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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家快來找我們換贈品菇菇。」
幾個小時前還在布置中的廣場如今漸漸湧現人潮，國北火鍋嘉年華在會場各項表演的音樂聲中拉開序幕。參加展示的攤商除了火鍋料廠商外，也不乏出品湯底的企業，試吃活動讓廣場交織著讓人食指大動的氣味。
嘉年華的參加者都會拿到集點卡，在各個攤位答對問題就能獲得點數，集滿後便能在賀輔幫忙的「火鍋家族」攤位兌換由國北青農協會贊助的贈品：小包的葉菜及菇類。
時近兩點，穿著蘑菇布偶裝的賀輔站在攤位外頭，拉高聲調招呼著來往行人。由於他頭上戴著直徑兩米多的菌傘頭盔，根本無法擠進攤位帳棚。雖說菌傘多少有些遮陽效果，但全身都被布偶裝包緊，仍讓裡面的他早就汗流浹背。
「做得很好喔菜菜！回去後要乖乖把菜菜吃光光喔菜菜！」
另一方面，攤位的桌後則站著換上A菜媽媽裝扮的緋菜。穿上翠綠色布偶裝的她身材大半被遮住，微笑的五官除了雙眼也直接畫在布偶裝上；身後則裁出數片菜葉，在她移動時會微微抖動，遠看還有點像開屏的孔雀。她一手從箱中拿出贈品，遞給身高才剛超過桌子的小女孩，還不忘細心叮囑。
看著女孩一臉新奇地端詳著手上的蔬菜，並牽著一旁父親的手滿足離去，賀輔也不禁笑了聲。
「還習慣嗎？穿布偶裝。」
「還可以，就是熱了點哈哈。」
聽到後頭緋菜的呼喚聲，賀輔小心翼翼地轉過頭，就怕自己的菌傘撞到人。他本下意識地想搔後腦，卻發現根本抓不到。而話剛說完，他才會意過來：「我是說哈哈菇菇。」
「團長和蝦蝦不在，只跟我說話就別擔心語尾了。」緋菜見攤位前暫時沒人，其他團員又在公園到處宣傳，索性和賀輔攀談起來：「你平常做什麼工作的？」
「我是──」賀輔本要將偵探二字脫口而出，但終究認為不該張揚：「到處接案子，算是自由業吧。」
「那跟我有點像。」「咦？剛聽團長說妳負責美編不是嗎？」
「呵呵，這種園遊會可不是每天都有。團裡的大家也都有其他兼職。」緋菜輕輕倚著帳篷的欄杆，盯著廣場上跑跳的孩子們：「但是果然還是跟小孩子玩的工作最好了，相處起來不那麼累人。」
儘管只露出一雙眼睛，賀輔仍能從其讀出深入心靈的孤寂和疲倦，而他也理解不該隨意翻開那和現場氣氛格格不入的過去故事。
「是在這裡換贈品嗎？」「對喔菜菜，準備好集點卡了嗎菜菜？」
幾個打扮時髦的年輕人湊到攤位旁，緋菜馬上恢復成工作模式。正當賀輔打算重整心情，再次拿出元氣時，腰際卻傳來一陣被拉扯的感覺。
「吶吶，你裡面是不是大叔？」「啊？」
賀輔低下頭，只見一個六歲左右的小男孩一手抱著贈品的蔬菜，另一手拉著布偶裝：「我媽媽說，布偶裝裡其實都是大叔。」
這怎麼教小孩的。賀輔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還是挑高了音調裝傻：「菇菇不知道，菇菇只有五歲菇菇。」
「你騙人。你怎麼可能年紀比我小？」男孩噘著嘴，指著菌傘說道：「可以把頭摘下來嗎？」
「不行，摘下來會死翹翹菇菇。」
男孩顯然不太滿意回答，雙手叉腰、昂起頭回道：「什麼嘛！明明是大叔了，還要疊字字裝可愛。」
「因、因為要陪可愛的乖孩子玩呀菇菇！」
「可是大叔疊字字好幼稚。」
以為我想嗎？這小鬼。賀輔小聲嘆了口氣。開始覺得男孩有點煩人的他決定使出殺手鐧：「告訴你喔菇菇。」
賀輔邊說邊雙手抵在膝上半蹲下來，偌大的菌傘造成的陰影蓋住了男孩的身軀。他恢復本來的聲音，還刻意壓低了聲調：「我最討厭像你這種直覺敏銳的小鬼。」
