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自然不是在起居的艙房見客人,只是靈船上閒置處有限,最後還是只能在船頂的甲板一見。
靈舫派來一名老叟,老叟嘴角兩撇鬍鬚及和和氣氣咧開的一張闊嘴,讓他看上去像是一條鯰魚。他鄭重向主座上的不離行了大禮,道:「玲瓏閣分舵主柳十四,拜見不離道君。」隨後,他又朝著與不離並坐的寒霽月又行了一禮,恭謹問道:「敢問這位,可是貴派的韓斂道君?」
不離皺了眉,正要開口,戴著紗帽的寒霽月卻先道:「我是誰並不要緊,來者是客,我不與你講這些虛禮,你只須著意與我七師弟應對即可。」
老叟是個有眼力的,一聽見寒霽月開口,便知此人氣度不凡,又聽他稱不離為師弟,便猜他是太鯤山老祖排序靠前的弟子,只是不欲洩漏身分罷了,便更誠懇道:「還請仙師恕老朽無禮,老朽並非有意探問,只是我們閣主與韓斂道君相識,差我務必問一句。」
不離望了寒霽月一眼,見他似乎也不太知道這事,才問:「玲瓏閣主與我五師兄有舊?」
那老叟道:「正是,閣主說,今日是我等不慎撞上太鯤山靈船,無論韓斂道君是不是領銜人之一,都務必要將人請到玲瓏閣的靈舫好生招待,方才不會失了禮數、壞了我們玲瓏閣聲名。」
玲瓏閣是做情報生意的,閣主是一名妖修,據信在妖界是一名兼具實力與地位的大妖,向來交遊甚廣,出手也闊綽,會有如此邀請並不突兀。只是……不離還是感到古怪,隨著琉璃天愈近,這幾日也更容易見到各仙門所乘的飛行靈器,可玲瓏閣的靈舫卻不偏不倚撞上來,實在還是太過湊巧。
不離只好續道:「閣主太客氣了,太鯤山靈船無事,不過虛驚一場。」
老叟道:「閣主也說,不離道君若客氣想推拒,便告訴您『道君年少有為,想來不日便能結成元嬰,成為修真界最年輕的元嬰修士,此次卻是第一回領弟子歷練,若道君願意的話,本閣主也知道些琉璃天裡的秘聞,或許對道君有裨益,還請不要推辭。到我靈舫赴宴,賞臉給本閣主一個結交的機會。』」
「閣主倒是直爽。」寒霽月莞爾道。
不離卻還是皺眉,他知道此事上寒霽月不會干涉他的決定。玲瓏閣從未偏向修真界任何門派,一直都是拿錢辦事,不過……思索片刻後,不離才答道:「如此,倒是卻之不恭了。我會赴約,先幫我謝過玲瓏閣主。」
老叟一聽笑開了,道:「哪裡,我還要多謝道君體恤老朽,沒讓老朽回去捱閣主的罵。」他再次行了禮,又道:「閣主說,今夜乃新月之夜,入夜景緻最是風雅,他會在酉初一刻恭候貴客大駕。」
玲瓏閣分舵主離開後,不離轉向寒霽月,問:「師兄可願同往?」
寒霽月摘下紗帽,微笑問:「不離希望我一同嗎?」
「當然。」不離認真地點頭,又道:「無論何時、何地、何事,我總希望能和師兄一起的,從無例外。」
不離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心臟卻幾乎提到嗓子眼了,因為這回他有意試探寒霽月的反應,怎麼聽都覺得自己這話有抹不去的刻意痕跡。
寒霽月的神色卻未變分毫,只道:「那麼我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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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的心一沉。他知道師兄是會偽裝的,可師兄在他面前總是會有更多鬆懈的破綻……無論如何,寒霽月的反應和他希望看到的,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又或者是,這樣的話他平日就常說,師兄已經聽慣了?不離暗想。還是說,他應該要嘗試更加直接的行動,比如……
他有些心虛地瞥了一眼師兄的唇,隨即歛眸,不敢再深想。
老叟離開甲板後,寒霽月先行回到艙房,不離卻招來了掌門的心腹弟子,向他們細細吩咐了赴宴的相關事宜。三名掌門弟子心中驚疑,卻不敢表現得太明顯,只得連連稱是,背後卻冒著冷汗。
到了最後,其中一名弟子才擠出一句:「七師叔如此佈置……不會太過嗎?」
不離冷冷盯著他半晌,凍得那名開口的弟子幾乎想當場拔腿跳船,方道:「照我吩咐就是,除非你們安排不當,否則責任只在我。」
三名弟子不敢再有異議,連忙一拜,道:「謹遵師叔教誨。」
◆
