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韓歛心底叫苦連天,還是只能勉強開口道:「大師兄知道,結嬰前是最容易生出心魔的,若心魔不除,要化神便難如登天,即使有幸化神,到了飛昇的時候,便很容易捱不過天劫,最後落得神魂灰飛煙滅的下場──」
「這我自然清楚,但五師弟你離元嬰也還有一段距離,更別提化神或飛昇,怎麼就提起這個了?可是已生出了心魔?」寒霽月微微皺起眉,有點擔心他五師弟。
韓歛一口老血險些噴出來,他大師兄雖然好說話,有時說話卻意外的刁毒。可他還沒來得及哀怨,旁邊的七師弟便乾咳了聲,把他激得渾身一凜。
真的好可怕,七師弟實在太嚇人了。韓歛心裡苦,可這苦差還是得辦下去,他復又道:「我天資不靈慧,但連師尊也讚我心態平穩實在,自然不會生出心魔。我和三師兄、掌門師兄只是擔心……七師弟……」
韓歛越說越氣虛,最後的幾個字簡直要消散在空中。
寒霽月眨了下眼,帶著銀輝的眸有些茫然地看向不離,毫無防備的神情讓不離心神俱震,好不容易才忍下來。
寒霽月又回頭看向他五師弟,道:「不離天性耿直,好惡分明,行事隨心卻不致失了分寸,雖然進境快,倒也不會生出心魔罷。」
耿直?不致失了分寸?大師兄你回頭看看七師弟現在眼裡一邊飄出春花、一邊陰晴不定的神情,再來跟我說一次啊!韓歛幾乎捶胸頓足。
韓歛都快憋得吐血了,可還得繼續勸:「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師尊先前不是贈了澄心寶鑑給大師兄嗎?澄心能映出修者心魔,拿來一試便知,也好讓掌門師兄放心。」
澄心寶鑑!不離心中一震,也難怪掌門師兄他們現在才來問心魔的事,因為他們也知道只有大師兄在,他才有可能聽話去驗。思及此,不離眼底一冷,又瞪了他五師兄一眼。
韓歛都快哭出來了,他七師弟真的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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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若是如此的話,我便讓弟子去尋澄心寶鑑出來。」寒霽月微蹙起眉,感到有些尷尬──師尊交給他保管的寶物很多,有些東西他一時半刻也想不起放在哪了,只得問:「不離,你可知道澄心放在哪個庫房?」
韓歛心中科登一聲,他都忘了,這十年裡菡月居都是七師弟在住,要是師弟已被心魔控制,怎麼可能還留著澄心寶鑑?
韓歛暗自緊張,不離的內心也在糾結──他是絕對不願對師兄撒謊的,但這件事真的不能讓他知道。
垂眸思索片刻後,不離還是開口道:「澄心寶鑑,就在我房裡……我的確生出了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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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歛被他的答案嚇得不輕,寒霽月則是立刻偏過頭去,有些焦急地問:「此事當真?你怎麼不早些告訴師兄?」
「師兄才剛回太鯤山,怎能讓師兄擔憂。」他避重就輕地說,隨後抬頭望向他五師兄:「並非什麼嚴重的事,我有把握能化解掉心魔,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五師兄若不信,來我房裡一看便知,如此你也能向掌門回稟了。」
韓歛原本還楞著,被不離這一看才回過神,道:「那那那便再好不過了。」有心魔的師弟本人都這麼坦蕩了,韓歛突然覺得自己沒什麼能說的。
寒霽月卻不從了,銀色的雙眸瞇一起,立時顯得銳不可當,他站起身道:「生出心魔怎麼不是大事?立刻聯繫你二師兄,等他回到太鯤山,我便與他一起護法,斬殺那心魔於劍下。」
「大、大師兄,你先冷靜,二師兄此刻大概還在魔域,我們也聯繫不到啊?」韓歛幾乎是慌不擇言地勸著,雖說心魔不算小事,但也不必鬧出這麼大動靜吧?
