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入夜,妖霧從琉璃天深處漫出,像是琉璃天正舒展著四肢。霧氣逐漸蓋過崎嶇多隙的地表、樹林與形狀破碎的無數小湖泊,奏響夜之序曲。
不離御劍跟在寒霽月身後,雖有疑慮,卻絲毫不懼。心魔的模樣和師兄相同,他對心魔多方戒備,但換作是寒霽月帶著他深入險境,他卻覺得安然。
御劍飛行了一盞茶時間後,寒霽月降落在一處彎刀形狀的湖泊邊,湖上起了薄薄的霧,輕煙一般飄拂過湖面。
見不離也跟著落定後,寒霽月指著湖面對他道:「你仿著我方才出的劍招,加上靈力在此試試。」
不離點頭,閉眼凝神,回想過招時的體悟,半晌雙眼忽地一睜,憑空劈下一劍。劍氣帶著火光,在湖面上劃出一道裂口,接著洶湧地朝著兩側盪開,周遭魔霧頓時被逼開了三丈,隱約有混雜的細碎哀號聲傳來,轉瞬又歸於平靜。
幾招之後,湖泊上空已經沒了霧氣,秘境外緣極光般幻彩映在湖面上,越發不似人間景象,不離這才停下動作。
寒霽月勾了勾唇,道:「尚可。」
說是尚可,不離知道他的意思是已學會七八成,以前練劍時,寒霽月也都是這樣評價的。
餘下的兩三成,大約還是差在心境吧。不離暗暗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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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離開口問道:「師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琢磨這劍招的?」
「就這幾日。我想著,雖然太鯤山營地位在琉璃天邊陲,不易有妖霧來犯,總也要慎防不測,若劍招威力太過也易誤傷,才改良了過往用過的一招,成了此劍。」
不離微微蹙眉,總覺得寒霽月所說的「不測」帶著深意,讓他想起柳墨清今日離開觀星臺時,低聲問他──
道君你也替我掌掌眼,若三大仙門中有一派最想對太鯤山動手,你覺得會是誰?
不離還想再問,寒霽月卻坐到了湖邊一塊平坦巨石上,隨手將木蓮花枝放在一旁,忽道:「妖霧擾人心志,卻非無法可破;雖然心性精純最百毒不侵,可在人世間,又如何能全然純粹?若一世如白紙般潔淨,豈不也白走一回?」
「師兄說得是。」不離愣了一下,低下頭。雖然如此回答,卻也明白過來,寒霽月或許還是擔憂,他在琉璃天妖霧中易受心魔蠱惑,才會特地授他此招,又出言寬慰。
「我可不是隨口一說寬慰你。」像是讀懂不離心思,寒霽月將目光投到湖面彩光上,悠悠道:「給你說個故事吧。曾有一高人,對他天賦極佳的弟子道:你早早斷了塵緣,半生順遂,這於修者再好不過,只是於『生』而言,卻是可惜了。今我算出你此生還有一劫,禍兮福之所倚,或能助你,或將毀了你,你如何抉擇?」
不離覺得這故事有些荒誕。修道便是為了逆天改命、求長生,哪個高人會出此謬語?卻還是問道:「後來呢?那人怎麼選?」
寒霽月笑著搖頭:「這便不得而知了。只是不論福禍,皆是命數,他選了,便承受著就是。」
「選擇……」不離有些失神,他盯著自己垂下的劍尖,一隻蜻蜓停了上去,歙動薄翼。
因為對寒霽月有情而生出心魔,他也未曾後悔就是,想著,不離將灼連劍柄握得更緊,指節泛白。
寒霽月忽道:「我活了三百六十餘年,除了前頭的十二年,剩餘時間都在修道,心中只有師尊、你們幾位師弟,以及對太鯤山的恩義,再無其他。」
不離聽他突然說這話,詫異地回過頭,目光撞上寒霽月帶笑的雙眼。
寒霽月也凝望著他,續道:「所以,你從來不欠我什麼。」
不離蹙眉,握劍的手無可抑制的輕顫起來,他朝著寒霽月走近幾步,問:「師兄為何突然如此說?」
寒霽月垂下視線,不像在回答,反而喃喃自語般道:「除了回報師尊和同門恩義外,我不曾為自己做抉擇……所以我一個人大約也想不明白……」
不離感覺迷惑而不安,只得收起劍又上前兩步,小心試探道:「師兄?」
寒霽月忽然神色一正,道:「你過來。」
不離聞言,立刻大步跨到了寒霽月身前,單膝跪下,像是準備聽從吩咐的弟子。
寒霽月遲疑片刻,伸出了手,將不離的下頷輕輕一抬,接著身子前傾,在他的唇上落下吻,分開後眨了眨眼,問:「如何?」
他的語氣,和詢問不離方才的劍意如何時如出一轍,唯有纖長眼睫綴著月光,不自在地顫動,洩漏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不離瞪大了眼愣住,如墜夢中。
接著不離無法自抑地,伸手扣住寒霽月的一手手腕和後頸,感覺到掌下細柔冰涼的髮絲,以及寒霽月在那一瞬輕微的瑟縮。他不容拒絕地熱烈回吻,帶著火焰吞噬一切的氣勢,狂喜如花火般在不離胸中炸開。
寒霽月被按倒在巨石的平面上,吻得有些喘不過氣,本能地想要掙扎。卻感覺到不離護在自己的腦後的手掌,始終那麼小心翼翼,心中一軟,徹底閉上了眼。
不離的吻逐漸游移,先是愛憐地吻了他的眼瞼,接著移到耳際細細舔吻,間或還用壓抑著喜悅的嗓音,喊道:「師兄……我的師兄……寒霽月。」
寒霽月睜開眼,看見不離亮起來的雙眸,好似整座銀河墜入同一座黑潭中,即使在夜色中,仍不減它的明亮與美麗,使人心弦一顫。
