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清聞言撫掌大笑,接著道:「有意思。先上歌舞好酒吧,還是二位要茶酒或者茶?韓小五先前推說他不能喝,莫不是你們太鯤山有什麼規矩?」
不離本想推拒,寒霽月卻道:「是沒有這規矩,想來是韓歛對閣主胡言了,請閣主莫見怪。」
「我就知道是他騙我,無妨、無妨。」柳墨清倒也不惱,反而露出愉快的神色:「這麼說,二位是能享用佳釀的了?」
寒霽月道:「來吧,我也許久沒有機會嚐到酒味了。」
柳閣主很高興地拍了拍掌,酒盞隨著他的示意被侍女們奉上,一隊舞孃與樂伎也緩緩踏入場中。
不離趁此時悄聲問:「師兄能喝酒?」
寒霽月道:「幼時在寒村,村人都習慣喝些烈酒暖身,我雖許久沒沾,應該還是能的,你不願喝就少沾些,無妨。」
不離聽罷頷首,眉頭卻皺了起來。
可為什麼要喝?從方才開始,他就猜不大出師兄的目的。
歌樂起,眾舞孃身著異域風格的綾羅紗衣,蓮步輕移,身段像是柳條一般,說多軟就有多軟,一個個美目流盼,並無半分羞澀之情,十分吸人目光。柳墨清自己看得頗起勁,過了一段時間才重新留意兩位賓客。
寒霽月戴著紗帽,神情不好判斷,不過看他頻頻啜飲杯中物的模樣,看樣子對靈酒是滿意的。他不時也動筷挾一些小菜到不離的盤中,勸他可以多吃些。
再看不離,他目不斜視平視前方,好似是在欣賞歌舞,但眼珠連動也不動一下,眼神亦是半點波瀾也無,反而只在寒霽月為他佈菜時才有反應,就好像把舞孃都當空氣似的。
柳墨清先是不解,接著逐漸無可自拔地觀察起二人的互動,既迷惑又感到有趣。
他不知道師兄弟之間的互動該是怎樣的,只覺不離道君對他師兄相當恭謹,就好像柳墨清自己身邊的小廝一般,或者耐心傾聽並回應適當的一兩句話,又或是趕在伺候的侍女動作之前,為寒霽月送上一條帕子等等,看似只是巧合,其實這得要他的心神未曾離開過寒霽月身上,才能真正做到如此。
柳墨清覺得,那位不離道君進境如此快,看著也是個孤傲的性子,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會對另一個人如此在乎,又表現出如此謙卑的姿態?
除非,這位師兄在太鯤山的地位遠比他要高出許多,亦或者是,這位師兄在他心中,有著非比尋常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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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墨清勾起笑,舉起酒杯掩飾漫出來的一絲邪氣,又啜了一口酒方道:「道君似乎對歌舞不甚滿意啊,莫不是心思都在別的美人身上了?」他說這話時語帶調侃,刻意看向不離身邊伺候酒席的侍女。
不離睨向柳墨清,眼神有一瞬如劍鋒般銳利,但他又立刻收斂起來,轉過頭拱手道:「閣主若不是在說笑,怕就是看走眼了,我在太鯤山修道數十載,眼裡自然只剩下劍術,若場中演示的是舞劍,我或許更能看入心。」
柳墨清大笑了幾聲,這一笑露出了他那有些俏皮的銳利虎牙,好半晌才回應道:「能舞劍的人是有,但我怎麼敢讓他們在二位面前班門弄斧?再說了,一上來便舞劍,不就更像下界凡人所說的『鴻門宴』了?」
不離道:「閣主又說笑了。」
柳墨清道:「宴席上,自然是說說笑笑,不過道君看著是不大習慣說笑的。」他頓了一頓,又道:「既然如此,本閣主不如同道君說說琉璃天內的軼聞吧。」
