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這位……修士協助救下我師妹,你可以先將她放下來了。」宛鵑仙子道。
對不離而言,抱著女人跟扛個麻袋並沒什麼區別,原也不做他想,直到他看見宛鵑仙子面色有些不豫,才匆匆把宛鶯仙子放了下來,接著快速瞟了寒霽月一眼。
宛鶯仙子一落地,立刻撲抱住她的師姐,頭抬也不抬。
寒霽月倒是神色如常,安慰道:「仙子定是嚇壞了。先離開這,換個地方說話吧?」
幾人順勢到最近的茶樓去,要了一間包廂。入座後,宛鵑仙子方道:「此次還未正式拜會,就勞煩兩位出手相助了,實在慚愧。我是杏林派醫修梅宛鵑,這位是我的小師妹梅宛鶯,此次師父好容易才肯放她出來見習,沒成想碰上這種事──先不說了,寒真君,我還不知道你身旁的這位是……?」
寒霽月答道:「他是我七師弟,名『不離』,兩位仙子可以喊他不離道君。」
如今修真界,男修結成金丹後可稱道君,結嬰後稱仙君,化神則稱真君,女修則一律稱為仙子,沒有特別依修為區分。
「原來是封璐仙君那位七弟子,太鯤山這次領隊的其中一位,久仰。」宛鵑仙子若有所思,多看了不離一眼,心想這位應該才三十幾吧,在修真界還是男童般稚嫩的年紀,修為竟已比自己這個年逾百歲的修者要高,面上卻接著道:「你我相熟,我也不多說廢話了。我與宛鶯兩日前抵達丹鹿城,陸續去過幾個本地世家看診,今日我發覺自己和師妹被尾隨,本以為是哪家的人回過神來發現診資開價太高,想要來追討診資,原本還想教訓一頓來著,結果對方卻忽然現身,說要和我們談生意。」
寒霽月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蹙眉追問:「怎麼樣的人?」
「就像你們剛才看見的,藏頭露尾,一看就不像正派人士,我便答『我是個醫者,不講生意。』誰知他們二話不說,好幾人一次湧了上來,將我小師妹劫走,我只好立即向太鯤山求助。」
「……可是妳的仇家?」寒霽月問。
「只怕這次,是衝著太鯤山諸位來的。」宛鵑仙子啜了一口茶,舉著瓷杯朝寒霽月一晃,問:「我還沒問你,你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的?吃了還顏丹不成?」
寒霽月乾咳幾聲,方道:「只是碰上了些意外。」
「怪不得太鯤山掌門告訴我,明面上來的是你七師弟,要我守口如瓶,不能輕易提起你也跟著來的事。」宛鵑仙子挑眉,又接著朝對坐的寒霽月伸出手:「敢不敢讓我把個脈。」
寒霽月很配合地伸手,不離卻死死盯著兩人雙手碰觸的地方,心裡很不痛快。但他很快察覺到對面還有另一道視線,抬起頭來,卻看見宛鶯仙子和他一樣死瞪著另兩人的手,他正感到無語,宛鶯仙子卻也抬起眼,兩人視線在半空中相撞。
……為何對方的行為有種熟悉感?不離默默想道。難道他剛才的眼神,也活像是深閨怨婦嗎?這麼一聯想後,他倒是冷靜了些許。
寒霽月和宛鵑仙子沒察覺他們兩人的小動作,宛鵑仙子閉眼唸叨:「外貌變化是中了魔族暗算的緣故?幸虧你已是化神之體,否則修為至少得退個七十年……」
不離在一旁等著,也覺得度秒如度七十年。正覺得差不多該結束時,宛鵑仙子的美眸突然睜大,收手道:「宛鶯、不離道君,麻煩先出去一會兒吧?我和霽月真君說幾句話。」
寒霽月也是一愣,倒是不離終於忍無可忍,沉下臉道:「若師兄身子有恙,自該讓我……讓我們太鯤山的人知曉,為何要迴避?」
宛鵑仙子從容道:「醫家當為病者諱,他要是願意告訴你,你一會問他也一樣會說。」換句話說,要是他不願意告訴你,那也是你自己的問題,何必對我發怒?