酉初時分,寒霽月與不離腳踩各自靈劍,到訪玲瓏閣的靈舫。靈舫比太鯤山的巨型靈船小了十倍不止,整體以暖橘黃色的木材搭建而成,看著像是桃花心木,無論是船型或其上擺設都相當奢華,甚至有些奢靡過頭,四處都掛滿異域風格的帳幔與奇巧靈石串成的珠簾,像是恨不得把所有人間精巧事物都塞上來似的。
靈舫正中開闢成一間寬敞花廳,相當適合設宴,幾乎佔了靈舫上七成的空間,從這點就足以看出靈坊主人的好客。
不離掀開花廳門前的最後一層帳幔,讓寒霽月先入內,自己隨後跟著進去。一抬頭,便見到了主坐上青年外貌的男子,他將上半部的墨髮編成細辮,向上梳到紫玉冠裡固定,細辮末端還綴了不少珠飾、鈴鐺一類,再加上他一對細長雙眼中的金色妖瞳,一見便知是名化了形的妖族。
他的衣著倒又是人族修者的模樣,天青色袍子繡紋雅致,外頭還罩著一層紗衣,看上去頗有幾分文人墨客的樣子,手中甚至真拿著了一把畫扇,一下下地搧呀搧。
那青年男子見兩人進了花廳,便笑著道:「久仰了,不離道君。在下玲瓏閣主柳墨清,多謝道君賞臉赴宴,我已備了最好的歌舞、菜餚與陳年佳釀,絕對不會讓道君失望。」
不離答道:「閣主客氣了。」
柳墨清抬手,讓一旁的侍婢引兩人入座,一邊道:「道君竟還帶了伴來,真是可惜了。我準備的妖族美人可要失望了。」柳墨清瞇著狹長的眼,望向寒霽月,續道:「這紗帽下的少年,定也是一位美人,光聞著就很香,道君真是有眼光。」
不離聽了這話,面色立刻冷了下來,但他並未立即發作,而是先將寒霽月請到比自己尊貴的位置上,才沉聲道:「閣主慎言,這位是我師兄。」
「咦?怪不得你的靈力也是太鯤山一脈的味道。」柳墨清對寒霽月如此說道,仍是一副從容模樣,似乎也不覺得罪了人,又笑嘻嘻地接言:「失禮了,那麼這就是一位道君或者仙君了?」
站在一旁侍奉的柳十四咳了幾聲,急匆匆地插話:「閣主您不熟悉人界風俗,平日生意也都撒手丟給我等打理,還是少說幾句吧!」
這話雖然聽著是在責斥柳墨清,其實是給他解圍的。
柳墨清卻道:「我又說錯什麼了?不是讓你們好好替我改正過來嗎?說吧。」
柳十四踟躕片刻,終究還是屈服於柳墨清帶著邪氣的笑,答道:「人族風俗不似妖界開放,您滿心以為那位仙長是道君的伴侶,是相當失禮的事,在人界,師兄、師弟身份近似親手足,怎麼會是您以為的那種關係?」
不離聽得心中一跳,拳頭握得更緊。
柳墨清仍不解,又道:「真是親手足又如何?妖界裡不遍地都是手足結親嗎。」
柳十四流下冷汗,心想閣主您還是閉嘴吧!
柳墨清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看著屬下似乎不想再向他解釋了,只好搔了搔頭,舉起酒杯道:「我實在不通人界禮俗,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了,我先自罰一杯!」
說罷,他便痛痛快快地乾了一杯,臉上的笑靨卻像陽光一般,爽朗得使人生不出半點惡感。
不離的臉色仍有些不虞,柳墨清卻續道:「那這位師兄如何稱呼呢,我記得韓小五有兩位道君師弟、一位道君師兄,再加兩位仙君師兄,以及一位化神期的大師兄,您至少該是位仙君吧?」
寒霽月淺笑著,淡淡道:「閣主不妨猜一猜,我不會輕易告訴您答案的。」
柳墨清像是被勾起了玩性,將扇子一揮,道:「給我一些時間,在今日特意準備的大菜呈上來之前,我定能猜得出!」
寒霽月道:「那我就候著閣主的答案了。」
不離蹙眉,悄悄瞄了一眼寒霽月。他不太明白師兄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想要藉自己的身份和玲瓏閣主交換什麼?可聽師兄不緊不慢的平淡語氣,卻又讓他不敢完全肯定這個猜測。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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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在一個稍微有點不上不下的地方,嗯……8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X9C44C7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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