不離微愣,既而更小心地看向柳墨清,道:「閣主既然有此興致,我等便洗耳恭聽。」
不離本想著,柳墨清雖是賣消息的,以琉璃天內軼聞誘他赴宴很可能只是一個手段,或者至少不會那麼快就願意提起,沒想到柳墨清卻那麼爽快,倒讓他摸不透了。
柳墨清拍拍手停下了歌舞,待舞孃、樂伎退了乾淨,才道:「二位可知,為何這處秘境會被稱為『琉璃天』?」
他解釋道:琉璃天本身是一座懸於海上的浮空島,數百年才現身一次,每當將要顯形時,外部便會幻化出彩光,如層層輕紗般籠罩整座島嶼,如一塊流動的七彩琉璃般不停變換色彩,故而得名。
柳墨清續道:「不僅是外觀名符其實,連琉璃天內的地形景貌亦會不定時變動,入夜後,又往往會起大霧,接著出現無數幻景,令人寸步難行。所以修者也好、妖族也好,進入琉璃天後多半會趁著白日行動,畢竟夜裡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幻景引入萬仞深淵。人修普遍應該以為,琉璃天只是上古大能遺留的秘境舊居吧?」
不離瞟了寒霽月一眼,見師兄沒有什麼表示,想來柳墨清說的並無錯漏,才對著柳墨清點點頭。
柳墨清又笑了,接著道:「此說其實也對了一半,但在妖族眼中,如今的琉璃天,不過是個被一隻妖佔走的安樂窩。」
不離蹙眉問:「何以見得?」
柳墨清道:「兩位可曾聽過『海市蜃樓』?曾有人在琉璃天內見到亡者身影,以為琉璃天會將在其中死去的亡魂拘禁,依我之見,其實那不過是被複製而成的幻景罷了。」
寒霽月突然開口,問:「閣主的意思是,琉璃天裡有一隻蜃妖?」
柳墨清親暱地對寒霽月眨了眨眼,讚許道:「妖族都是如此認為的,但我們沒必要告知人修,所以知道的人也並不多。」
柳墨清又接著描述道:蜃妖雖則有很強的妖力,本事卻不多。另外又提了幾句蜃妖的原型、弱點等等。短短幾句,卻已相當交代得相當清楚,顯然是有備而來。
不離在聆聽時微蹙著眉,半晌又恢復成一派淡然的模樣。柳墨清說罷之後,不離拱手向他致意,目光卻露出了不饒人的銳利,道:「多謝閣主直言告知。只是,閣主又為何要告訴我等這許多?」
柳墨清一愣,繼而微微低下了頭,勾起帶著幾分邪氣的笑,道:「當然是想與你們談生意。」
柳墨清話音一落,席間鴉雀無聲,空氣中只餘下緊繃。
原因無他,這句「想與你們做生意」聽起來實在太耳熟。
「不離,先鬆手。」寒霽月淡淡開了口,一手搭到不離的右手上──不知何時,不離已緊緊按住劍柄,靈劍灼連隨時都能出鞘。
寒霽月轉向柳墨清,續道:「閣主與我們說了這許多,想來是早已仔細思量過的,但你又憑何認定我等會答應?就憑你畫舫上佈下的縛仙陣嗎?」
柳墨清一愣,卻很快收拾好表情,笑道:「當然是憑著我的誠意,以及優渥的酬勞。」他停頓片刻,又笑著搖搖頭,道:「只是您既然能察覺縛仙陣,又敢一語道破,想必也是有恃無恐,現下我倒不確定,我能給出的酬勞是否還能讓二位動心了。」
寒霽月不溫不火道:「那不如先讓我們聽一聽,閣主打算拿什麼作為報酬?」
「可惜呀。」柳墨清竟嘆了一口氣,道:「原本說了大話,要在『大菜』呈上來前猜出您是太鯤山哪一位,可現下我還沒有十成把握,真沒意思。再說了──本閣主佈下縛仙陣,不過是為自保,不離道君讓太鯤山弟子帶著火蓮符,在我靈舫周遭輪番守著,又是為得哪般?未免也太過狠心了,不怕連你師兄也一起傷著嗎?」
寒霽月微微一愣,望向在一旁按兵不動的不離。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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