寒霽月卻與他不在同一個思路上,反而說:「聯繫不到二師弟,那便恭請師尊出關,也是一樣的。」
「請師尊出關……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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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不必如此。」不離低低的聲音傳來,比任何時候都要溫緩地說著:「斬心魔雖立竿見影,但若心結未解,未必能治本。」
不離邊說著,邊按住他師兄的肩膀,體溫的暖從衣物裡透了出來,他好不容易才沒有像被燙到似地抽手。
直到寒霽月憂心地望了過來,不離才撒開手,抱拳一拜:「不離有把握自行消解心魔,還請大師兄先歇息,讓五師兄來我房裡看過,令他能回去交差。」
一番好說歹說之後,寒霽月才坐回椅子上,勉強應了。
看著兩位師弟離去的背影,他嘆了口氣,悵然若失地低喃:「孩子還是大了,有自己心思了啊。」
大抵是因為,他對不離來說算是半個師尊,所以不離才寧可只瞞著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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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花影浮動,過了半晌,寒霽月才終於想起手邊的靈茶。他拿起來輕啜一口,是他喜愛的梅雪茶,香氣清冽卻在舌尖繚繞,只可能是不離的手藝。
茶香悠悠,思緒亦然。
◆
另一頭的韓歛卻沒有多餘心思發愁。離了大師兄的視線範圍後,他七師弟更懶得與他客氣,讓韓歛一直戰戰兢兢。
好不容易進了不離住的偏院,不離卻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皺著眉緊盯韓歛,遲遲不開口。韓歛被他孤狼般的目光盯得起雞皮疙瘩,幾乎覺得他師弟是在考慮殺他滅口。
「七師弟……」韓歛心想,如果他能活著離開,定要好好提升修為,以後就不用這麼害怕師弟了!
不知是否錯覺,韓歛聽到師弟從鼻中發出很輕的哼聲,接著便揮手招來一面有成年男子高的大銅鏡。
「這便是澄心寶鑑,你自己看吧。」
韓歛先是看了鏡中自己的倒影一眼,他心思至純,銅鏡自是映不出什麼。接著他又看向身邊一襲玄衣的七師弟……
「大師兄怎麼跟來了?」韓歛感到困惑,回過頭去卻還是只看見不離一人。愣愣地呆了片刻後,韓歛才忽然瞪大雙眼,重新看向澄心寶鑑。
鏡中取代不離站著的人,的確是他們的大師兄寒霽月沒錯。但大師兄平日裡至多淺淺一笑,端得一派仙人風姿,除此之外還是嚴肅的模樣居多,在修真界的美人榜裡,一直被視作不可攀折的高凜之花。
但澄心寶鑑中的大師兄……眸中霜雪化盡,含情脈脈如湖光灩瀲,身上一襲大紅嫁衣竟毫不違和,腰肢更被黑金綢腰帶細細勾勒出來,顯得更加惑人。
韓歛看得呆住,雙眼卻忽然被遮了起來,他踉蹌退了兩步,才發現那隻手的主人七師弟正狠瞪著他,臉上寫著「看夠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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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韓歛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們對大師兄都是依賴和尊敬,怎麼可能生出這樣心思?!
「所以才不讓大師兄知道。」強忍住將五師兄指著自己的手指掰下去的衝動,不離挑起了眉如此回話。
韓歛還在震驚當中,好不容易擠出話:「可……掌門師兄最是古板,我要如何向他回稟這個?」
既然都已經被看見了,不離反倒坦然,冷淡道:「隨你,只一樣,不許壞我好事。」
韓歛:「……」他真的太苦了,為什麼是他要經歷這種事?剛才就該讓六師弟來的!
送走腳步虛浮的五師兄後,不離又默默在房裡站了一會,忍不住多看了澄心寶鑑一眼。銅鏡中鏡像其實有些模糊,可鏡中的那個含情脈脈的寒霽月,心裡是有他的。
──不看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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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揮退了澄心寶鑑,掩住自己的臉片刻,手掌再移開之時,面上已然恢復了冷靜。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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