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泥之別,即使再努力,終究無法追上⋯⋯」
「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嗎?」那道聲音終於落在他耳畔,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輕柔,道:「但你可知,光是活著,你便已經帶給我許多?」
他轉過頭,看見了面容只有十七、八歲的寒霽月。
寒霽月僅著輕飄飄的月白色中衣,輪廓微微發光,看上去有些虛幻,此刻正眼眶通紅卻堅定地望著他,神情與最初在崔家救下他時的模樣,竟已判若兩人。他的雙眸就像入春後,凍結已久的冰雪融化,泉水重新流淌,雖然看似不再那麼剔透無暇,卻添了幾分生機。
「為何?」他看著寒霽月的模樣,莫名平靜了下來,心中一角隱隱抽痛,想要抬手撫摸他發紅的眼角。他又接著道:「我卑陋可鄙,一無所有,甚至連自保之力也無。」
「我也曾是如此啊。」寒霽月嘆息般地說道,停頓片刻才又緩緩道來:「修練至化神,我才察覺自己一無所有,直到在煊虞找到你⋯⋯是我要你活下去,然而,卻是你讓我知曉了真正的『生』。」
他聽得似懂非懂,眼中卻自然而然溢出清淚,沖淡了面上縱橫的黑血。
「無論是什麼模樣,吾等修者始終持守自身之『真』,無法切割否認任何部份,可正因著這份堅毅,『真』才能夠越加燦亮,這便是修道的初始、也是最重要的道。」寒霽月邊說著邊伸手,用衣袖輕柔地替他抹去臉上的污痕,接著在身後執起他的右手,像當年手把手傳授劍招般,低聲道:「還記得?真正的『劍』,並非有形靈劍,亦非千錘百鍊的軀殼,而是心念之『真』。」
這句提點像是清心的鈴音,鏦鏦一聲在他心底盪開。
不離徹底醒過神來,右手突然有握住劍的實感,這把劍很沉,帶著屬於他自己的滾燙靈力。
他側過頭,看向寒霽月虛幻的身影,凝望他臉上泛起的淺笑,突然明白過來,真正的心魔,永遠都只會是自己,而非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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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魔,是卑陋而無能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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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悟到這點後,歸來的靈力於他體內沸騰,他不再是那個瘦弱而一無所有而的男童,境隨心轉,身形也猛然變回原本的青年模樣。
當是時,蜃景劇烈地動搖了幾下,像是一攤泥水被攪混,蜃妖的悶聲怒嚎又一次出現,且憤怒更甚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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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寒霽月在他耳畔問道。
不離閉上眼──他能夠感覺到,寒霽月的氣息正包圍著他,雖然冰涼,卻使他清心安寧,像是一雙始終溫和凝視著他的清澈眼眸,沒有急切的熱度,也並不使人感覺疏離,帶著恰好的關切,令他感到莫大的撫慰,使他無所畏懼的⋯⋯也正是這樣的寒霽月,令他心悸。於是,他點了點頭,面上浮起一些薄紅,有些訕訕的。
寒霽月微微勾起唇,又道:「那麼,無論一會看見了什麼,切莫遲疑。」
不離重新睜開眼,寒霽月半透明的手也搭在他的手上,為他的劍招又添了一絲靈力,冰系力量絲毫沒有削減他的火系靈力,反而讓他的劍意更加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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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不知該算是誰出的,兩人的力量交融,劈碎了陰暗的祠堂幻景,冰風暴和火浪同時席捲整個空間,將破碎了的幻景掃蕩一空。好一段時間裡,此處僅餘下一片虛無的黑,什麼也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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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虛空中,寒霽月忽道:「劍,借我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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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的手幾乎不受控制,如方才一般輕鬆抬起,下一瞬間,幻景再次在他們眼前鋪展開來。
──冰天雪地中,小少年以跪地之姿被綁在木樁上,他低垂著頭,如瀑黑髮垂落下來,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孔。
