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離大駭,連忙握住他的手腕道:「這又是做什麼?」
霽月道:「方才不是說了嗎,給你瞧我的秘密。」
接著他不顧阻攔,扯開自己的前襟。不離原本有些心慌意亂,然而在看見霽月的胸口時,卻又全然愣住,顧不得什麼非禮勿視了。
他的身前有一道深長的傷疤,從心口斜斜劃到右下腹,雖然已癒合一半,但此刻有大半都浸在熱水裡……不離見狀什麼都顧不上了,只想將他從水裡撈出來,便托抱起他的身子。
霽月身子一晃,連忙抬手環住不離的頸子穩住自己,一面道:「冷得很,還是讓我泡著吧,這兒是最暖的地方了。」
不離道:「可是你身上的傷……」
霽月笑著道:「已經不大痛了……至少沒有以前痛。自你出現之後,就已經不滲血了,只殘餘一點痛癢而已,等會大概就癒合了。」
不離半信半疑,低頭一看,那道傷疤果然又在這幾句話的功夫裡淡了些,他只得依言將霽月放下,這一放又感到窘迫……放下了不還是坐在他腿上嗎。
霽月見他面露糾結神色,反笑了出來,又道:「不離不是問我,知不知道那花的意義嗎,我自然知道,你可要收好,別丟了。」
不離略帶無奈地將那花召了出來,托在左手掌心,心道:本命花,交給我之後便是我的一部份了,豈有可能弄丟?再說,這樣的東西怎能隨便給了人?想來還是眼前的師兄心智不全,才會輕易給了他。
可他既不想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更不想佔師兄的便宜,便也在右手幻化出自己的本命花。那花灼紅奪目,花形亦似蓮,只是騰騰氣勢像一朵火。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JOcloCCxJ
他將那花遞到霽月眼前,道:「這是我回贈你的。」
霽月接過那花,笑了開來,雙眸在溫泉池的霧氣之中閃著盈盈水光,越發迷離動人。
不離感覺口乾舌燥,不禁撇開視線低喃道:「你真的知曉這花的含義嗎?」
「我自然曉得。」霽月湊近了他的臉,望著他一字一句輕聲道:「心悅,愛慕,渴望……本命花只能給真心渴慕之人。」
他的目光迷濛,卻又無比專注,說罷便在不離唇上印下一吻。
那一吻是星火,不離是乾柴,心中渴望隨即被引燃,他伸手按住霽月的後頸,將那個吻加深,唇舌糾纏起來。
兩人的身子在溫熱泉水中,僅隔著溼透的衣衫相貼。恍惚間,穿著紅底金邊衣袍的霽月,看上去與澄心鏡中的幻象如此相似,沖淡了不離曾經認為汙濁的慾望之景。
恍惚之際,不離感覺自己彷彿撈月之人,糊里糊塗的,卻成功撈起了那一汪水月。
兩人都有些情動,纏綿繾綣片刻後,不離方留意到不對勁之處。他們身邊的泉水分明這樣燙熱,可在他掌下的身子卻越來越冰涼,意識到這點後,不離猛然抬起頭,發現霽月的面色竟有些發青。
霽月瞧見他驚懼不定的神色,垂下眼虛弱一笑,道:「我真不是好人,明知不是時候的。」
不離聽不懂他的意思,只得問:「你身子怎會如此冰涼?」
霽月又輕啄了下他的鼻尖,道:「你該走了。」說罷,他伸手勾出了不離收在衣服下的沙漏,瞅了一眼後接著道:「看來也還不算太遲。剩下的我應付得來,你先出去罷。」
不離蹙緊了眉,道:「這讓我如何放心離開?到底怎麼了?」
霽月伸出手緊緊抱住他,像是在享受最後的溫暖,一邊在他耳畔道:「雪化時的氣溫總是特別低,你知道的罷?」
「你……」
霽月平靜道:「等會,識海的這層空間會徹底消失……畢竟本就是一道傷痕,痊癒時自會消失。之後,我便會與你師兄的主要神魂融合為一了,你得在這之前先出去。」像是要呼應他的話一般,融化的冰涼雪水忽然自四面八方湧入「菡月居」,逐漸流到溫泉池中。
不離愣了一會方意會過來,試探道:「師兄你……清醒了?」
霽月倚在他肩頭,道:「是、也不是。我是他的一部份,而不是全部的他。若此刻是他在此,他會直接以識海主人的力量驅你走,獨留在此處舔舐傷口直到痊癒。但我卻還擁著你,不想放你走……我沒有他那樣理智,待你那樣好。」
不離努力消化著這番話,半晌,霽月又道:「因為真的好冷,好疼,為什麼已經在溫泉池子裡,還是感到這樣冷?」似乎是再也壓抑不住,他的話音帶著幾分顫抖。
那顫音令不離也感到心底發疼,便環住他的身子、輕撫過他的髮,一面道:「若我抱緊你,便不冷了嗎?」
霽月頓了一下,方道:「……是會好上許多,但是……」
不離便擁緊了他,堅定道:「那麼,我便陪著你。」
「不行,你得要離開……」霽月想要掙脫,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完全不聽使喚,反將不離抱得更緊。長久以來,他像是活在數九寒冬裡,只有不離像是一團火,讓他怎麼有辦法撒開手?可是再這樣下去,他多半是會有危險的……
不離又道:「說了要陪你,我便一定會做到的。」
半晌,霽月將臉埋在他的肩上,死命搖著頭,悶聲續道:「是我不夠好。他不會像我這樣自私,明明不必什麼都兜攬到自己身上,卻還是這麼做了,好似這樣就能與你有更多牽繫……他不會這麼做的,是我影響了他的判斷,炎毒也好,神魂封印也好,都是我……是我對不起你,不離。」
不離撫著他的後背,沉聲道:「就算你說這是自私,我也並無怨言,只是不忍你為我受苦罷了,又何須自責?」
霽月將頭抬了起來,用紅了的雙眼注視他,又道:「可如今放不開手,卻會害了你啊……是我的錯,我太感情用事,所以我才會是被『他』割捨的部份。沒了我,他便能做出最好的判斷,亦不會輕易受挫、感到傷痛……為何你還能縱容我?這樣是不對的。」
不離空出一手撫上他的臉頰,道:「本來就並非事事都得獨自擔著。痛也是真實的感受,豈能忽略?即便修為如何強勁,抑或是心性如何堅毅,修者依然是人,而非草木。再說,你可有想過,我看著也會心疼,會覺得幫不上忙的自己無用?」
