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轉醒時,身畔已無人。不離緩緩坐起,一手揉著還有些抽痛的眉心。昨夜入定後,被心魔激起的靈力暴動已平息,只是多少還有些後遺症,身軀也因五感封鎖了一段時間的緣故,尚有些遲鈍。
不離坐著調整身周靈力,有些走神,以至於過了一會,他才留意到房中還有旁人。他原是一喜,卻立刻發現房中人不是師兄,便冷冷道:「我向來不用人伺候。」
房中是寒霽月的十三弟子,他向不離行了弟子禮,小心翼翼道:「是師尊的吩咐,師尊讓我傳幾句話:今日晌午,靈船已在琉璃天外緣降落,師尊命何師兄帶諸弟子正在地面上紮營,要七師叔您不必插手,您只須等醒了之後,去一趟『觀星臺』,拜會三大仙門即可。」
太鯤山並非三大仙門的附屬門派,去三大仙門共組的「觀星臺」拜會,不過出於禮貌,因著本身實力不必過於殷勤,這才讓不離睡醒再去。他明白師兄的意思,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
不離整整衣襟站起身,一邊朝著外廳走去,邊問道:「師兄可還有其餘吩咐?」
那弟子急忙到了書桌邊,捧起一個玉簡道:「師尊說,他在玉簡中用神識刻錄琉璃天當年的地圖,以及他記憶中的地貌,讓師叔您帶在身邊。另外,玲瓏閣閣主會與您同往觀星臺,說是彼此也有個照應。」
不離快步過去接過玉簡,迅速用神識探了一遍玉簡中內容,果然鉅細靡遺,也不知師兄是什麼時候做出來的,他竟一點也不曉得。這麼想著,心頭還是不由一暖。
不離沉默半晌,又問:「師兄現下在何處?他可有……」可有露出不快的神色之類?話說到一半,不離忽覺這話聽來太小女子心思,便趕緊打住。
那弟子答道:「師尊今日有興致,正在考校弟子呢,說是讓我一會也過去。」
不離微微一愣,師兄倒是難得想起要指點弟子了?但他也沒多問,只道:「你去替我通知玲瓏閣閣主,半個時辰後同往觀星臺。」
弟子應是,隨後又行了一禮,退出艙房。
不離在他離開後,才翻看了桌上的幾張紙,大部分是信筆畫就的山水圖畫,和玉簡裡的極為相似。不過其中一張,卻用瀟灑行書寫著:「空裏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看樣子是抄錄了最近讀的詩句。
不離心念一動,忽想起玉簡中的一景:琉璃天裡最高聳的大山,似是被外力劈開後,成了一大一小的兩半三角,斜斜相倚,而在崩斷的峭壁之上,一輪明月在澄明無雲的夜空中高高懸著。
不離皺起眉。據說琉璃天夜裡會起妖霧,師兄為何見過天色這麼清的夜景?
不過他並未再深思,只是把疑問藏進心底,磨墨執筆也抄了一句詩,卻又皺起眉,耳根微紅,隨即召出火焰,燒了。如是重複了幾次,不離才寫出一張滿意的,待到墨水乾了之後,又將那張紙掩藏到了其他張下方,這才離開了艙房。
◆
「觀星臺」此名,多少彰示了三大仙門的驕矜。三大仙門歷史悠久,即便近年隱隱有衰頹之勢,卻仍是一尾強大的百足蟲,彼此又互相交好,以「觀星臺」作為同盟之名。
據三大仙門所言,「觀星」的「星」乃指各門派的有為弟子,每當有秘境開啟,三大仙門的高位者或長老便齊聚一堂,以術法監看秘境中修者表現,若是出眾者,不論是散修或中小門派弟子,都有機會被三大仙門相中,就此「平步青雲」。
換句話說,便是沒將其他門派看在眼裡,只要優秀者就可能被挖牆腳。
不過大部份時候,觀星臺裡只是三大仙門明面上互相吹捧弟子,暗地裡互相較勁,或者用以仲裁各門派糾紛之所。
「我也討厭三大仙門的作派,不過啊,嘿嘿……他們還是真有錢,每回要做什麼骯髒事、查什麼秘密,靈石都砸得毫不手軟。」路上,柳墨清如此說道,話裡沒有半點遮掩。
不離冷冷瞥了他一眼,懶得說話。
柳墨清搖著扇子,自來熟地說下去:「說起來,你也算是『星』哪,不離道君?而且若我沒記錯,三大仙門中的臥龍門裡,有位長老也姓崔,算起來可能是你曾祖父輩的人。嘖嘖,修了那麼久才是金丹初期,不如改去修魔,說不准還比較有前途,道君你說是吧?」
不離冷淡道:「我不姓崔。師兄是讓你跟來替我介紹的,不是讓你嚼舌根。」
「我這不就是在介紹嗎。」柳墨清道,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一直到踏上觀星臺臺階,他才稍微收斂了些,壓低聲音用扇子指向路旁弟子:「你們太鯤山山服是青色,規制也不一。不過這些大仙門服制都很嚴明,不同階級的服色、配件還會細分,只有下級弟子衣服比較一目了然。三大仙門中,九霄門服紫、丹門服朱、臥龍門服黃,你等等進去一看便知……」
不離踏上最後一階臺階,默默撩開珠簾走入,不等柳墨清走過就放了手,珠簾便一條條打在柳墨清臉上,讓他在一聲哀號後終於閉上嘴。
珠簾後,三大仙門的代表各自佔據其中一側,佈設得像是酒宴似的,而在中央空出之處,則架設無數鏡型法器,大約是用以監看琉璃天內動向。雖然三大仙門各自又搭起高臺,高高在上地觀賞著鏡中映像,從不離的角度看來,反倒像是三大仙門各自搭了個戲臺子,不時還彼此串戲,既熱鬧又可笑。