他的身子一下、一下地顫著,似是在啜泣,但若再細看,便會發現他被反綁在木樁後的手中,緊攥著一隻由冰凝成的小刀。他正艱難地用那刀,割斷綁著自己的繩子,卻因為天冷凍僵了手腳,難以俐落地動作,反而在蒼白的手臂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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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幾乎想煞住劍招,寒霽月卻加大了力道,對著那少年的方向舞出最後的幾個動作,淡淡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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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小少年若有所覺,抬起了頭,但他的面容轉瞬被劍招帶起的漫天霜雪淹沒,混沌的白碎成一片片,最後霧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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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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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天秘境內異相屢生,兩個時辰前,先是出現了元嬰劫雲、後又有一座妖氣橫溢的高樓拔地而起,觀星臺生恐還有變數,便派了幾隊金丹、元嬰期的菁英,重新深入琉璃天監看其動向。其中不少菁英認為,觀摩他人渡元嬰劫,有助於感悟天道,便一瞬不瞬地遙望著。
有位精於卜卦的丹門弟子忽道:「李長老、杜長老!那高樓好像要塌了!」
兩位丹門長老一聽,立刻以神識朝那幻彩繚繞的高樓罩了過去,數息之後,高樓由下而上爬滿裂痕,壁面如崩斷的珠串般驟然迸散。
杜道君趕忙喊道:「加緊防護!」
一邊發號施令,杜道君的神識仍緊盯著高樓。幾乎就在高樓崩碎的瞬間,一道巨型的紫色劫雷轟然劈下,與此同時,一顆燃著金紅色烈燄的隕星,也自高樓頂端猛然墜落,緊貼那道劫雷狠狠砸到了地面的一點上,駭人的爆裂巨響隨著煙塵炸開,衝擊造成的勁風激起飛砂走石,朝四面八方迸裂開來。
當看清了那顆「隕星」究竟是什麼時,李長老和杜道君面上露出驚駭之色,幾乎有些可怖。
──那根本不是什麼天外隕星,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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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自然是出了蜃樓的不離。他持劍自將傾的蜃樓頂端一躍而下,劍身被團團燄火旋繞著,高速墜落間流火紛飛,滾燙焰火幾乎吞噬了他的身形。由於他對近在咫尺的天降劫雷絲毫不懼,反讓天雷像是他借來的一炳劍。
沒了蜃樓的護持,劫雷與灼連一併重重刺入了蜃樓的「地基」,刺耳哀嚎響徹天際,「地基」也因此現出原形──原來那蜃樓的地基,便是蜃妖巨大的殼,如今已被不離與天雷一齊刺穿,現出了粗糙的表面紋理,妖氣自破口處溢散。
不離當即踩上灼連登空,避開肆虐的妖氣大喊道:「姓柳的!」
四周仍暗如黑夜,黑暗之中,一對發光的金色妖瞳猛然大睜,光是一隻眼幾乎就和不離身型相若,此刻那眼眸又瞇成了弦月狀,乍見實在有些驚悚。
「妖瞳」的主人回應不離的呼喚,張大了嘴,露出一口森森利齒,鯨吸一般將黑色妖氣大口大口吸納。
感應到渡劫之人將死,劫雲不再發出威嚇般的隆隆巨響,逐漸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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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丹門李長老猶疑著,問道:「方才那團火球,真的是⋯⋯太鯤山的道君?」
杜道君不敢置信地點了頭作為應答。剛才的一幕太過荒謬,可他們卻瞧得一清二楚,完全無法否認。怎麼會有人連劫雷都不怕,又一劍襲殺渡劫之人?簡直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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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劫雲已逐漸平靜,代表觀星臺的幾位長老商量過後,決定帶人趕過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麼,或著說得露骨些──去瞧瞧有沒有便宜可撿。畢竟方才那高樓一看便知是法器,雖然碎散了,說不定也是上好質料,太鯤山的人再如何強橫,難道還能拒絕三大仙門分一杯羹?
和不離有過數面之緣的杜長老,反而心境最為複雜,比起被驚愕沖昏頭的其他長老,他多留意到了一件事──雖然劫雷止息,可上頭劫雲卻遲遲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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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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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閱讀,愛大家,正在努力收尾中。7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MUYGzHhFI
覺得霽月也蠻雙標的,自己的創傷就不想讓師弟看,直接劈碎了XD不過他逃不掉的啦,後面還是會有揭露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