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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準備完成。」
青年拉上厚重的黑色窗簾，掃視著自己的房間。所有家具都雕工精細，從花紋到擺設位置都看得出主人的細心規劃。他依著水晶燈的鵝黃光芒來到牆角，打開另一盞明亮的白光檯燈。兩種顏色的光線巧妙地輝映著，愈發襯托其旁黑色真皮沙發的沉靜高雅。
在按下不遠處攝影機的按鈕後，青年理順一頭耀眼的銀髮，拉整身上潔白的襯衫，在沙發上坐下。他提起裝有現泡紅茶的咖啡杯，對著鏡頭露出優雅迷人的微笑。
「Bonsoir(晚安)。歡迎來到今晚的Salon de Léon，帶你穿梭古今、跨越種族聊藝術。」
青年名為萊昂‧劉維爾(Léon Liouville)，國北藝術大學的研究生。有著法國血統的他五官精緻，寶藍色的雙瞳及如貴族般優雅的舉止讓見到的人無不為之吸引。每當他微笑便會露出尖銳的虎牙，而他也從不避諱自己吸血鬼後代的身分。
原先萊昂只是本著對藝術的熱忱，順應潮流在Itube上拍了一支簡介藝術史的影片，不料由於他的介紹深入淺出、妙語如珠，搭配他帥氣的臉龐，讓他的訂閱人數不停竄升。現今他已是每週會推出一集Salon de Léon(萊昂沙龍)，小有名氣的Ituber。
「今晚的主題是國北市立美術館的新展品，前幾週新聞──」
不料萊昂才沒說幾句話，房門就被推開。一名年約二十，穿著白色女僕裝的女子畢恭畢敬地鞠躬。
「主人，飯做好了，請您儘快用膳。」
「等一下，席爾薇！不是跟你說過進我的房間要敲門嗎？」
眼見萊昂捂著額頭抱怨了聲，名為席爾薇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在沉默中思索數秒，最後決定側過身，敲了兩下門。
「叩叩。」「這時候敲太遲了啦！」
「主人，請您不用擔心。不管您在房間內偷偷做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大驚小怪。」席爾薇繞過關上攝影機的萊昂，來到窗邊，倏地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霎時灑進房內：「還有主人，現在才中午。請偶爾讓房間通風。」
「唔啊啊──陽光啊！」萊昂一手擋在臉前，閉上眼慘叫了聲。
「恕我直言，主人。雖說是吸血鬼，您應該不怕陽光才對。」
「這是人設、人物設定啦！」萊昂自討沒趣地別過頭：「作為Ituber，人設是相當重要的。」
「作為Ituber，好好用餐也相當重要！」席爾薇回過身，噘起嘴哼了聲：「拿你沒辦法，不然我把午餐端來。」
「沒關係，我等等就下樓。」萊昂啜了口紅茶後隨口問道：「今天吃什麼？」
「蒜香義大利麵。」「妳真的知道我流著吸血鬼的血嗎……」
望著席爾薇離去的背影，萊昂不禁嘆了口氣。
席爾薇的家族世世代代服侍著有著貴族血統的萊昂家族。儘管作為僕人，席爾薇的態度高傲了些，但看在她總是忠實地完成工作，萊昂倒也沒太多意見。更重要的是，席爾薇嘴上雖常叨念萊昂最近太沉迷Itube，同時卻也是他Itube帳號的首位訂閱者，也總搶到每支影片的首讚。
「看來下午得趕工了。」
萊昂繞到書桌旁，筆電上顯示著幾張相片。其中一張是雕工精細的雕像，旁邊那張則是位看上去不太可靠的青年偵探。他一手撫著下顎思索，不自覺揚起的微笑好似能勾人魂魄。
「畢竟這次的目標有點特殊呢。」
人們如此稱呼他的另一個身分：神出鬼沒的怪盜亞提斯特。
魔都妖探 Case 3
~Aesthetic of Detectives and Thieves
1
穆坦特‧賀輔正在做一件他平常絕不會做的事。