甫踏上觀星臺,便有一名紫衣道童攔住不離的腳步,不客氣地問:「修士是代表哪一門派前來,可有憑證?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擅闖的地方。」
不離仍穿著慣常的墨底玄邊袍,那道童瞧不出他是太鯤山的人,其實並不足為奇。但他不與那無禮的弟子多說,直接釋放境界力量壓制。
靈壓如風,轉瞬在觀星臺上掃蕩開來。那道童第一個被壓制在地,鼻孔和嘴角溢出鮮血,座上三大仙門的長老皆神色一驚,急急護住自己的身子,有些修為低撐不住的更直接身軀一晃,摔倒在地。
「道君,此行可不是來踢館的啊。」柳墨清小聲道,再次被不離當作耳旁風。
不離心中冷哼,心想三大仙門的作風,簡直和自詡清高的修真世家無二,根本不足為懼。
三大仙門的人這時也緩了過來,座上人紛紛神色警惕,盯住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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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毫不畏懼,舉起自己腰間玉珮道:「我乃太鯤山老祖七弟子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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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仙門的人見他氣勢凌人,臉色都不太好,半晌才由九霄門的一名長老道:「傳聞不虛,太鯤山七弟子果然修為不俗。」
丹門接著也有長老開口道:「果然是寒霽月和甚霄塵的師弟,小小年紀修為進境如此迅速,只是聽說你初次離山歷練,有些規矩怕是還不熟悉吧?」這話說得陰陽怪氣,不離聽了只覺得滑稽,開口的這名丹門長老,方才明明架不住他的靈力摔了個茶盞,也難怪這樣怪腔怪調。
「杜道君,少年俊傑總有些氣性,您又何必和個娃兒計較?」臥龍門的一名長老看著丹門長老開口道,似是有意勸和,接著對不離說:「不離道君,既然來了,便在觀星臺客座歇歇吧?」說罷,一名穿著黃色道袍的小弟子便迎向不離,要引他到中等門派的客座去。
柳墨清有些緊張地悄聲道:「小祖宗,這橄欖枝你不會再推拒了吧?三大仙門各自都有兩、三位化神真君坐鎮,雖然此行來的不過都是些金丹、元嬰期長老,要是鬧大往後還是很麻煩的呀。」
不離斜睨了他一眼,這才拱了拱手,隨那道童前去。經他下馬威後,道童果然不敢怠慢,將他引到客座裡最尊貴的位置。
柳墨清默默跟在他身後,大概是因為不離方才出場高調,過了一會才有人注意到他,丹門那位長老道:「這不是玲瓏閣閣主嗎?怎麼與太鯤山的人一道前來,吾等有失遠迎了。」
柳墨清拱了拱手,笑道:「不敢當。本閣主只是受人之託,陪道君跑一趟。」
不離又睨了他一眼,總覺得他話裡有話,像是在說給旁人聽。
柳墨清雖說聲望不低,再怎樣還是妖族,在人修眼中多半還是矮了一截,身分也算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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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多話的丹門長老又接言道:「道君哪裡需要閣主陪同,方才我丹門的元嬰長老都很勉強才能破了他的境,恐怕離結嬰也不遠了?真不知道太鯤山功法有何等玄機,讓太鯤山老祖短短三百餘年便培養出一名化神期弟子,如今最小的弟子都要結嬰了,其他弟子怕也都是臥虎藏龍。太鯤山老祖真是授徒有方啊。」
這話明裡是褒,暗裡卻挑動各門派緊繃的神經──功法太強悍是會引人覬覦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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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著自己「年輕不懂事」下馬威的不離。
又斷在了尷尬的地方。總之一樣感謝閱讀、收藏、愛心,歡迎留言!7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zlNcsGU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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