「嗚……」儘管蘑菇布偶裝上貼著微笑的神情，此刻在籠罩陰影下的男孩眼中看來卻更加駭人。原先氣焰囂張的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做出和年齡最相稱的舉動。
「哇──好可怕──」「不、不要哭菇菇！菇菇不是故意的菇菇！」
男孩手中的蔬菜啪地一聲掉在地上，而他隨即大聲哭了起來，嚇得賀輔連忙伸出手。然而他要抱也不是、要摸頭也不是，只能慌忙地揮手要他別再哭。更慘的是，原先在附近攤位拿試吃品的男孩媽媽一臉不悅地走了過來。
「怎麼讓小孩子哭了呢？哼。」「菇菇……」
賀輔只能低下頭，不好多說。但他眼角餘光還是瞥到在男孩被媽媽牽走之際，調皮地巴了他菌傘一下，還露出一臉奸計得逞的笑容。
「這小鬼……」倒在地上的賀輔忍不住啐了聲。不料當他伸長手臂，打算站起來時，卻發現事態嚴重。
「等等，一個人站不起來啦菇菇！」
由於菌傘頭盔半徑過長，賀輔的手根本搆不到地，加上重量也不輕，讓賀輔只能像個壞掉的陀螺一樣在地上轉來轉去。攤位後的緋菜雖想出來幫忙，但也被另一群遊客拖住。
「嘻嘻，也太慘了吧？」
就在賀輔掙扎之際，伴隨著甜美而充滿元氣的聲音，一雙手將他拉了起來。賀輔這才看清對方的長相：「彩欣？妳怎麼在這裡？」
「其實──」「菇菇沒事吧貝貝？」
彩欣話說到一半，穿著蛤蜊布偶裝的瑋裕就急著蹭了過來。他仍穿著和賀輔見面時的服裝，雙手各操縱一片約一米半長的褐色貝殼，當他合攏雙手時，幾乎就把中間的自己藏在殼裡。
見賀輔重新站起身，瑋裕才放下心說道：「謝謝妳貝貝。菇菇的頭太重了，一跌倒就很難站起來貝貝。」
彩欣淡淡一笑表示理解，但也不免覺得眼前蛤蜊、蘑菇和A菜的組合實在太超現實。
「她是我──」賀輔用眼角餘光瞥向彩欣，到口的助手兩字又被吞了回去：「我朋友菇菇。」
彩欣也識相地接話：「聽說賀輔先──他在這裡，就過來看看。」
「這樣呀貝貝。」瑋裕輕輕頷首，並未追問。他隨即話鋒一轉，輕拍賀輔的背說道：「剛才的事情你別太在意，有的時候就是會碰到比較調皮的小孩貝貝。像那種小孩我都用殼把他夾起來貝貝。」
「這樣是不行的吧菇菇？」
無視著賀輔的吐槽，瑋裕看了眼手錶：「兩點十五分，蝦蝦應該也差不多要回來了貝貝。攤位人手夠的話，你要不要也去公園裡到處發傳單貝貝？」
3
「啊、可惡！果然是那老太婆設計我！」
依舊穿著蘑菇布偶裝的賀輔和一手捧著火鍋嘉年華文宣的彩欣一起走在柳湖畔。誠如其名，湖畔的楊柳隨風輕舞，襯著沙沙的樹葉聲格外具有情調。
「賀輔先生，不要穿著布偶裝說那種話。」彩欣注意到周遭行人的異樣目光，忍不住用手肘輕推賀輔：「房東太太說就是因為你每次都遲交房租，才會故意不告訴你要穿蘑菇裝啦。」
賀輔忍不住碎念道：「只是遲交，又不是不交……」
迎面恰好走來一對牽著孩子的年輕夫婦，彩欣立刻笑容滿面湊上前：「公園另一側的廣場在辦園遊會，歡迎來參加喔！」
「等你們來喔菇菇！」「呵呵。」
收下傳單的一家子看著一人一菇相視而笑，隨即向會場的方向走了過去。看著他們的背影，彩欣不禁微笑說道：「賀輔先生說不定意外地適合這個工作咧。」
「才不要咧。一兩個小時我就熱得半死。」賀輔雖然作勢用手搧風，但想當然完全穿不過厚重的裝扮。
「那下次就乖乖接偵探的案子嘛！」彩欣嘆了口氣，噘起嘴說道：「明明又不是不會辦案，認真起來也很帥呀。」
「喔？妳剛才說什麼？」
彩欣被突然反問，下意識撇過臉，思索了好幾秒後才深吸一口氣：「我說，趕快去工作，然後把欠的薪水發給我們啦！」
「哈哈哈！」「什、太狡猾了……」
看著只露出一雙眼睛，爽朗笑著的賀輔，彩欣忍不住想著：明明有聽到，幹嘛想再聽一次？他也知道我在說謊，現在又看不到他的表情，到底想怎樣嘛。
「吶、彩欣。」
賀輔突然停下腳步，彩欣多走了幾步才注意到。她回過身，只見賀輔微微低著頭，語氣鄭重地開口。
