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哼哼,最後果然還是要靠我收尾!」
美術館花園內,金髮青年望向遠處的目標,難掩得意地笑了聲:「不愧是備受期待的除妖師新秀兼全國北市最會射的本大爺啦!」
「金毛!情況怎麼樣?」賀輔維持著狼人的姿態,從美術館內追來。
「唔啊,竟然變身了。」錦懋轉過身,看到撲來的賀輔仍不禁退了幾步:「嘻嘻,首席除妖師出手就是不一樣,應該落在前面的樹林裡。」
「知道了!」
一如賀輔先前所述,瞞著夏斗所準備的對策還包含在花園中埋伏的錦懋。而他的任務也相當單純:干擾任何從窗戶逃走的人物。為了藏住這一手,錦懋還被吩咐自己騎機車來,也絕對不能踏進美術館一步。
「等一下,賀輔哥!」眼見賀輔就要衝進山路間,錦懋連忙叫住他:「還有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但除妖術好像對那個怪盜有用!」
「我想也是。」賀輔只聳聳肩,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感到意外的神色:「我先過去,你盡快跟上!」
「啊,喔……」錦懋話都沒說完,賀輔就以驚人的速度衝入樹林中,消失在群木之間。他原先還好奇今天賀輔的爆發力為何比平常更強,但一抬頭就馬上會意過來。
「滿月的狼人呀,還好不是敵人呢。」
13
「哈啊……哈啊……」
樹林的一隅,亞提斯特仰躺在滑翔翼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在墜地前他緊急翻過身,用翼體減緩衝擊力,也才因此得以保住懷中的女神像。
他再次撫著疑似被擦過的側腹,然而別說流血,就連傷口的感覺都沒有。而稍事休息後,原先天旋地轉的暈眩感和無力感都稍有改善。
竟然還藏了狙擊手,那傻里傻氣的傢伙到底算到哪一步了?亞提斯特啐了聲,雖還納悶著究竟發生什麼事,仍掙扎著坐起身:這下不能用滑翔翼,得趕快脫身才行。
「找到你了。」
沒想到亞提斯特才剛打定主意,不遠處的樹叢就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在搖曳的影子間,狼人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朝目標一步步逼近。
「還挺狼狽的嘛,亞提斯特──還是該稱你萊昂‧劉維爾呢?」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本來的面貌嗎?穆坦特‧賀輔。」
儘管被道出本名,萊昂臉上也沒有一絲驚惶的神色。他一手環抱著女神像,靠著樹幹坐下,充滿興趣地望向月光下的賀輔。
「哪有什麼本來的面貌?人類和狼人的血都是我的一部份。」賀輔嘆了口氣,挑起眉毛反問道:「這點你應該也很清楚吧,吸血鬼?」
「呵,我們果然是一樣的。」
「我早該發現的。明明沒散發妖氣,卻能逃過我的測謊,那小鬼的除妖術也對你有用;不是人類,也不是妖怪。」賀輔停頓數秒,感慨地宣告結論:「你和我一樣,都是混血,對吧?」
「父親是吸血鬼,母親則是普通人類,說是吸血鬼的後裔也沒錯吧。」萊昂輕笑了聲,也不知是嗤之以鼻還是自嘲:「不過竟然是除妖術,明明流著妖怪的血,還請得動除妖師呀?」
「哼,那傢伙可是少數不討人厭的除妖師呢。」賀輔一手叉腰,話鋒一轉續道:「單憑跟我說了幾句話,就發現我的能力對你沒用,進而設計出整套計畫──該說真不愧是怪盜亞提斯特嗎?」
「『測謊』確實很棘手,沒想到來勘查場地,跟你一聊才發現我剛好是你的天敵呢。」
「哈哈,哪有被整得這麼慘的天敵呀?」賀輔調侃完後,表情和眼神倏地銳利:「不跟你閒聊了。正牌的夏斗在哪裡?」
