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回歸真身之時,不離盤坐在地,部份皮膚因劫雷衝擊變得焦褐,連痛覺都已喪失,與此同時,他的靈脈卻瘋了似地吸納腳下凰礦砂的靈力,試圖替他修復身上損傷,反使他感覺痛一陣麻一陣,像是反覆被火舌燎著。
他身周的火靈力形成滔天漩渦,不少旁觀修者暗自心驚──那樣幾乎是在「掠奪」靈力的狠勁,和魔修也僅有一線之隔。有些閒得沒事的修者甚至打起賭來,賭他究竟是能成功結嬰,或者乾脆地走火入魔。
在他們看來,不離一直都僅是用靈力硬扛劫雷,卻也在兩個時辰的折騰中逐漸不支,開始因防護不慎而負傷。直至倒數第三個劫雷降下時,不離才終於拄劍站起身,但他仍是硬生生扛下了這道劫雷,並未取出法器或者加上其他防護。
差一點,還差一點──他在心底唸叨著,雖然身上負傷,經脈卻在受創與復原間急速被拓展,只差了這麼點,他便能運用蓄下的靈力,一口氣將元嬰締結完成。
天道卻一點也不寬容,像是算准了他難以分神的時刻一般,下一道天雷緊隨而來,幾乎有點見獵心喜的意思,殺伐金光張狂地照亮整片天,威勢駭人,直朝不離劈下。
此時,一道蔽天虛影乍然崛地而起,與那劫雷有如兩個拳頭正面撞擊,乓轟一聲僵持住。細看,那虛影竟是一顆開滿赤紅、瑩藍二色花朵的巨樹,自琉璃天邊緣的一座湖上竄出,將劫雷的威脅悉數扛下。數息之後,它便毫不留戀地碎散成光點,散華般灑落整座琉璃天秘境,只如驚鴻一瞥。
「這是有高人相助?」不少旁觀修者如此猜測。
不離卻清楚,為他撐起花樹的只會是那一人,心中一暖──身為化神修者的寒霽月,僅憑神魂意念便能引動天機,並以昨夜遺落在琉璃天內的那枝花作為媒介,為他施術擋下這道劫雷。
只是除了師兄外,竟還有一道出乎意料之外的力量助他……
在這被掙來的寶貴片刻中,一股珍珠色澤的光芒自不離腳下竄出,潤澤如水的力量流入不離的經脈中,裹住他的丹田和即將成形的元嬰。有那花樹擋下劫雷,不離本就獲得了喘息時間,經脈修復與受創的拉鋸戰被打破,天平傾向癒合的一側。
而這道光芒,更是飛速浸潤他靈脈的所有傷處,只流轉一周的功夫,不離身上大小傷口已趨大好,連元嬰都受其襄助,在豐沛靈力之中締結完成,小小嬰身在丹田之中倏然睜眼。
就在不離結成元嬰的這一瞬,頂頭劫雲再次隆隆作響,彷彿天道因他接受幫助而震怒,雖未立刻降下最後一道劫雷,卻似是在醞釀著什麼,咆嘯震天。
「為何助我? 」不離瞥著腳下蜃妖身軀的殘餘,淡淡問了一句,卻也不多糾結,只道:「無論是何緣故,我承你的情了。」
語畢,他將同樣經受劫雷錘鍊的灼連自地面拔出,原本紅銅色的寬劍變得剔透,內裡有星點般的丹砂紅閃耀,人與劍皆煥然一新。
像是與鍛鍊完畢的灼連抗衡般,最後的劫雷似一柄利劍,像是刺破紗幕那般輕巧迅急,狠狠地直朝不離刺下。
不離猛一睜眼,眼中金紅燄光亦如劍光銳利,霎時人劍合一,衝入雲霄與那道劫雷硬碰硬。
雷光與劍氣相擊時,劫雷竟然生生頓住了,無形劍氣在下一刻燃成漫天烈火,勢如破竹地擊散劫雷,繼而將劫雲一併沖散。琉璃天上空霎時像是生出一朵火紅罌粟,在濃雲之中綻放瑰麗而危險的灼紅。須臾,火焰散盡,雲朵自然都被燒沒了,燦爛朝陽便探出了頭。
這一劍僅是隨心念而動,沒有招式可言,不離事後才知,修真界一眾閒人早已替他這劍起了名,喚作「破夜」。
此時的他緩緩落回地面,卻未將灼連納入丹田,僅是一邊抹去眉上即將滴落的汗珠,一面感受著本命花的牽繫,專心辨認著方位。
誰知眼前卻先奔來一隊太鯤山弟子,他們面上欣喜難抑,對不離下拜道:「恭賀七師叔結成元嬰!」
不離一愣,矜持地對他們點了頭,道:「起來吧。」
他正想叫其中領頭的弟子上前,問問太鯤山靈船如今在什麼方位,不遠處卻有人以擴音符咒傳音而來,道:「恭喜不離仙君。」
不離有些訝異地挑眉,那聲音竟是丹門與他不大對頭的杜道君。可他還是沒失了禮數,拱手遙遙一拜:「多謝。」