不離本就不擅口舌之爭,轉而焦急地喊:「師兄!」
寒霽月卻似乎若有所思,半晌方微微一笑,道:「出去一會兒就好,晚點再同你說?」
不離嘴唇微抿,不敢表現得太明顯,仍只得答應。師兄雖然待他好,正事上的分寸卻說一不二,這他是知道的,也只得悶聲應是,退出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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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內外各有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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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和宛鵑仙子活像被教書先生趕出學堂,靜靜在門外罰站的學生,半晌過後,倒是宛鶯仙子先開口道:「不離道君,我有一事想請教──你可道知我師姐和寒真君他倆交情如何?」
不離冷冷瞥去一眼,宛鶯仙子差點被這一眼凍得打顫,卻還是堅定地等待答案。不離沉默片刻才答道:「我只聽說,宛鵑仙子與太鯤山合作多回,這百年來師兄若領弟子出外,多半是與宛鵑仙子合作,交情大約不淺。」交情好得師兄手邊都有宛鵑仙子的手珠了,不離心底發酸地想,卻沒想把這件事也告訴面前的少女。
百年前不離甚至還未誕生,思來想去,不由得生出「我恨君生早」之感。
宛鶯仙子聽罷,極失形象地揪著她自己的頭髮,痛苦道:「百年……未免也太令人羨慕了,為何我不能生得再早一點……」
不離聽見她說的話先是微愣,接著瞥了她一眼,忽道:「妳莫不是心悅妳師姐?」
宛鶯仙子被他問得渾身僵直,說不出話來,臉龐和耳尖卻都紅透了,好半晌才用顫顫的手指「大不敬」地,指向修為比她高了不只一點半點的不離:「你你你你──」
由於宛鶯仙子的心事全寫在臉上了,不離也懶得再向她追問,只是背靠著牆默默收回視線,一派萬事不關己的姿態。
「你們男修不都對這種事鈍得像天殘嗎?為何你能瞧出來?」宛鶯仙子有些咬牙切齒,忽又覺得不離對這事也未免太淡然,女修相悅,難免被人在背後難聽地說是「磨鏡」,不比斷袖男修的處境好到哪去。宛鶯仙子心念電轉,忽又想起了一點什麼──
宛鶯仙子縮回手指,低頭喃喃:「你,該不會……太可憐了……」
她所在的杏林派皆是醫修,醫者們四方行醫,消息也靈通,故而她也聽過不少關於寒霽月的傳聞軼事。比如有則傳聞說,寒霽月之所以會被留意到,並排進那個不明所以的「美人榜」,便是在他年少時,於某次試劍大會初次露面,隨即被一名九霄門大能的嫡孫看上,那人費盡心思高調地接近寒霽月,鬧得人盡皆知,但寒霽月似乎並未意會過來,只以為對方想與他論劍才刻意找碴,便直接在眾人面前,將那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據說,那人後來便大受打擊,收斂了心性一心修練,過得比佛修還像和尚。
半晌,林宛鶯重新抬起頭,對著不離說:「不離道君,你放心,我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絕不會礙著你的。」語畢,她還附上了一個憐憫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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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
女修的情緒變化都如此……極端?不離對女修這種與他無緣的生物,又添了一重偏頗的理解。
另一頭,包廂內的宛鵑仙子目送不離和宛鶯關上門,又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外方向一會,才嚴肅地對寒霽月道:「你可知自己神識有損?」
神識簡單來說,便是修練之後被強化的感官,眼耳鼻舌身意,越是與天道合一,越是能發揮出鬼神般的感知力,超脫時間與空間,甚至能做到傷人於無形。
也因神識是一種抽象的感知,並無實體可言,所以神識的損傷通常意味著無比嚴重的傷勢。
面對宛鵑仙子的探問,寒霽月卻只是望著裡面的茶湯,不置一詞。
宛鵑仙子皺起眉,續道:「怪不得你們這廿年來都沒再找我隨行。你堂堂一個化神真君,誰能輕易傷到你的神識?若是哪位正派修士與你動手,消息肯定早就傳遍修真界;若是魔修動的手,更不可能悄無聲息,還能讓你太鯤山的人替你遮掩……難道是你們太鯤山自己內訌?」
「宛鵑仙子,妳多慮了。」寒霽月平淡道,帶著拒絕探究的意味。
宛鵑仙子卻接著喃喃:「也是,若是太鯤山的人動的手,這次怎又突然願意找我隨行,讓你們家醜外揚?」
寒霽月又淡淡道:「若宛鵑仙子要說的只是這個,我可就要喊我師弟回來了,他在外頭怕是等急了。」
「你那師弟倒是黏你。」宛鵑仙子詫異道,又接續著說:「先不追究這個,還有另一樁事──你經脈裡怎有炎毒?你不是冰系靈根嗎?」
寒霽月仍是不答。
「你是找我來治病,還是來猜謎的?啊?」宛鵑仙子性格本就火爆,此時便躁了起來:「你那炎毒壓制在雙眼,過兩日被魔修的咒印引得復發了,可別來找我哭。」
寒霽月終於表情微變,問:「發作起來會如何?」這點二師弟的弟子倒沒看出來,讓他有些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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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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