寒霽月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軀體的溫度似乎在升高,心中像是被灌滿甜酒,讓他變得有些迷糊,絲毫不想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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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生情感缺損,從來不識情愛,但如今卻朦朦朧朧地覺得,或許是了吧。
不離的飽滿的情感如滾燙岩漿,延燒到他始終冰冷的心上。聽著不離喜悅的聲聲叫喚,他還清醒的那一半感覺不離有些傻氣,嘴角卻不由自主勾起來,伸手回擁身前這具滾燙的男子軀體。
不離感覺到寒霽月攀上自己肩頭,喜得幾乎要發狂,細碎的吻沿著暖玉般的脖頸向下,寒霽月的衣襟被扯鬆,不離繼而在鎖骨上細細吮吻,並伸手探進了寒霽月的袍子下。
兩人都不識雲雨,只在慾望的竄升下順服本能,隱隱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周遭的景物,卻逐漸起了變化,被棄置一旁的木蓮花枝,化作一棵盛開的木蓮樹,在薄霧氤氳中美得驚心動魄,淡雅香氣飄散開來,令人迷醉。
寒霽月想起了菡月居外的木蓮樹。其實他不擅植栽,自身又是純冰系的靈根,連帶著讓菡月居一帶的地脈改變,第一株木蓮移植過來後,便形同枯槁,他卻捨不得毀掉,便放任它在那枯著。
直到不離入太鯤山,也在菡月居住下,附近地氣乍然一暖,不再只有寒梅能生長。不離心思又細,留意到寒霽月捨不得那木蓮樹,不知怎麼鼓搗的,還真把那木蓮養活,此後年年盛開。
他們的手在彼此身上游移、試探,感受著滾燙的、冰涼的、細滑如凝脂的皮膚、結實蘊含力道的肌理、肋骨下狂熱的脈動、喘息間的顫慄……兩人的唇再次找到彼此,唇舌更激烈地糾纏起來,只是兩人都不太熟悉這些動作,半晌,不離感覺到舌齒間漫開一絲血味,接著寒霽月忽然「啊」了一聲,讓他跟著醒過神來,停下動作警醒地問:「師兄怎麼了?」
寒霽月的舌尖被咬破,此刻被吻得有些紅腫的唇上,也沾著一點血色。他輕輕推開不離的胸膛,道:「我們……似乎不該在這待下去了。」
不離抬頭望了四周,這才察覺到妖霧早已包圍兩人,只是剛才一時情動,竟然沉迷而未察覺,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又感覺臉上燒灼起來,眼神飄移道:「師兄說得是,此地不宜再待了。」
寒霽月瞧見他這副樣子,不知怎麼也覺得臉上發熱,趕忙裝坐無事般,攏了攏散開的衣袍重新坐起。想了想,他又往不離的臉頰輕吻了一下,作為撫慰。
不離隨即望向他,似乎有些驚喜,眼中的光芒再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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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霽月道:「其實,我是刻意到琉璃天內,才說這些的。」他越說,越感到莫名的心虛。
不離微微一愣,問道:「為何?」
寒霽月道:「我原是想著,若在此弄巧成拙,便如鏡花水月……至少不至於全然斷了情義……」
他說了一半便收了聲,一時之間,周遭靜謐無比,就連一旁木蓮花飄落水面的聲音都能被聽聞。
不離聽懂了他師兄的意思,不知怎麼起了一點火氣,壓抑著情緒道:「難道今夜離去後,師兄想把方才的事一筆勾銷?」
寒霽月默默未答,不離感覺有些委屈,心頭火起,強硬道:「我可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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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往寒霽月脖頸上一咬,寒霽月被他突然其來的動作驚住,因吃痛而瑟縮了一下。不離像是擔心第一下咬得不夠重,竟又補了幾回,直到確定留下印子,才終於罷休。
不離緊緊摟住寒霽月的腰,湊在他耳邊沉聲道:「此印為證,不能不作數,師兄此後不能再把我推開……也不能再對我的心意視而不見。」
寒霽月被不離鬧得有些愕愣,同時又覺得他的動作有些好笑,簡直像是執拗的小狼崽。有心要解釋,啟了唇後終是沒能說出口,最後只垂下了眼,答道:「好。」
只是一個字,在不離聽來卻有蕩魂攝魄之能,剛才的一絲怒氣也不知被吹到哪去了,胸口滾燙,千言萬語在其中翻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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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xRXwHPs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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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我又羞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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