「照我的計畫,應該正在家裡呼呼大睡咧。」萊昂聳聳肩,揚起的微笑神秘而魅惑:「我呢,充其量就是收藏藝術品,好好地珍惜著它們。至於你的朋友就更不需要擔心了,傷人可一點都不符合我的美學。」
「喔?不傷人是吧?那昨天傍晚美術館館長被毆打的事情怎麼說呢?」
「拜託,用球棒K人也太不藝術了吧。你看我以前幹過這種事嗎?」
「呵呵,我又不知道你有沒有說謊。」賀輔酸溜溜地笑了聲續道:「不過也是啦,現場的信紙署名『Artist』,但你平常簽的是『Artiste』,如果真的是你,怎麼可能連名字都寫錯嘛。」
「粗劣的贗品,連法文Artiste的拼法都不懂。就那種程度還敢冒用我的名字犯罪,我可不能原諒。」
感覺力氣逐漸恢復的萊昂邊罵了句,邊一手撐著樹幹站起身,讓賀輔警戒地退了一步。然而,出乎賀輔意料,萊昂卻好整以暇地笑著:「這樣吧,穆坦特‧賀輔,我們談個條件。」
「條件?」
「你既然自稱偵探,就請你找出昨天事件的真正犯人,證明我的清白。」
「什、什麼?」沒料到萊昂會來這招,賀輔難掩驚訝,但隨即啞然失笑:「喂,你可搞清楚,我是來抓你的。而且想委託我,至少付點訂金吧?」
「呿,難得碰到混血的夥伴,不特別服務一下嗎──開玩笑的。」萊昂抱著女神像,緩緩地走向賀輔。不料就在賀輔以為對方要出招之際,萊昂卻冷不防地將女神像塞到他懷中。
「你……」「報酬我現在就付給你。價值幾千萬夠了吧?」
萊昂退了一步,悠悠地解釋著:「如果你成功找出犯人,我向你保證絕對不再對這尊女神像出手;相反地,要是你或警方找不出犯人,就別怪我再來偷一次了。」
「哼,我哪能相信你?」
「既然不能對我測謊,相信與否是你的自由。」萊昂雙手一攤,收起臉上的微笑,直盯著賀輔的雙眸:「但就像我那天說的,請你好好睜開雙眼,看清正義和真相。」
「亞提斯特──不,萊昂,為什麼你要……」
就算只有一瞬間,賀輔依舊注意到萊昂的臉上閃過一抹落寞。那絕不是會在遊戲人間的怪盜亞提斯特臉上出現的表情。即便沒有證據,賀輔仍想相信眼前的銀髮青年是以萊昂之名提出請求。
萊昂沒有回覆,只狡黠地一笑,一手湊到嘴旁,再次吹了聲口哨。
「糟糕!」賀輔才剛說完,又有數十隻蝙蝠從四周的樹林中竄出。他的視線霎時被遮蔽,不斷干擾的蝙蝠們讓他光要護住手中的女神像就相當吃力。
「期限是一個禮拜。順道幫我告訴你朋友,冰箱裡有給他的補償,叫他放心享用吧!」
「可惡,給我站住!」
儘管賀輔揮動著爪子,嘗試擺脫窘境,他卻只能聽到萊昂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隨著離去的蝙蝠們一同消失在蒼白的月光下。
「怎麼可能,那傢伙逃去哪了?」
賀輔環視周圍,卻只見到隨風搖曳的草木。即便嘗試靠嗅覺追蹤,殘留的蝙蝠味不僅來自四面八方,還蓋過了萊昂的味道。
他再次確認手上的女神像,難掩懷疑地端詳著,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貨。然而在他打算整理情報之際,方才萊昂的一句話卻始終盤旋在他心頭。
「難得碰到混血的夥伴──」
「不是『難得』。你就是我第一個認識的其他混血呀……」
「賀輔哥!亞提斯特掉到哪裡了?」
就在此時,後方突然傳來錦懋的聲音。賀輔回過頭,只見他追蹤著妖氣,邊揮著手邊跑過來。但他一看到賀輔就立刻難掩驚訝:「你手上那個該不會就是……」
「嘿嘿,成功把女神像搶回來啦!」賀輔立刻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得意地指著自己哼了聲。然而他話才剛說完,突如其來的領悟就讓他雙腳一軟,差點跌坐下去。
「等、等、等一下,這、這麼說我手上握著好幾千萬啊──」
14
「原來如此,真是太失態了。」