杜道君恭賀完畢後,又有許多他不認得的修者遙遙道賀,摸估著是討好的意味居多,不離也懶得細細分辨其中含意,一面挑了幾人回禮,一面尋找柳墨清的身影,誰知竟遍尋不著。
眾目睽睽,他也不好問了太鯤山弟子方位後便御劍走人,只得耐著性子詢問他們如今的狀況,也幸好他們本就是被派來迎接不離的,不離便讓他們一面娓娓道來、一面引路回返。
回程途中,遠遠瞧見太鯤山靈船時,不離便已有些按耐不住。偌大靈船幾乎攔腰斷成兩截,此刻正停放在營地旁,雖然他知道師兄並無大礙,但是目睹如此場面時,心中不由還是升起幾分擔憂。於是不離便對領路的幾名弟子道:
「既然掌門師兄已代我安頓諸弟子,我暫且也不必插手了,你們退下,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別在我這耽擱時間。」
那領頭的弟子一愣,道:「掌門已趕至營地坐鎮,七師叔不先一見嗎?」
不離道:「晚點我自會去見他,替我通傳一聲便是。我要先去見大師兄。」
那弟子還未能再勸,不離已調轉灼連方向,直朝靈船飛去。由於距離足夠靠近,他能清楚感知到神魂深處的牽繫,似有一股柔軟而焦灼的力量呼喚著他。
靈船上仍殘留著火蓮符餘威,甲板下一層的艙房亦被燒得滿目瘡痍,不離一見,便大致猜出了寒霽月是以什麼法子對付司徒真君,稍微感到放心──幸好,他平日就有儲備劍符的習慣,在危急時刻幫上了師兄一點忙。
巡守弟子在船上見了他都先是一驚,才趕忙行了禮。不離遲了一會,才注意到自己身上頗狼狽,於是他找了間完好的艙房進去,迅速將自己打理一番,方來到寒霽月安歇的艙房外,敲響了門。
得到回應後,他推門走了進去。這裡原是供普通弟子歇息的艙房,陳設極為簡單,右側是足以睡上四、五人的大通鋪,左側一條被拋光過的木質走道,角落堆了些蒲團,房間盡頭開了一小扇窗,便再也沒有其他。
此刻,寒霽月在通鋪正中央的新褥子上靠牆坐起,在不離進房的同時,他含笑的雙眼便已對上不離的視線。
「師兄。」不離輕喚道,一面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寒霽月將他上下檢視了一番,確認不離一切安好才放下心,道:「恭喜你晉升元嬰,我就知道沒問題的。」
不離搖頭,略顯責難道:「若不是師兄費神助我,怕是沒有如此容易。」
「那只是借助天時地利人和罷了,調動的也是蜃妖殘力,不妨礙我休養的。」寒霽月解釋道,雖然神情仍是淡淡的,不離卻能感覺到他的心虛。
不離知道他說的多半是實話,覺得師兄急於解釋的模樣有些可愛,也沒再糾纏下去,轉而問道:「師兄神魂已痊癒了?那麼你的記憶……」
寒霽月答道:「分神的記憶我也一併接收了。」
不離又問:「師兄封印在我身上的分神,打從一開始便清醒著嗎?」
寒霽月搖搖頭:「原本只是助你調節靈力,仍由我來控制,是我離山的這十年裡,祂才被你喚醒的……因為你很常在心底喚我。」說到最後一句時,寒霽月垂下眸,似是覺得這話由自己說出口有些難為情。
不離暗想:所以,師兄的神魂是被他給喊醒的?他也感覺有些赧然,可他還是接著問:「那……我若沒認錯,先前在識海中碰上的『心魔』,其實是師兄的分神,沒錯罷?」
寒霽月沒敢看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半晌方道:「心魔往往是自身執念,不會在識海表層現身。我雖未遇過,但那時我的分神辨認出你有入魔之相,才決定現身,伴你度過。」
寒霽月說得極委婉,但他當然沒忘記分神都是怎麼鬧騰不離的,什麼求抱、求親吻又轉頭就跑……一面想著,他面上也浮出了些許紅暈。
不離又問:「那分神的性格,怎會與師兄差異這麼大……?」
寒霽月道:「祂只有十幾年的意識,自然是比較幼稚任性些。」
不離將寒霽月視線閃避的模樣盡收眼底,一面道:「是這樣?那我倒是希望師兄今後待我也能更任性些。」說著,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翹起,同時緊了緊自己的手。