耳邊襯著優雅的鋼琴聲，位於國北市立美術館的他將臉湊近壓克力製的展示櫃，端詳著其內約三十公分高的潔白大理石像。
那是尊女性的塑像。昂首的她面容凜然仰望著上方，一手握著長劍，另一手則拎著天秤。精緻的雕刻技術讓她身上的衣服和天秤彷彿能隨風微微晃動。
「你也喜歡這座雕像嗎？」
就在此時，一名銀髮藍瞳的青年爽朗一笑，湊到他身旁問道。
若是古典樂還好說，但談起繪畫或雕塑，賀輔可說是一竅不通。他只能搔搔後腦隨口回答：「嗯，雕得很好看。叫什麼──自由女神是吧？」
「呵呵，自由女神拿的是火把和獨立宣言。」青年伸出手，指著雕像下方的標示：「不過她也是女神，正義的女神尤絲蒂緹亞(Justitia)。」
「正義女神呀，難怪會拿著象徵公平的天秤。」一看到寫著名稱的標示，賀輔立刻裝做相當了解似地點點頭。
「沒錯，而她手上的長劍代表對惡人的制裁。」青年湊向雕像，撫著下顎解釋著：「不過這尊雕像跟一般的正義女神不太一樣。」
「喔？」賀輔側過身，觀察著青年。他的身材高挑，雖有著歐洲人的容貌，國語卻相當標準；而青年舉手投足都相當高雅，讓身為同性的賀輔都不禁想多瞥幾眼。
「從十六世紀開始，正義女神一般都是矇著或閉上雙眼，代表正義不因人而異，但這尊雕像選擇讓正義女神睜眼。」
青年直盯著賀輔，瞇起眼微笑著：「因為只有睜開雙眼，才能看見真相。」
「很、很有道理呢。」
雖說賀輔確實認同青年所言，但青年的話語中本身就彷彿帶有讓人相信的力量。他不禁好奇地問：「你是這邊的導覽員嗎？看你對藝術品好像很了解。」
「不是啦。我之所以懂得創作者的意思，」青年一手叉著腰，另一手撫著胸口，貌似誠懇地說道：「是因為我能感應到物品上殘留的執念。」
「咦？什麼？」
「哈哈，開玩笑的，別介意。」眼見賀輔一臉訝異，青年不禁掩嘴輕笑：「我只不過是對藝術有興趣的普通研究生罷了。」
「不是，你──」「賀輔，原來你在這裡！」
就在賀輔想追問之際，夏斗刑警神情嚴肅，從展示廳門口走來。一身黑西裝的他見到賀輔身旁還有其他人，將到口的話吞了下去，表情也稍稍和緩：「對方在等了，跟我來。」
「啊、好。」眼見夏斗指了指手錶，賀輔也只能強壓下心中的疑惑。只是在離去前，他又忍不住回頭瞥了眼青年：為什麼從他的話語中，完全感覺不到一絲虛假？
青年目送著兩人的背影離開，暗暗在心中想道：不管耍什麼花招，都阻擋不了怪盜亞提斯特的，穆坦特‧賀輔。
萊昂瞥向展示櫃中的正義女神，臉上因興奮而泛起冷笑。
2
時間倒回幾天前傍晚的賀輔偵探事務所。正當眾人以為該日一如往常沒有委託上門之際，意想不到的客人卻突然造訪。
「嗨，大偵探。有空接委託嗎？」
彩欣才剛拉開門，一身便裝的夏斗警官就逕自走入事務所，坐在沙發上。然而不論是他對面的錦懋，還是辦公桌前的賀輔都低著頭盯著手機。
「吃我這招！」
只見賀輔連續敲著螢幕，錦懋則咬著牙，神色越來越慌張，最後慘叫了一聲：「唔啊！哪有這樣的！」
「哼哼，輕鬆解決。金毛你想挑戰我還早幾百年啦！」
「是這遊戲有課和無課的差距太大好嗎？你有種就只用配布跟我打！」
面對一臉得意抬起頭的賀輔，錦懋也不甘示弱抗議著；但比起一來一往鬥嘴的兩人，最無奈的莫過於被忽略的夏斗。
「你們──給我認真工作啦──」
「習慣就好……」彩欣將剛泡好的咖啡擱在桌上後嘆了口氣。
從上次事件結束後，錦懋也以首席除妖師兼見習偵探的名義正式加入事務所。話雖如此，在那之後賀輔也沒接到像樣的委託，兩人反倒常常就在事務所內連線對戰起來。
「喔？夏斗你來啦？」賀輔將手機塞回長褲口袋，在夏斗對面坐下：「真難得耶，平常都是我請你幫忙，怎麼這次換你來找我？」
「就是因為這次事件需要你的能力呀。」夏斗從隨身的側背包中拿出平板電腦，在找尋文件之際順口問道：「你搞這行的，聽過怪盜亞提斯特吧？」