正牌的夏斗醒來已經是天亮後的事情了。躺在家中臥室的他一睜眼就看見賀輔坐在書桌前打盹,嚇得他馬上睡意全消。
在賀輔慌忙解釋昨晚美術館發生的事情,以及他在收尾後就單獨趕赴此處,撬開門鎖也要確認好友安全後,夏斗才捂著額頭嘆了口氣:「要是再隨便出現在我房間裡,就用侵入民宅把你抓起來。下不為例。」
「什麼嘛,你好歹也稱讚一下我吧。」賀輔雙手抱胸,翹起腳說道:「我可是成功從怪盜亞提斯特手中守住女神像了喔!」
「是、是。」夏斗隨口附和著,就差沒稱讚賀輔是隻乖狗狗了。他爬下床才注意到身上的襯衫、長褲依舊和昨日傍晚一樣,便走到衣櫥旁換了一件。
「但是到底發生什麼事?你為什麼會被亞提斯特給……」
「太大意了。」夏斗邊扣釦子,邊嘆了口氣解釋:「我昨天一開車,就發現空調有催眠瓦斯的味道,但還來不及反應就暈過去了。」
那他還把你送回家,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賀輔想像萊昂帶著夏斗的畫面,不禁覺得很滑稽。
「先不說那個。你說亞提斯特將女神像塞給你,要你解決館長被毆打的案子?」夏斗換完衣服轉過身,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啊。他還承諾要是成功解決案子,以後就不會對這尊女神像出手。」
對於亞提斯特的實際身分萊昂,以及他混血的血統,賀輔通通含糊帶過。表面上是說服自己等案子告一段落後再做決定,但他自己也明白,心裡搞不好有那麼一絲想袒護萊昂的念頭。畢竟亞提斯特以前專偷行事充滿爭議的有錢人,賀輔也沒什麼意見;而這次雖是胡鬧了一番,到頭來也沒真的把東西偷走。只不過──
「為什麼要這麼做?」夏斗在床沿坐下,說出賀輔心中的疑問。
「我也很好奇呀!要是真的喜歡這尊女神像,他何必收手放棄?」賀輔翹起腳,雙手抱胸思索著:「但要是對女神像沒興趣,又幹嘛演這麼大一齣戲?」
「還是說,計畫因為前天館長的事件生變──唉,你昨天問清楚不就好了嗎?」
「我好歹是看到亞提斯特,你可是一上車就被催眠瓦斯迷昏了耶……」
賀輔忍不住吐槽後話鋒一轉:「總之問題又回到館長的事件上,而且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總覺得跟亞提斯特的行動脫不了關係。」
「我今天就是要去查那起事件。」夏斗站起身,順手取下掛在衣櫥上的外套穿上:「你應該會跟著來吧?」
「沒辦法,就再多陪你一陣子嘍!」賀輔嘴上雖一副不情願,神情倒是從容愉快:「呀,對了對了,等我一下!」
話才剛說完,賀輔就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出房間。正當夏斗等不到人,納悶著賀輔究竟在別人家裡做些什麼時,他便一手拿著一個繪著明亮花紋的紙盒走了回來。
「你要吃馬卡龍嗎?味道不錯耶!」賀輔掀開紙盒,裏頭裝了數個五顏六色的法式高級甜點,飄著淡淡甜味,光看擺法就已像藝術品般精緻。
「馬卡龍?你哪時有錢買這麼貴的東西?」夏斗邊調侃道,邊隨手揀了角落紅色的馬卡龍。而他輕嘗了一口,眼神就亮了起來:「哇,好吃耶!這哪家的啊?」
賀輔剛把嘴裡的份吞下後,笑了聲解釋道:「亞提斯特說這是假扮成你的補償喔。」
語畢,兩人間就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只聽到夏斗嚥下食物的聲音,他原先雀躍的神情倏地沉下,咬著牙,一手握著拳頭,好似快要沸騰的開水蓄勢待發。而數秒後,夏斗終究忍不住劃破了寧靜的早晨。
「那可是證物啊,你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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