寒霽月被他這麼一捏,才發現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搭在不離攤開的掌上,許是在識海深處那段時日牽慣了,竟渾然不覺。
與此同時,他又感受到不離心底的春風得意,便抬眸無奈地瞥了不離一眼,又瞧見了他臉上洋溢的揶揄與戀慕……
寒霽月手中忽地發勁,將不離扯得一個趔趄,接著以另一手扯住不離的衣領,讓他湊近自己的臉,道:「你說的任性,可是指這樣?」
不離原本是跪坐在他身側,被這麼一抓,亦很快反應過來,一手撈住寒霽月的腰,還牽著的左手則順勢按到牆面上撐起。就著極近的距離,他看見寒霽月眸中一閃而逝的狡黠,以及那忍著不上揚而稍稍抿起的薄唇,看得他心癢難耐。
正要再做點什麼,房門卻碰地一聲被踹開。門外,領在最前頭的甚霄塵端著藥碗,一邊放下踹門的腳,一邊不耐煩地喊道:「寒霽月吃藥──」
在他後頭,還跟著掌門薛千韶與探頭探腦的老五老六,薛千韶見到房內之景,瞬間瞪大眼,轉頭摀了老五老六的眼將他們拖開,接著大喊一聲「打擾了!」又神經兮兮地把他二師兄也扯走,碰地一聲又摔上房門。
房內二人都愣了。半晌,不離忍下心頭窩火,離開寒霽月身側,到門口開了門。仍站在門口的只剩甚霄塵一人,他和甚霄塵說了幾句話,將藥碗接了過來後,再次闔上房門。
過了約莫一刻鐘後,門外的老六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呵欠,道:「大師兄吃個藥怎麼這麼久,我能先睡一覺嗎?」
老五悄聲對他道:「你是真沒瞧見方才大師兄和七師弟的姿勢嗎?自然要點時間了。」
老六掀起眼皮瞥了五師兄一眼,道:「我只覺著,你別再刺激四師兄了,他分明嚇得不輕,還跑來摀我們的眼,自個兒還沒反應過來呢。」
掌門老四在一旁,自是什麼都聽見了,但他還是閉眼背誦著太鯤山法訣,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什麼「七師弟在床上摟著大師兄的腰,並且似乎打算吻上去」,他全都沒有瞧見,非禮勿視,萬象諸法皆空!
甚霄塵雙手環胸靠牆,踱著腳等待,一面看著他幾個師弟在走廊上耍蠢,越發不耐煩,險些就要再次去踹門了。
就在甚霄塵耐心即將告罄時,門終於開了。不離板著臉「請」師兄們進去,並在寒霽月的褥子旁排好了五個蒲團,顯然是請他們一人一個落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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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論其他師兄弟們得知大師兄和七師弟在一起的感想。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tcxmdBzE7
老二:百年好合,再見!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A9eySm6uk
老三:(還不知道)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VuDnCht7b
老四:發生什麼事?我錯過什麼了?所以現在七師弟是嫂子,還是大師兄是弟妹,我好亂。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gQuYXKgyS
老五:七師弟做什麼都好迅速,修為也升得快,追大師兄也好快(愣)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rT5buHCCg
老六:……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