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第一次開門的衝擊後,幾位師兄也顧不上向不離道賀了,由掌門帶著老五老六向寒霽月見禮、不離亦向幾位師兄打過招呼後,幾人便在蒲團上落座,很快進入正題。
不離首先問道:「先解釋一下,為何人來得這麼齊?」
薛千韶盡責地答道:「七師弟你也知道,靈船是老六的得意之作,船上本就有供傳信用的陣法,老六察覺到靈船重創後來找我,以傳信陣法定錨,做出了可供往返琉璃天和太鯤山的『門』,所以方才聞聽你渡劫完畢後,我就請老五老六也一併過來了。」
盤腿坐在末座的老六又打了個呵欠,道:「為了這陣法,我熬了一晚上沒歇息呢,掌門師兄可要給我添份例作補償。」
眾人見他好好一個金丹修者,竟能將自己弄得面色灰敗、眼下一片烏青,哪裡是僅熬一晚上能折騰出來的?分明只是藉機想訛詐份例罷了,但幾人卻也也未拆穿他。
唯有管帳的掌門薛千韶抽了抽嘴角,轉移話題道:「總而言之,此次事態較複雜,我想著,還是聚在一處商議過才好。首先,大師兄重創臥龍門司徒睿真君的事,目前還未有消息傳出,但臥龍門掌門與他不是同一派系,近來臥龍門掌門一脈又有意拉攏太鯤山,所以說不定司徒睿之事不會被追究……不過,幕後究竟還有沒有人在下這盤大棋,同樣也很難再追查下去了,大師兄怎麼看?」
薛千韶一提及幕後之人,不離立刻想起獵蜃妖時碰上的「魔尊」,便看了身側的寒霽月一眼。寒霽月似乎也知道這事,正待開口,甚霄塵卻早了一步道:「司徒睿再蠢,也不會輕易對寒霽月動手,他和在琉璃天內作亂的那個崔道君一樣,多半是受人蠱惑、或者背後有靠山……至於是誰主使,我已有答案了。」
薛千韶聞言,隨即望向他二師兄,詫異道:「還未追查呢,二師兄是怎麼知道的?」
甚霄塵用拇指比了下寒霽月,漫不經心道:「這事他心裡也有底,用不著這麼驚訝,只是有些事未曾告知你們罷了。長話短說,師尊有名死敵自稱『噬閻魔尊』,上回琉璃天開啟時,他便藉機尋過麻煩,之後他也一直緊盯太鯤山不放,凡是衝著太鯤山來的詭計,推到他身上十有八九不會出錯。再說,司徒睿已招認他與噬閻有勾結,琉璃天的事發生時間也太過湊巧,怎麼看都是調虎離山,意在分散太鯤山守備,僅憑這點,就差不多可以斷定兩者是相同幕後者所為了。」
掌門老四皺著眉,欲言又止,最後委婉道:「雖說有此可能,可並無真憑實據,二師兄如此下定論,會否太輕易了些?」
不離接言:「我在琉璃天內見到了崔道君背後之人,此人魔息威壓極重,亦自稱是魔尊……師兄被竊走的身份玉珮上,興許還殘留著一些他的氣息,不如請師兄和二師兄辨認看看?」說罷,他從乾坤袖中取出玉珮的碎片。
甚霄塵瞄了一眼,便道:「是他沒錯。」雖然證實了猜測,他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寒霽月看著破碎的玉珮莞爾一笑,對不離道:「這種東西損毀了便算了,你竟還收著?」
不離道:「師兄遺落的,我自然替師兄收著。」
寒霽月接著也捧出一物,正是那兩隻碎了的彩玉兔子,道:「引動火蓮符的時候還是不慎弄碎了,抱歉,不如將它們都葬在一處罷。」
不離仔細接過那些玉兔的碎片,一面勾起笑,道:「它們能護住師兄一次,已是不辱使命、了無遺憾了,沒什麼好可惜的。」
兩人沉浸在對話中,沒留意一旁其餘師兄弟的神情,最後還是薛千韶咳了聲,重新導回話題,道:「這位魔尊三番兩次都挑琉璃天開啟時下手,是否與此地有什麼淵源?如果有必要的話,不如趁現在就開始將弟子撤回太鯤山……」
甚霄塵沒好氣地白了那對狗男男一眼,沉聲道:「不必。昨日事態鬧得那麼大,各仙門已有警覺,他很難再插手。另外,琉璃天與其說和噬閻老王八有關,其實是與師尊有關……此地曾是師尊的芥子世界,藏有師尊遺留的兩樣寶物,他想要竊取寶物,只能趁我們這些直傳弟子接近時動手,才會都趁琉璃天開啟時挑事,但以後也不必再擔心這點,已經解決了。」
眾人聽他說這話,神色各異,終於疑似聽到八卦的老五清醒了些,搶話道:「這麼說,整個琉璃天秘境其實都是師尊的?可我瞧著這件事大師兄好像不知情哇,為何二師兄會曉得?」
甚霄塵哼了聲,瞪了老五一眼,道:「我就是知道,你有意見?」
老五頓時完全清醒了,忙擺手道:「不、不不不敢!二師兄天縱英才博覽群書上天入地無所不知,自然是什麼都曉得!」
甚霄塵卻見其他幾人也都面露疑惑之色,只得再解釋下去:「此地留有師尊第一把本命劍的殘片,我已經趁機回收了;另外一樣秘寶,則是蜃妖所蘊藏的蜃珠。那隻妖本來是師尊見他可憐隨便養著的,師尊離去之後,牠卻痴心守著此地,留了幾千年後也成了大妖……現在蜃珠則已經歸了七師弟。那可是個滋養神魂和肉身的好東西呢,恭喜七師弟了。」嘴上雖這麼說著,甚霄塵的語氣卻酸溜溜的,似乎也對蜃珠覬覦已久。