「當然，專偷有錢人家的珠寶或藝術品，號稱百發百中嘛。」賀輔邊接過彩欣遞來的咖啡，邊翹起腳解釋著：「而且每次行動前，還會囂張地預告──喂喂，不會是要我抓他吧？」
「不然是要你幫他偷東西嗎？」夏斗皮笑肉不笑地挑起眉毛。
「那些有錢人就算被偷了，也只會難過幾個小時，幾乎不痛不癢啦。」賀輔雙手枕在腦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再說了，要是真怕東西被偷，他們應該自己來找我吧？」
「這次情況不太一樣。」
夏斗邊說邊將平板放在桌上，螢幕上放出一張白紙黑字，電腦繕打的信件：「你們看，這是幾天前寄到國北市警署的。」
「月圓之夜，換日之際，我將帶走國北市立美術館內高舉天秤的女神，踏上找尋正義真相的旅途。」
信件上只留下寥寥數語，以及右下角用瑰麗筆法簽上的「Artiste」。
「喔？這次不偷有錢人，改偷美術館？」賀輔頗感興趣地笑了聲。
「不只如此，以前雖然也有預告函，但這麼大膽直接寄到警署是第一次。」夏斗嘆了口氣後續道：「美術館也算政府單位，所以上頭很重視這次案子。」
「上次去美術館是國小校外教學的事情了……」錦懋皺起眉頭，仔細審視著信件內容：「而且這封預告寫得不清不楚的，到底目標是什麼啊？」
「那倒不是問題。」夏斗接過平板，叫出另一張雕塑的相片：「目前我們警方推測亞提斯特這次想偷的是這尊正義女神的雕像，似乎是新的展品。」
「啊，我有聽說喔！」彩欣微笑著補充道：「好像是從私人收藏家收購來的，是十八世紀的作品。因為沒在任何名冊上記載過，當初展出時還有新聞呢。」
「還真的舉著天秤啊。」賀輔只瞥了相片一眼，就悠哉地靠著扶手側倒下來：「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明明要偷美術館，預告函卻寄到警署？」
「我也不懂什麼意思。不過光收到預告就讓警方夠焦頭爛額的了，不然平常我也不管竊盜案啊！」夏斗一手捂著額頭，後仰著身子：「還不是上頭老是說『難搞的案子交給卡椰‧夏斗去辦就對了』，就把事情往我這邊塞。」
「夏斗，你從以前就是太老實了。真的要學會說不，不然你一定會過勞。」賀輔語重心長地說完，啜了口咖啡後續道：「我現在就示範給你看──這案子我不接。」
「什麼？你別鬧了啦！幫你那麼多次了，換你幫我一下嘛！」
「可是警方也不是第一次跟亞提斯特交手了吧？一堆人上都不行了，多我們幾個有什麼用？」
「我就是想借用你的能力啊！」夏斗索性起身，坐到賀輔靠著的扶手上：「亞提斯特是個易容高手，甚至連聲音都能裝到非常像，他就是靠這招把警方耍得團團轉。」
彩欣一聽忍不住拍手說道：「原來如此！靠賀輔先生的『測謊』(Polygraph)就能識破易容了！」
「不是呀，夏斗你知道吧？我的Polygraph也不是萬能的。」賀輔再次坐正，瞥了一臉期待的好友一眼：「要是沒幫上你的忙，我不是自找麻煩，砸了招牌嗎？所以這件案子我就還是──」
呿，找一堆理由，跟你認識這麼多年，我難道還不懂嗎？夏斗邊想道邊嘆了口氣：「你答應的話，我可以從搜查經費裡……」
話才說到一半，夏斗就把嘴湊到賀輔的耳旁；在說悄悄話的同時，還不斷用眼角餘光注意著彩欣和錦懋的反應。
「真的嗎？」賀輔的眼光倏地亮了起來。他起先還半信半疑，但在夏斗露出神秘的微笑頷首後，立場立刻翻轉：「好！我接！」
儘管不知道內容為何，彩欣和錦懋不約而同在心中評論著：太可怕了，大人的世界真骯髒。
「嘻嘻，那麼剩下的就交給賀輔偵探事務──」賀輔幹勁十足地拍拍胸脯，不料話才說到一半就覺得不對勁：「不對！這次警方也要出力，一定要讓那個愛裝模作樣的怪盜吃點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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