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寫於1990年，時值台灣解嚴未久。歷經白色恐怖時期的台灣人初嘗自由的滋味，社會怪誕失序，消費文化盛行，人心疏離，情感薄弱。[1]此刻臨近頹廢、反體制、離經叛道的世紀末，性別意識日漸高漲，第二波女性主義登陸台灣，女性意識醒覺，興起女性主義文學寫作。[2]朱天文回應大局勢的變遷，以顛覆父權宰制下重抽象理性輕實體感官的觀念，書寫處於混沌社會夾縫中的都會女人。[3]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yzyJmnn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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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具中心主義把女性視為不穩定、無法預料、善變，進而貶謫到邊陲地帶。[4]台灣同屬邊陲，活在中國大陸的陰影中。[5]男性中心外的女性，華文圈外的台灣文學，都被中心排斥。米亞參雜傳統父權和女性主義的色彩，是矛盾的集合體。她以經濟獨立為傲，又愛花男人的錢。她不要愛情，卻不捨情人老段離開。她是模特兒，是挂著時裝的衣架，是被觀看的客體。她又是引領潮流的人，也可轉換成感官主體。[6]她活在當下，又未雨綢繆。潮流會衰退，美人將遲暮，但米亞早已留下後路，有好手藝可以存活。米亞在女性主義和父權主義的邊界游移不定，迷失自我，反映碎片化現代社會和世紀末都市人的頹廢。米亞唯有依靠經驗直覺，才能尋找出路。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jeQuoV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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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亞是「相信嗅覺，依賴嗅覺記憶活著」的自戀女人、拜物女郎。[7]全文沒有情節，時序混亂，文字隨著米亞的嗅覺和視覺而流動，勾勒出光怪離奇、如夢似真的感官世界。細碎、繁複、密集的語言風格和大量資本主義物質文化的符碼，甚有接受混沌、頌揚差異的陰性書寫特色。「湖泊幽邃無底洞之藍告訴她，有一天男人用理論與制度建立起的世界會倒塌，她將以嗅覺和顏色的記憶存活，從這裡並予之重建。」[8]男人的世界是邏輯、理性、現實主義的。台灣解嚴後的混沌失序，象徵父權的老段會先行離世，預示了男性世界將會崩潰。米亞等待機會到來，用非理性、直覺、感官經驗重建女性世界。幽邃湖泊藍得發黑，卻非完全黑暗，仍有微弱的光明。米亞用如同乾花一樣保存下來的青春記憶裝飾湖泊，重建光明，發揚光大。世紀末象徵結束男性世界，開啟女性世界華麗的新一頁。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fXc7nn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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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如同西蘇提倡的身體寫作，挑戰男性中心言論，確立女性地位。[9]陽具中心主義消滅女性的聲音。女性需要依靠書寫自己的身體來發聲，自我解禁，創造能夠進入男性論述的語言。可見，朱天文無意以邊緣對抗中心，而是脫離中心，建立女性主體脫離傳統大論述的男性寫作。以女性文學發展來看，她的寫作屬於女性文學的第三個階段：注重女性書寫觀念的發展與自我發現階段中的女性經驗。[10]台灣女性主義文學呈現更多元化的路向。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5kktJe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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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周林：〈欲望煉金術──朱天文中期小說中的欲望視野〉，《華文文學與文化》，總第8期（2019年、4月），頁3。
[2] 林燕玲：〈衰老的青春－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中的觀念轉變與衝突〉，《藝見學刊》，2012年第3期，頁73。
[3] 劉亮雅：〈擺盪在現代與後現代之間——朱天文近期作品中的國族、世代、性別、情慾問題〉，《中外文學》，1995 年第1期，頁19。