薛千韶雙眼一亮,喃喃道:「蜃珠可是價值連城的啊!幸好師尊最貴重的遺留物還是歸了太鯤山……」否則他現在瞧著各門派從琉璃天搜刮靈草、靈獸,都覺得像是自家被強盜搬了一樣不痛快,現下終於心態平和了些。
不離聞言愣了一會,內視丹田後,果然發現一顆貌似珍珠、卻縈繞流光溢彩的珠子在裡頭,不由詫異道:「蜃妖最後是我所殺,它為何還選擇跟了我?」
他提問並非想得到答案,可甚霄塵仍然回答了:「有緣唄。我們幾人的靈氣功法和師尊是一路的,蜃妖被臥龍門崔道君控制,本就憤恨難當,你反而讓牠解脫,身上又有師尊的味道,它自然跟著你走了。」
幾人正在消化這些內容,甚霄塵卻又接著道:「眼下要留意的不是這些舊事,還有一條暗線不明──寒霽月神魂的傷,好歹也是我處理過的,會這麼輕易被觸動,除了老七結嬰在即、分神被迫開始剝離的緣故,恐怕還有其他原因吧?寒霽月身上那個逆轉天時的咒印雖然已失效,但它在神魂傷勢惡化上的功勞可不小,你又是如何招惹來的?」最後一句話,他是睨著寒霽月問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大麻煩。
寒霽月尚未回答,薛千韶已猛然站起身,慌忙道:「那個咒印……與沈道瀾和隳星魔尊有關!現下不確定隳星和噬閻兩位魔尊是否有勾結,可三師兄人還在魔域中,這實在太危險了!」
老五韓歛被他嚇了一跳,安慰道:「四師兄別急,你半個時辰前不是已經去信請三師兄回返了嗎?三師兄會盡快撤離魔域的。」
甚霄塵輕飄飄道:「原來是隳星啊?這有什麼難的,大不了再砸他老巢一次,不信他不招。」
他此話一出,薛千韶反而鎮靜了,面色由發白轉成有些發青,改勸道:「二師兄你千萬別再……別打草驚蛇。我和隳星魔尊的賠償已談好了一大半,情勢對我方有利,不如這樣吧,我一邊和他談,一邊刺探消息,總歸是會查出來的,說不准只是巧合呢?」薛千韶心道,可不能再讓隳星抓到把柄了,先把財貨誆到手再說。
老六方才都在打瞌睡,此時才慢騰騰舉手道:「那個沈道瀾,三日前曾送貨到太鯤山給我,我還在想他哪時候這麼大方了,白送了我一堆好藥材,正覺得奇怪呢,想來他可能是要藉我的手過一道,實則是要送給大師兄賠罪的?」
薛千韶一聽又是大驚,不離則是面色不定,冷冷問道:「那些藥材確定沒問題?可不敢再輕易收他的『好東西』了。」
老六擺擺手,道:「我查過了,沒問題。真不放心就再讓二師兄看看?有些藥材還真不好弄來的,丟了可惜啊。而且沈道瀾商譽向來不差,我很常向他下訂不好找的材料,他對太鯤山應該是沒有惡心的,說不准只是碰巧被利用罷了。」老六素來對煉器煉丹十分狂熱,一感覺到那些好藥材有被銷毀的苗頭,立刻開始替沈道瀾說話,眼神一面飄向寒霽月求助。
寒霽月便開口道:「無事,多留意些就好,我也覺得沈道瀾應當沒有惡心,他雖然心思多了些,卻還是有原則的人。」
不離眉頭一蹙,實在不清楚師兄對沈道瀾的好感從何而來,也只得悄悄在心底再加一筆帳。
甚霄塵哼了聲,不屑道:「有什麼難,他不過一介散修,下次他來太鯤山交貨時,再將他抓起來盤問就是了,看他能熬得過幾種毒。」
聽見二師兄兇殘的發言,老五像受驚的動物似地渾身一抖,倒是老六卻認真點了點頭。
寒霽月緩頰道:「今後對他多一重戒心就是了,何至於如此。」
意外地,處事素來中庸的薛千韶卻駁道:「大師兄,就算傷及你非他本意,沈道瀾還是成了幫兇,大師兄是修為高又走運,此番才能無事,要是差了一點半點,絕對就不是這麼輕易能收場了,怎能這麼不當一回事?」
他向來敬重大師兄,直言反駁還是頭一回。他緊張得在寬袖下蹭著自己的玉板指,卻仍是立場堅定地說完了。
寒霽月聞言一愣。老五此時也大著膽子幫腔,道:「是啊大師兄,我們可不怕他,就算大師兄需要靜養,我們太鯤山不還有二師兄、三師兄和七師弟嗎,就不信三個元嬰還抓不住他。」
薛千韶瞥了他五師弟一眼,心道你怎麼一點也不思長進,直接就把自己撇除在戰力之外了?但他自己的情況也差不多,便也就沒多說什麼,轉而討論起「如何實際執行誘捕沈道瀾的計劃」。
寒霽月瞧著眾師弟你一言我一語的鬧騰,談論如何抓沈道瀾來審問的模樣,一面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一面也感到有股陌生的暖意襲上心頭。大約是因為掌握「意」識的分神歸位,他開始能感知到一些過去缺失的情緒,也忽然發覺:是啊,師弟們其實早就一個個成長起來了,或許他真的可以再恣意一些。
他的這些感受,不離也都悉數接收到了,便又悄悄牽住了寒霽月的手,對他投去讚許的一眼。
-待續-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BgfdybQyT
8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eJeKyDf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