霽月愣住了,不離話中的自責與沉痛有如洪鐘之聲嗡鳴,將他的心也震得發麻。分明還沒理解過來,淚珠子卻止不住的掉下,身子顫得更厲害,用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道:「真的很冷,很疼,滿身傷的模樣更是難看得很,你怎麼還願意……」他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叨唸什麼了,只覺身上與心中的痛都在叫囂,渴望被撫平。
「我說過,我要成為你當之無愧的道侶……那些誓言,你可有聽見?」不離調整了姿勢,讓兩人額頭相抵,又接著道:「共享氣運,死生與共……所以我不會走的。方才你我已交換了本命花,只差一步,我們便是正式的道侶了,就是這裡塌了也傷不著我的,因為你我識海已互有牽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不必擔心。」
不離一邊說著,一邊稍稍鬆開手,抓著霽月還殘留著傷疤的手便吻了上去,順著他的手腕向上舔吻那一道道劃傷,接著又移到他胸腹前那道長疤,緩緩地吮吻著,像是在舔舐伴侶傷口的狼隻。分明是個帶著侵占意味的動作,卻顯得柔情蜜意。
霽月心中亂成一團,有些想掙扎,開口喃喃道:「別……那道疤難看得很,別這樣……」傷疤處肌膚薄脆,格外敏感,每被燙熱的舌撫過,便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感覺,卻也漸漸地讓他感覺不到冷。
「可你身上的一切,我都覺得好看得緊。」不離停下片刻,啞著嗓子道:「別怕……為我敞開,好不好?」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iZpzCAci2
霽月再次緊擁住他作為回應。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離身上出現一層珍珠般的溫和彩光,與他自身滾燙洶湧的力量不同,反帶著一點如水的溫潤,逐漸浸潤、包裹住二人。
他們的身子緊緊相貼,極盡纏綿,像是兩朵並蒂而生的花,逐漸感覺到彼此的意識邊界消融,進入欣悅而玄妙的境界,心中充盈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以喜悅形容之太過輕浮、以平靜形容之又太過寡淡,彷彿兩道靈魂貼著彼此的心臟,交換著光芒,一種明亮而饜足的感受。
霽月感覺到,他身上的疼痛緩慢地被不離身上的力量撫平,幾乎有些醺醺然。他從來沒有感到如此輕鬆過。
兩人周遭的景物,也在這段時間裡消融,化成透澈而光亮的暖水。高漲的水位輕緩地將他們托了起來,直至送出此界的「天空」之外。
出了識海之淵時,忽有一陣光芒大放,兩人在光芒過後同步睜開了眼。此刻他們繫著手,仰躺在一望無際的平靜海面上,側著臉對望,眼中洋溢著相同的滿足。而在他們相繫的那一手上,兩朵本命花合而為一,成了一朵雙色的並蒂蓮。
寒霽月此刻已恢復了原本的相貌,面上神情仍是淡淡的,但不離不會錯看那雙流淌著溫柔光芒的眼,以及寒霽月眼中映出的自己。
半晌,寒霽月似是憶起適才的種種丟臉舉動,輕咳了聲,訕訕道:「方才……多謝你了,不離。」
如今兩人神識相繫,不離能夠感覺到從寒霽月心底傳來的靦腆,忍不住道:「師兄何必言謝,你我已是名正言順的道侶,應該的。」
他這一說完,寒霽月心中羞意更如浪般輕拍過來,讓他很是滿意這個成果,但寒霽月也同樣感知到他心中得意,半晌斜了一眼過來,帶著一點責難的意味。
不離笑著坐了起來,道:「好罷,我是該走了。」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yisHdHFTr
寒霽月也坐起身,點了點頭,道:「嗯,結束了就趕緊回來。」
兩人的語氣很輕鬆,若有旁人聽見,定猜不出不離接著是要去經歷最後三道凶險的雷劫。
寒霽月忽地心念一動,不離便看向他,待他開口。寒霽月微蹙起眉,有些心虛地對不離說道:「祛除炎毒、設套引來臥龍門司徒真君一事未告訴你,是我的不對,我想著,我們應該各自應付得來這些變卦。我也並非特意為了要瞞你,我只是太習慣……」
他的話未說完,不離便從他心底流過來的一絲苦澀,猜到了他的意思。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CORStHrgK
──只是太習慣獨自承擔一切,沒有調整過來。
不離嘆了口氣,師兄這個樣子,教他此刻連半點惱怒之意都生不出,哪可能責怪他。
不離盡可能讓自己心如止水,湊近寒霽月耳邊,卻冷不防叼住他的耳廓,輕輕啃噬了幾下,方道:「這事先翻篇,之後再談吧。」
與此同時,寒霽月的心底湧來鋪天蓋地的空白和驚訝,顯然是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到了,不離這才感覺舒心,趁著他師兄反應過來之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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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我沒有偷開車,真的沒有……這只是精神結合而已,恭喜賀喜兩位。8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Z2EVmty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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