[4] [英]Raman Selden、Peter Widdowson、Peter Brooker著，林志忠譯：《當代文學理論導讀》（臺北：巨流圖書公司，2005年），頁179。
[5] 王德威：〈華麗的世紀末——台灣·女作家·邊緣詩學〉，載《王德威精選集》。臺北：九歌出版社，2007年，頁177。
[6] 張小虹：〈城市是件花衣裳〉，《中外文學》，2006年第10期，頁178。
[7] 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0年），頁171。
[8] 同上，頁191。
[9] 埃莱娜·西苏：〈美杜莎的笑聲〉，載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頁195。
[10] 林燕玲：〈衰老的青春－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中的觀念轉變與衝突〉，頁78。
引用書目
專著
- [英]Raman Selden、Peter Widdowson、Peter Brooker著，林志忠譯：《當代文學理論導讀》。臺北：巨流圖書公司，2005年。
- 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臺北：遠流出版公司，1990年。
論集論文
- 王德威：〈華麗的世紀末——台灣·女作家·邊緣詩學〉，載《王德威精選集》。臺北：九歌出版社，2007年，頁175-85。
- 埃莱娜·西蘇：〈美杜莎的笑聲〉，載張京媛：《當代女性主義文學批評》。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5年。
期刊論文
- 周林：〈欲望煉金術──朱天文中期小說中的欲望視野〉，《華文文學與文化》，總第8期（2019年、4月），頁1-10。
- 林燕玲：〈衰老的青春－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中的觀念轉變與衝突〉，《藝見學刊》，2012年第3期，頁71-82。
- 張小虹：〈城市是件花衣裳〉，《中外文學》，2006年第10期，頁167-186。
- 劉亮雅：〈擺盪在現代與後現代之間——朱天文近期作品中的國族、世代、性別、情慾問題〉，《中外文學》，1995 年第1期，頁7-19。
2023年9月7日評：
此文花了不少時間在搜集資料和閱讀文獻。第一次看完文本，技巧花俏，感覺新鮮，但有點不知所云，不知從何入手。用了一兩天時間寫成，仍是霧裡看花。文本解讀的部分很是糟糕，套用的女性主義批評理論更是牽強附會。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PpflIXgm
小說的技巧花俏，內容與技巧皆顯現作者的野心。這種文學的美，文字的質感，是我前所未見的。小說所寫的世紀末的頹廢、蒼涼，語言是瑣碎、繁雜、迷離，充滿了後現代主義的荒誕。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10B4a30ig
不過，現在的我看來，這是一則後現代女性主義的宣言。女人迷戀於服飾、香草、氣味等陰性符號，做著反叛傳統、追逐潮流的無意義之舉，但實際上仍然囚禁於男權所定義的女性價值中。看似是追逐自由，但實際上是以陰性價值自我賦權，以至於信奉了傳統的女性美，迷戀於自身的陰性美，最終遭到反撲。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X5PCYZseR
後現代女性主義，又被稱作青春少女主義。這是自由男權所允許的女性主義，讓女人扮演傳統女性角色的「蕩婦」，宣揚女性吸引男性的性魅力，做著男性凝視下的「美女」，以性魅力和納入陰莖的數量來衡量自己的價值。父權制度與資本社會的共謀下，女人的身體淪為任意變賣的商品，並且鼓吹女人沉溺於消費主義，並熱衷於自我物化，「自願」販賣自己的身體。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3ysMc5KU
後現代女性自詡是拜金女人、拜物女郎。她們的自戀出自男凝女性美的肉體，活在男人定義的美，因此她們害怕「醜陋」和「衰老」，美人遲暮，年過二十五歲就是「老了」。相反，小說中的老段是名副其實的老男人，是兒子的父親，妻子的丈夫，米亞的「乾爹」。老男人沒有外貌焦慮，只需要金錢，就能購買女人的身體。後現代女性受到物質的誘惑，享受消費主義帶來的權利，不以交易女體和自我物化為恥。以金錢為中介，她們自身物化成商品，換取自己想要的商品，達成資本主義下的「以物易物」的消費邏輯。最終獲利的是，製造商品與享有商品化女體的男人。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mPUH7wCCp
後現代女性想要在資本社會的異性關係中得到金錢利益，便需要接受男性所定義的「美」和「性魅力」，保持不變的年輕美貌與青春肉體。她們是被男人所消費的女體，永遠是有男凝價值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