「那如果我把欠你們的薪水都還清了，你們會不會就不來了？」
一陣清風吹來，兩人間的沉默襯著枝葉的窸窣聲。彩欣抿著雙唇，暗自忖道：真的很狡猾耶，趁我看不到表情時問這種問題……
她用眼角餘光瞥向澄澈的湖面，旋即哼了聲回道：「等你真的把薪水還清再說啦！現在說太早了！」
「嘿嘿，那我就放心欠著嘍──哇！等一下！」
聽見賀輔賊笑，彩欣索性走到他身邊，使勁拉了一下布偶裝，霎時又讓賀輔只能在地上打滾：「真的一個人站不起來啦菇菇！」
彩欣調皮地笑了聲，終究還是伸出了手。她也不管賀輔有沒有聽到，嘟囔了句：「才不會咧……」
就在兩人站起身之際，湖畔步道的另一頭走來另外兩道熟悉的身影。
「其他人等等就會來會合，就照計畫來。只是今天不知道怎麼人這麼多。」
夏斗一身黑西裝、白襯衫，儼然隨時準備執行刑警業務。他邊叨唸，邊注意到身旁只穿著T恤和短褲的搭檔似乎有些分神，忍不住念了句：「添賓，你有在聽嗎？這次是抓住那傢──」
「不是，你看那個。」
夏斗順著添賓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彩欣剛把一個穿著蘑菇人偶裝的人拉起來，而一和人偶裝內的人對上眼，夏斗就不禁喃喃說道：「我有不祥的預感……」
「夏斗菇菇──」
賀輔快步朝夏斗走了過去，嚇得夏斗連忙側過身：「這聲音，你怎麼會在這裡，還穿成這樣啦？」
彩欣將傳單遞給兩位刑警，笑容滿面地介紹道：「因為有活動，賀輔先生來打工喲。」
「國北火鍋嘉年華呀，難怪這麼多人。」「喔，還有試吃活動耶。要不要乾脆在集合前先繞過去？」
聽見添賓的提議，夏斗苦笑著拉了下西裝外套：「你要去隨便你，我穿這樣就算了吧。」
「夏斗。打工錢真的好難賺菇菇！菇菇難受想哭菇菇！」
「不要靠過來。」夏斗連忙把手擋在胸前，就怕被菌傘撞到：「還有你終於知道錢很難賺了嗎？」
兩人迥異的衣著實在太引人注目，彩欣忍不住問道：「那夏斗警官和添賓警官在這裡是為了……」
夏斗苦笑了聲，將食指擱在鼻前，示意彩欣別再說下去，而她和賀輔也馬上明白意思。
「真辛苦菇菇。」
「哈哈，沒辦法嘛。」添賓湊到賀輔身後替他打氣，使勁拍了他肩一下：「好，我們各自努力吧！」
「哇哇哇，太大力會──」「砰。」「誰都好，快點扶我起來菇菇……」
4
在彩欣充滿親和力的笑容及賀輔的活躍下，一人一菇發傳單的任務可說進行地相當順利。當他們發完傳單，回到廣場的攤位時，大約是下午兩點五十分。包含正在攤位外招攬過客的蝦蝦，以及在帳篷內發送贈品的緋菜及瑋裕，所有火鍋家族的成員都在攤位上。
隨著園遊會進行了一段時間，完成集點卡，來換贈品的人潮也漸漸多了起來。彩欣簡單自我介紹後，也順道加入幫忙的行列。
「喔，之前整理器材時沒看到，真的有長一條蝦尾耶菇菇。」
賀輔好奇地朝正在喝水的蝦蝦搭話。儘管衣著和外表幾乎都和幾小時前一樣，她的後腰際如今長出一條赤紅色的蝦尾，偶爾還會輕輕地上下擺動。
「呀，蝦蝦也只能做到這樣蝦蝦。」蝦蝦有些難為情地轉過身：「以前在學校時要是不小心忘記擬態露出來，還會嚇到人蝦蝦。還好在這裡大家喜歡蝦蝦。」
「我覺得很可愛呀。」一旁的彩欣將贈品遞給一對親子後微笑道：「被嚇到的人是少見多怪啦。」
「不過我還是比較羨慕你們人類蝦蝦……」
蝦蝦才剛說完，就注意到周遭氣氛沉了下來。她趕忙想說些什麼緩和氣氛，腦海中卻閃過另一個更緊急的念頭，讓她連忙跑向帳篷喊了聲。
「糟、糟糕了，瑋裕！蝦蝦忘記重要的事情了蝦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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