上半蹲,勉強躲過賀輔手臂一掃的攻勢。
「沒有成績的努力,跟做白工差在哪裡?」
賀輔才剛說完,錦懋就氣得揪住賀輔衣角,將他扯了過來,同時一拳砸在他肩膀上:「我知道、我知道啊!可是──」
另一拳砸在賀輔另一側肩膀上,又讓他推了幾步。然而這次當賀輔打算再次上前之際,他才發現腳下浮現的法陣讓他難以動彈,讓他趕緊將手揣入懷中。
「那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錦懋用滯將賀輔固定在自己面前,彷彿讓附近空氣都為之震動的怒吼有著迷惘、有著不甘。他希望賀輔將其毫無保留地通通聽進去,更希望無理取鬧的兩人能在毫無美感的鬥毆中找出答案。
錦懋邊喘著氣,邊維持著術式。而始終表情嚴肅的賀輔聽了發自肺腑的吶喊後,嘴角終於露出平時自信大膽的微笑。
「終於聽見你的真心話啦?」「啪!」「怎、怎麼──」
賀輔的薄外套內側突然泛起一陣白色光芒,隨即響起清脆的碎裂聲。與此同時,原先束縛住他的法陣應聲而裂,賀輔也迅速衝上前,揪住錦懋的衣領。
「這就是我的答案!」「咕……」
眼看賀輔的拳頭就要襲來,自知無法閃開的錦懋還因震驚反應不過來,只能咬著牙閉上眼睛。然而,疼痛卻並未如他所想像地來臨。
「如果我是敵人的話,你已經被揍得七葷八素了。」
賀輔的拳頭停在錦懋鼻前,而他則嚴肅地說道:「我們未來面對的敵人和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賀輔哥……」錦懋被鬆開衣領,見賀輔沒再動武的打算,邊緩著呼吸邊問道:「你剛才用的那個該不會是──」
「簡易的除妖術式,當然沾過我的血。我請彩欣準備的。」賀輔從外套內側掏出幾張手掌大的紙片:「你也知道我對大部分的除妖師沒什麼好印象,卻還是準備了術式應急,因為對手強勁到讓我不得不這麼做。」
錦懋垂下頭、默默聽著。
「你們的事情,我都聽彩欣說了。」賀輔嘆了口氣,在一旁的長椅坐下:「沒有時間讓你當悲劇男主角自怨自艾和原地踏步了。我已經向前了,你呢?」
「當然要繼續變強,至少要強到能好好修理那個除妖師!」錦懋一手握拳,砸在另一手手掌上,發出扎實的聲響:「但是賀輔哥,有什麼想說的就直說嘛!幹嘛非得打一場?」
「我是真的想在你臉上來一發啦,給我鬧那種脾氣。而且直接用講的,你也不會當一回事吧?」賀輔邊說邊翹起腳,一手反掛在靠背上,抬起頭問道:「怎樣?好好把心情吼出來,舒服多了吧?」
錦懋撇過臉哼了聲:「才沒有。」
「彩欣一直叫我別怪你,真的對你有夠好。」賀輔聳聳肩續道:「你最好去跟她道歉喔!」
想起昨天彩欣送來的點心,以及她前天臨走時讓人心痛的神情,錦懋難為情地應諾:「會、會啦。」
「還有呀,誰適合當除妖師什麼的,以前的案子你也有幫上忙啊!」賀輔微笑著續道:「你雖然一副輕浮相,但對大家,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還是都很溫柔,那樣就好。但是──」
賀輔盯著錦懋愈發堅定的雙眼,語重心長地叮囑。
「沒有實力作為後盾的溫柔,跟謊言沒有差別。」
錦懋在頷首之際,心頭不禁湧起一股熱意,彷彿能讓他撐下任何困難的鍛鍊。儘管如此,想到賀輔平日的廢柴樣,和現在可靠模樣的反差,仍讓錦懋不禁微笑。
然而在他打算跟著坐下之際,卻看到賀輔臉色突然鐵青。正當他打算開口問是怎麼回事時,後方就冷不防傳來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才剛走進醫院就聽到有人在中庭鬥毆,沒想到竟然是你們兩個。」
信雄一身西裝革履,表情一如平常嚴肅。馬克斯則手叉口袋,悠哉地跟在後面。
在看見錦懋之際,信雄不禁嘖了聲說道:「大白天的搞什麼?」
「爸──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是說有空就會來嗎?」信雄一手叉腰、面容不改地挖苦道:「精神不錯嘛,躺個幾天就能打架。」
錦懋的表情倏地閃過一絲怯弱,看不下去的賀輔忍不住解釋:「是我先找他試試身手的,他進步不少。」
「這樣呀。」信雄微微挑起眉毛、不置可否。他旋即轉過身、淡淡說道:「回去把東西收一收,我帶你回公寓。」
「好……」「嗯?等等!」
正當錦懋要跟上父親腳步時,在場的四人不約而同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妖氣。信雄和馬克斯的眼神倏地銳利,就連錦懋都邊四處張望尋找來源邊問道:「那是有妖怪暴走了嗎?」
「C棟的方向!」
信雄指著眾人對面的大樓,而在他剛說完話之際,錦懋也忘記一身疲累,一馬當先地跑了過去,其餘三人隨後跟上。
與此同時,信雄和馬克斯的手機同時響起了警報聲。馬克斯隨手掏出手機瞥了眼:「果然是暴走,偏挑在醫院!」
在眾人抵達門口之際,門內也陸續湧現逃難人潮,其中也不乏推著輪椅或攙扶病患的照服員,甚至也有人在逃走時摔跤。一瞬間驚叫聲四起,就算醫院的工作人員極力呼籲冷靜,場面仍舊極其混亂。
「怎、怎麼回事!」「大家快跑!」「大家冷靜一點!」「有人跌倒了──」
「馬克斯,協助疏散!」「呵呵、好!」
儘管馬克斯對一線的鎮壓工作比較擅長也感興趣,但一瞬間讀懂信雄用意的他仍迅速投身任務。
另一方面,信雄除了讓出空間外,見有位穿著志工背心的中年男子站在附近,連忙從西裝內袋掏出證件:「我是除妖師,請問現場發生什麼事?」
「不、不知道啊!」「除妖師嗎?」
一名護理師裝扮的女子靠了上來,指著走道深處:「說是在小兒科門診,有妖怪的小孩在打預防針時突然發狂……」
「小兒科嗎?好!」「喂、金毛!」
錦懋沒等對方說完,就急著往二樓衝去,讓賀輔想拉都拉不住。正當賀輔也想跟上之際,後領卻被硬生生地扯住。他不悅地回過頭,只見信雄不疾不徐冷哼一聲。
「穆坦特‧賀輔,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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