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腦袋彷彿被撕裂開的夢境,菸草與酒的味道結合著薰衣草的香氣,與如夢似幻的布料構成我面前的白函偉。
被當成抱枕雖然很不好受,但他的睡姿意外的比我還好,我還是聞著他身上的菸味才在這一連串意外後再次入眠,甚至現在我才發現自己其實還窩在他懷裡。
陽光隨著窗戶爬上了床,我聽著外頭鳥語啁啾,窗外的風景比起舊城區乾淨得多,看了下定位,我才發現這裡是老家附近。
上次回來是幾年前的時候,我甚至還記得我對著父親痛罵的情景,我這才了解為什麼學長一開始堅決不讓我同行ーー畢竟這次的甲方沒意外的話,就是我那視古物如命的父親。
對待那些死物比對待生者還要好,真是十分諷刺。
「⋯⋯醒了嗎?」學長似乎一向淺眠,我才想移開他的手,就聽到他帶著含糊不清語氣的提問。
「嗯。」
在我簡短的回應後,他把原本環著我的手鬆開,接著翻過身繼續睡。
床頭櫃有一套新衣服,我看上頭是有著些微印象的字體寫著「給皇甫江睿」,又看到昨晚學長臨時寫的紙片內容,我這下才真的確定委託者是家裡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父親。
至於母親為什麼會知道我也有來,我想應該是昨晚的在此確認消息是母親提供的。換句話說,現在我在這裡,家中只有母親知道。
但這又怎麼樣?我看著學長的背影,接著又鑽回被窩裡。還好今天沒有上課,才能賺到難得的機會。
像是昨晚他抱著我說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雖然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沒辦法明說,更何況喝酒後的他真的很黏人,昨天說不做,可最後他還是用手幫我弄出來。
我嚴重懷疑我在嫖他,不認帳的那種。
我記得老家有座薔薇園。
爺爺說這是當初在結婚時給奶奶的禮物,我並沒有見過他口中的奶奶,但我能想像那是陪伴他一生的摯愛。
雖然是禮物,但薔薇園也是一處幽靜的工作場所。記得是在哪一天,有一個全身上下都有包紮傷口的大哥哥和一名溫文儒雅的男子踏進了這裡,和爺爺討論著複雜的事情。
年幼的我不懂事,鬧著爺爺說要玩遊戲,結果最後爺爺不耐煩地把我塞到大哥哥懷裡,我這才看到他的樣貌。
淺色的頭髮有些凌亂,但那雙眸像是黑洞一般吸引走我的目光。用膝蓋想也知道,對,我對那個大哥哥一見鍾情,我忘記他長得如何,可依稀記得是個美人。
眼淚攻勢對他還滿有效果的,他明說他不會再過來,但他還是留給我他戴著的項鍊留作紀念。
「如果可以再遇到的話,我不會再離開你的,放心吧。」他如此說道,我才依依不捨地放他離開。
那天晚上,我直接拜託爺爺讓大哥哥常來陪我玩,爺爺雖然答應我,可我卻再也沒見過他。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但一醒來就看到學長換了一身行頭,黑色高領內襯與帶有些許古著元素的外套,還有那寬鬆的長褲與細心整理過的頭髮。以我對學長的了解,他無疑是想幹把大的。
「我能跟嗎?」
學長笑了出來,興許是考量到我在那個場景的突兀,接著他才說:「為了你堪比靈犬的鼻子著想,勸你不要。」
「是有廉價的香水味,還是有難聞的垃圾在?你這麼說我倒是挺好奇。」明明每次勸我別跟的事的確都不是好事,但不想和學長分開的情緒還是佔領著我的心頭。
他身上的檀香味讓我鼻子直發癢。
「你啊⋯⋯算了,被拉走了我可不管。」或許是習慣我這麼做,他這回沒有極力反對,只是用了無奈的笑容看著換衣服的我。
「學長才是吧?一個不注意就和不認識的男人上床。」我有些不客氣地回應。
「那樣的話,既然這麼反感我這麼做,你來宣示一下主權?」學長似乎嗅到了我話語中的言外之意,有些玩味的說道:「染上氣味也好,留下痕跡也罷,讓世人知道白函偉是你的所有物。」
語氣如此,但他沒在開玩笑。
對於馴服人心這點,他真的有一套。我不知道是不是思想犯皆是如此,將感情主權交替說得雲淡風輕,可那又如何?曾經遨遊天際的鷹被折斷羽翼後,心不會留在飼主栽種的薔薇牢籠中。
「真的怎麼做都可以?」
在他面前裝不理解,他絕對看得出來,還不如直接照他說的話問下去,看他到底打什麼算盤。
「你要殺我,還是監禁我也沒關係。」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但我卻覺得有種看不透他的距離感。恐懼,名為恐懼的怪物吞食著我對他的認知,我突然發現有一天如果他在這個課程中功成身退,我想就算想叫他不要走,應該也還是無濟於事。
到底是什麼時候讓他滲入到生活中,我已經無從知悉,但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也一樣也不一定。真想笑現在和娘兒們一樣思考這種事的自己,但我卻笑不出來。
「我只有一個問題。」才一開口,我就發覺到自己的鼻音,還有他眸底一閃而過的震驚,「你到底有沒有喜歡我?」
總覺得這副樣子真蠢,我猜我現在的表情應該奇怪到引人發噱。昨天的情況似乎反了過來,他把我拉進懷裡,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背。
「我喜歡你,最喜歡了。」他的話語讓我的眼淚在眼眶打轉,這種依靠人的感覺就是讓我沒辦法離開學長的理由,可是我卻害怕得抱得更緊,他看我這樣害怕,也沒再說什麼。
「你⋯⋯」還不安慰我,要不是你的態度這麼模糊,而且都對其他男人那麼好,我還有心思在這邊像個活守寡的人一樣患得患失的嗎!我在心裡喊著未能說出口的話語,但他下一秒吻上我,乾燥的唇帶著一絲血味。
「別哭了,」他似乎很看不慣我哭,但我知道原因並非感覺煩躁,也不是責任,而是另樣的,我尚不清楚的因素:「我這輩子都是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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